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翻山入辽?寻故人
孙老汉和羿迟迟亲人相认自是皆大欢喜的好事。在孙老汉的劝说下,羿迟迟同意放林卿砚和赵攸怜二人下山,但不肯解了林卿砚的噬心蛊。她说,这蛊平日呆在身体里并无妨碍,只有她施术召唤才会起作用。她要林卿砚答应替她办一件事,至于那件事是甚么,等她想起来了,就以噬心蛊相换。 “买卖公道、价钱合适。在下多谢羿姑娘施救之恩,便携贵蛊静候姑娘大驾。在下与内子不便叨扰,就此下山。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赵攸怜还想和她讨价还价,却被林卿砚抢先说完了这么一大段话,硬拉着往山下走。 出了谷,林卿砚面上的笑容就没下来过,连连摸着女子的脑袋,叹道:“果然这病治好了,脑子好用不少啊!” 赵攸怜忍无可忍,将他的两只手反剪在身后,审问道:“瞧你得意的这个样儿!你身上还种着人家姑娘的蛊,噬心噬心,你这么急着走,是生怕人家姑娘改了主意把蛊收回去罢?” “此言差矣!那羿迟迟的脾气你又不是没领教过,和她讨价还价捞不到好处。不就是帮她做一件事吗?她治好了你的失忆症,替她做件事也在情理之中。” “谁知道她会提甚么刁钻古怪的要求啊!让你杀人放火你也去?” “要看杀的是甚么人,放的是哪儿的火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放心罢放心罢!” 赵攸怜白了他一眼,将他剪在背后的手一推,没好气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小心把车驾到悬崖里去了。” 林卿砚一把揽过她的肩,笑嘻嘻道:“若这马车上坐的是你,我是万万不敢驾到悬崖里去的。” “油腔滑调!我说不过你!”赵攸怜望了望日头,推开林卿砚的手,“时候不早了,快些下山,否则就该找不到客舍了。” “哎!你慢点!等等我!”林卿砚笑着运气赶了上去。 二人从孙老汉家取了马,紧赶慢赶,终于在日落之前住进了隔壁镇子上的一间客店。这一个月来,二人从未睡得如此安稳,一觉便到了天明。 翌日清晨,二人在客店大堂中相对而坐,用着颇具胡人特色的早膳。 赵攸怜咕嘟咕嘟地一口气喝下半碗小米粥,又伸手去去盘中的大饼,从中间撕开递给林卿砚一半,剩下的就着粥专心致志地啃了起来。 这家店的早膳做得地道,稍晚些时候,大厅中的空座便坐满了人,攀谈说笑,很是热闹。 “哎蔡老兄!许久未见了!”隔壁桌精瘦的男人站起身来招呼另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子落座。 “我刚从辽境回来,那头设路卡查人,耽误些时日。”男子显然是当地土人,说起官话还有些生涩。 “设卡查人?”瘦个子紧张起来,“莫不是……要兴战?” “老弟多虑了。听说是契丹的南院大王耶律斜轸后日要来此地视察边境,故而严密了些。” “那就好那就好。宋辽一旦开战,先遭殃的可就是咱们这边疆之地了不是?这年头,生意不好做啊……不说这些了,蔡老兄此番走了一趟辽域,都带回来了甚么好东西?” “东西啊,都在我家里摆着,我先同你大致说说罢,稍候再去验货……” 不过是大宋的商人来此地进货,这些买卖生意并不少见。 “我们接下来去哪儿?回建阳吗?”赵攸怜用牙掰扯下一片米饼,含混地问道。 林卿砚微微挑眉,笑道:“你想见你的萧大哥吗?” “咳咳……”女子一个不着防,教和在粥汤里的米粒给呛着了。 “甚么叫我的萧大哥?你话里有话啊……” “没有。就那萧焱,你想见见他吗?” “现在离契丹虽近,可我们又不知道他的住处,怎么见?” “那就是想见了?” 赵攸怜对他这套话的行径很是不耻,索性别过头去不理会。 “若是你想见,倒不是没有办法。”林卿砚道,“更何况,再往北就入了辽境,他如今就在这边陲之地。” “你说的是真的?你怎么知道?”她犹疑道。 “真的假的,你跟我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你只消说,想见,还是不想见。” “那就……见罢……” 用过早膳,赵攸怜上楼收拾行装,林卿砚则出门问清了些他说要暂时保密的消息。