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六章 勇气
李怀忽然不知道自己该上前还是该退下，呆呆地杵那里，呆呆地看着她，两行热泪不知不觉地落了下来。 他慢慢地转身，一步一步地、依依不舍地离开。 他不会知道，就在他转身离去时，皇太后正好朝他这边看过来，一眼便认出了他，‘世子爷’三字差点要脱口而出，但在最后一刻忍住了，颤抖着身子将头扭开。 他会再次来的，因为从礼貌上来说，他既然进宫来了，就肯定要来给她请安。 皇太后一手拉着一个孙子缓缓走下台阶，神色从容地回了屋。 但是，皇太后失望了，这天直到晚上李怀都没有来给她请安，只让人给她捎来大包小包的南方特产以及几句客气的问候。 皇太后的心顿时下起了雪，数度想让人去请他来，但最终还是强自按捺住。 这夜，皇太后罕见地回忆起自己当年与李怀短暂而疯狂的相处时光，眼泪便打湿了枕头。 她知道，那段时光是只能在记忆里出现了，她何其感恩，又何其失落。 在她精彩的半生里，与李怀的那一段经历不过是人生旅程中的一朵小小浪花，她先前并没有很放在心里，但在今天，她忽然发现原来它已经深深地刻进了自己的生命里。 但是，现在的她和他都有了自己的人生寄托，并且各自的人生也进入了更加充实的阶段，那些风花雪月便显得不是必须的了。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难过，在这个安详又宁静的夜里。 次日上午，她在天音殿欣赏一位新来的琴师的演奏，当听到中途时，那旋律又触动了她，让她忍不住想念起李怀来，于是她对贴身宫女说：“让陛下、皇后和世子爷也来听听吧。” 那贴身宫女赶忙去请。 不到两刻钟，李霈、刘遥映和李怀便来了。 李怀走在最后，他到了之后立即朝皇太后跪下恭敬地行了叩拜礼。 他跪下时整个上半身匍匐在地，皇太后便趁机好好打量他。 他的背部比当年更显壮硕了，因而肩部看起来也更加宽厚，显出了强烈的阳光之气。 皇太后早已平静的心便顿时泛起了波浪，这波浪有如磁铁般让她不自觉地想靠近他，再次真切地感受来自他身上的那股力量。 这想法让皇太后红了脸，但并不觉得有多羞耻。 “世子爷平身吧。”皇太后说。 “谢皇后娘娘。”李怀朗声道，朝她缓缓地抬起头来。 两人的目光相接，都不由自主地脸上一红，但是，两人皆很快地掩饰了过去。 李怀在皇太后斜对面的椅子坐下，开始将目光投向琴师。 琴师是位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面容姣好，气质优雅，神态间透着不食人间烟火般的仙气。 美丽的容颜加上精湛的琴艺，一下子便将李怀给吸引了过去。 或许是想淡化掉皇太后在自己身边时所产生的那股强大吸引力，又或许是故意刺激皇太后，李怀看向琴师的目光充满了欣赏，并且这种欣赏里带着男性特有的看见猎物时的贪婪。 皇太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虽然明知也许这是他故意而为，但心里还是不免升起淡淡的嫉妒。 这时候她不得不承认，她还是在乎他的。 皇太后强忍着欣赏了三首，然后对三人说：“哀家比你们先来，先前独自欣赏了两首，加上你们来后欣赏的这三首，现在感觉有些乏了，所以先回去歇息了，你们继续。” 她边说边站起身来，目光却不自觉地看向李怀。 李怀感觉到了她的目光，但没有抬头看向她，而是低垂着头站起来送她。 李霈和刘遥映也忙起身目送她。 看着她的身影，李怀的目光变得痴迷起来。 皇太后依然保持着苗条的身材，加上她举手投足间的气度，使得她的背影有种抓人的魅力，让他的目光无法移开。 接下来，他强作镇定地陪李霈和刘遥映又听了一会儿曲子，然后目送他们离开。 待他们离开后他慢慢地往自己的住处走。 他明天便要离京了，但是如同以前一样，每逢这个时候他就特别不舍得她。 这次的不舍似乎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他有些痛恨自己，忙加快了往住所去的速度。 往前走没多远，他听到两名宫女在花丛下笑着聊天，聊的不知是什么内容，显得紧张兮兮的。 李怀走近一点时便听清了。 宫女甲：“皇太后才四十来岁，却已经守寡快十年了，不是比你伯母更惨吗？” 宫女乙：“那怎么同？皇太后虽然没有了先帝的陪伴，但她起码身份尊贵并且有孙儿呀，她根本不会有无聊的时候。” 宫女甲：“无聊可以找点事做嘛？干嘛一定要找男人呢？这不，眼下不仅坏了名声，连自己的亲生儿女都嫌弃她了。” 宫女乙：“我们尚是黄花闺女，哪里懂得妇人们的想法？但我小时候曾听我姨娘说成亲后的女人是，尤其是成亲那五六年，是不太能离得开男人的。反之，男人也一样。” 宫女甲：“也就是说他们要时常睡在一床榻上才行？” 宫女乙：“嗯。” 宫女甲：“这是什么道理呢？” 宫女乙：“我也不明白，反正.......” 李怀没再听下去，快步地走了，但他这次是往皇太后住所的方向去。 到达慈清宫的门口时，李怀没有像上次那般犹豫和纠结，而是很果断地抬手敲了敲门。 前来开门的是皇太后的贴身宫女南嘉，她见是李怀，先是变了变神色，随后又礼貌地朝李怀行礼道：“世子爷，皇太后正在休息，您要不要晚三刻钟再来？” 李怀怕自己这次一离开就再也没有勇气来了，便笑答道：“没事，我先在客厅里等等吧。” 南嘉故意问：“您找她有急事？” 李怀：“只是来向她此行兼说几句话而已。” 南嘉：“哦，那请进来吧。” 她领他去了客厅，亲自给他奉上茶，然后安排了个宫女守在他一侧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