第二十章 求见

    自先帝驾崩后，皇太后便从坤仪宫搬到了慈清宫。眼下，专属皇后居住的坤仪宫是空置着的，因为新帝尚未娶妻。

    慈清宫坐落在皇宫的西北角，这里花草繁盛，绿树成荫，是个十分幽静的地方。

    皇太后每天的大多数时间都呆在这里，颇有点隐居的感觉。

    但她并非真的不问朝事，相反，她时刻都在关注着朝政的事。

    新帝才刚登基不久，她实在放心不下，为保新帝能始终稳坐在王位上，她不仅关心朝事，还常召见先帝在朝时的那批老臣，听取他们对当下局势的看法，并提升他们的权职，以便他们可以更好地辅助新帝。

    这个女人，她既懂政治，也懂如何展现女性的魅力。这个女人，心气很大，心性也极坚强。若没有她在先帝驾崩后带领群臣协力相助，新帝未必能这么顺利地登上王位，毕竟，先帝之死存在着太多的疑团。

    新帝李霈深敬她，所以但凡大事都会与她商量，倾听她的意见。

    因前来参加新帝生日的关系，各地的亲王被准许在京城逗留三至五日，于是，这五位亲王除了参与每日的早朝外便是聚在一起谈论家国大事，因正是夏天，天气极为炎热，他们也时常结伴到郊外游玩兼避暑。

    大王爷李凌（翎王）的大儿子李怀却没有什么兴趣跟他们外出游玩，这两天里，他一直在寻找机会去见皇太后，因此，当今日众位亲王相约到万青湖去游泳时他拒绝了，独自留在了皇宫。

    他一早上便派人关注着慈清宫那边的情况了。

    得知皇太后上午要与几位老臣见面议事，便强自按捺住自己，在房间里看了一个上午的书。

    午膳后，派去了解情况的人回报说：“世子爷，皇太后下午无事，您可在她午休后去问候。”

    李怀想了想，放下书便走了出去。

    于他来说，这个时候去见她正合适。

    李怀十岁那年第一次见到皇太后时便在心里产生了一种刻骨铭心的感情，那时皇太后刚好二十岁，明媚得像早春开的第一朵桃花，又不失迎着朝阳开放的玫瑰的艳丽。当时他便对自己说——我以后要娶就娶她这样的女人。

    自那之后，每逢父亲进京他都找理由跟来，只为了能见一见这位让他念念不忘的美丽女人。而每见她一次，他对她的爱意便加深几分。现在，已经十六年过去了，他对她的爱已上升到了不受自己控制的地步，如果他此次不能单独与她见上一面，不能跟她亲口说出自己内心的这份感情，他恐怕是会疯掉的。

    如今，虽然他已娶了妻，且妻子也很美丽，很温柔，但他还是没法对她产生跟皇太后那般强烈的感情。在他看来，皇太后是集天下女人的优点于一身的珍宝级人物，且早已在十六年前就占据了他的心，故他已无法再对另外一个女人付出同样的感情。

    每次进京，他都会想尽办法与皇太后单独见一面，不仅因为想见她，还想感受一下只有他们两个那种美好而幸福的感觉。

    那种时刻，他会感觉她属于他，因而，他总希望那样的时刻能多一些，持续的时间能久一些。

    因为他每次都要单独见见自己，所以皇太后对他的印象也比较深刻。

    然而，他心里对她怀着的是什么样的感情和心思，聪明如她，如何会不知道？但她并不怕他，也不想和他扯上不明不白的关系，因此每次和他见面都矜持有礼、恩威并施，让他不敢造次。

    夏日的知了在树上欢快地叫着，此起彼伏，如同在演奏一首曲子。

    李怀快步地穿过石桥，拐入花园小径，再往前走。不一会儿，他便看见了一个小湖。湖的对岸便是皇太后的居所了。想着很快便可以见到那个日思月想的女人，他忽然全身都有些燥热。他站定了片刻，然后大步流星地往那边走去。

    夏日的午后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光，皇太后换上了薄薄的轻纱，斜躺在临窗的罗汉床上。

    她的身后，一名宫女在为她扇扇，她左侧的小案几上摆着一盘新鲜水果和一杯菊花茶。

    她望着窗外的景色在想事情。

    每逢这个季节，她便会想起她那被野狼吃了的儿子，心里便要难过好些日子。

    已经十三年了，如果他还在，现在都长成少年了。

    她一直很自责，认为是自己当时没有安排一两个宫女在三皇子的榻前守着所致，因此她每年的这个时节都要为此事而流几次泪。

    此刻，她又想起了这个儿子，眼泪便又忍不住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先帝希望这个儿子长大后文武双全，因此给他起名叫李赟。

    想起李赟小时候的音容笑貌，皇太后肝肠寸断，不自觉地哭出了声。

    李怀来到皇太后的住所门前时皇太后的宫女立即上前来行礼，并道：“皇太后正在午休中，请世子爷一个多时辰后再来吧。”

    李怀笑了笑，道：“还是先帮我通禀一下吧。”

    这名宫女也知道这位世子爷是每次进京都要单独拜访皇太后的，便也没多说什么，转身进屋禀报去了。

    得知是他前来，皇太后静默了片刻，随后才说：“让世子爷进来吧。”

    李怀耳朵尖，在外头便已听到这句话，立即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皇太后由于刚哭过，所以眼眶还有点红，但她已端坐起来，目光温和地看向李怀。

    记得十六年前她还抱过他，那次是他初次进京，因为水土不服而病了。

    她到他榻前看望，并抱着他的头给他喂药。

    那个场景，她忽然想起，他却从未忘记。

    李怀一撩袍摆跪下行礼道：“臣参见太后，愿太后万福金安！”

    皇太后望着他微微一笑，道：“将近两年未见，世子爷越发地英武成熟了，哀家深感欣慰。”

    “太后风韵日盛，体康神泰，诚乃江山社稷之幸事。”

    他说得诚恳，且语气亲切，倒是让皇太后心情畅快了不少。

    皇太后笑着说：“坐吧，”又问：“怎么不随亲王们出游？”

    李怀便看了看站在一旁的两名宫女，微笑道：“实因臣有件要紧的事想跟太后说，故没有跟随他们去，不知太后可否准许臣单独与您说？”

    皇太后看着他的脸思索了片刻，才示意那两名宫女退下。

    屋子里便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窗是半开着的，外头一丝风也没有。屋内相对要清凉些，但也透着一股热气。

    现在，终于是两人的世界了，李怀只觉得喉咙发紧、通身燥热。

    他抬起头来勇敢地看向皇太后。

    皇太后已将视线收回，自个儿悠悠地扇着扇子。

    她在等他说话。

    但他只是痴痴地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