赵攸怜拿他这贪玩的性子没办法,只得不说不问地随着他走,说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只猴子满山跑……还真是这么个理儿。 二人将马寄在恒山脚下,择一地势较缓处翻越了恒山山脉,避过辽兵,入了辽界。同属宋辽交界,在此在彼,民俗文化并无大的差异。若一定要说有,就是愈来愈难找到听得懂他二人说话的契丹人了。 比比划划了一番,终于在客店住下,一宿无事。 第二日清晨,林卿砚又神神秘秘地出去打听了一番,带回了两套契丹人的装束,二人换装毕,胸有成竹地上了路。 说是胸有成竹,也是林卿砚胸有成竹,赵攸怜一门心思地跟着他,待见到一路上愈发严密的步兵部署,一连用轻功潜过了几道关卡之后,她心头愈发泛虚,拉住林卿砚问道:“你当真没走错?这是边陲,并非大辽的都城,怎会设下重重防卫,连只苍蝇都不肯放过?不知道的,还以为大辽皇帝来这边境视察了。” “苍蝇没被放过,可我们被放过了啊。”林卿砚故作高深地一笑,“放心,准没错。今天日落之前见不到你的萧大哥,我赔你。” 女子白了他一眼:“你这话,我听着有点酸啊……” “哪儿的话!我是说,见不到萧焱,我把自己赔给你。” “你值多少钱?我不要!” “不值钱你也得要啊!难不成,你还想始乱终弃?” 对此,赵攸怜的评价是八个字:“没皮没脸,油嘴滑舌。”随即拂袖而去。 “唉唉!别走那么快。再过一里路还有个路卡,慢着点儿。” 又连着过了四五道临时增设的关卡,沙路的尽头隐隐可见冒尖的帐篷顶和高悬摇曳的营旗。那旗上的图腾分辨不清,暗红的底色镶着金边,显示出主人的尊崇地位。 “前面这是哪个契丹重臣的营地罢?你是说,萧大哥就在这营中?他不是押车运货的生意人,与辽国权贵还有关联?” 林卿砚见她蹙着眉头苦恼,心有不忍终是松了口:“何止是有关联?待会儿见了,还有你吃惊的。” “你是怎么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的?” 林卿砚指了指脑袋:“猜的。” “猜?”赵攸怜大失所望,小嘴撅了起来,“你别猜错了,白赶一天路。” “我不是说了吗?猜错了我赔你。” “不要脸!” 女子赌气地继续往前走,没走几步便被眼前的景象给攫住了——那沙路尽头并非简简单单的几只帐篷一面营旗,放眼望去,百亩的青草地上密密麻麻地支着成百顶帐篷,大小高矮不一,簇拥着正中心的那一顶红黄相间巍然伫立的主帐。 契丹,这个她从不了解的民族,正以他们独有的方式向远道的客人展示着草原的广袤与权力的瀚漫。 她一时看得痴了,林卿砚从后头赶了上来,欣然站在她身后,望着眼前的盛景。 “你实话说,这营帐中究竟住的是何方神圣?” 林卿砚嘴角含笑,老实交代了:“契丹南院大王耶律斜轸。” 她拧着眉想了想,“就是那个很受辽帝耶律贤器重的南院大王?” “你懂得还挺多……” “所以……萧大哥是他的手下?” “是不是他的手下——”林卿砚又卖起了关子,“稍后便知。” 此处地势开阔、一览无余,若他们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入营中,免不得惊动一二个侍卫守兵,过上个一二百招活动活动筋骨。未免与契丹兄弟伤了和气,林卿砚决定乔装打扮一番。 他手脚利索地捉来了两个落单的契丹兵,剥下他们的铠甲套在身上,就这样和赵攸怜一高一矮、光明正大地进了营地,在契丹兵来来往往的注视下,目标明确地直奔王帐。 赵攸怜扯了他一把,低声道:“那是耶律斜轸的王帐,你往那走做甚么?” “你有所不知。萧兄整日与耶律王爷形影不离,只有去那王帐才能找到他。” “可是万一被耶律斜轸发现……” 话音未落,林卿砚就抬手勾住了她的脖子,拉着往前而去。 他们绕到了王帐的背后,林卿砚打量着四下无人,飞快地将帐篷的窗布掀起一角。只见王帐之中,一衣着华贵的契丹男子安坐于长案前,擦拭着一柄镔铁长刀,只露出左半边侧脸,想必就是耶律斜轸。 赵攸怜挤到他身前,探头看去,只见那男人手中的牛皮沿着刀身缓缓擦过,由右至左。他的脸一点点侧转,直至完全显露在她的视野之中。 她募地睁大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帐中的那个男人。 她不可能认错——那就是萧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