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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七年

    司宝大宫女樊梓臻由“露云娜美”大人扮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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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学之道,贵在认真用心、持之以恒。

    积雪已然快堆到了皇家鸿博书院的第三级台阶上,学子们还得顶风冒雪踏冰、白着小脸红了鼻尖,抱了书袋垮肩缩背滚进书院。

    当然,那些官宦富贵人家的子弟,不可能靠两条腿量过长长的雪街。一辆又一辆马车从学海巷驶进了书院面前的青石小广场,在书院三名杂役的指挥下一一停好,迅速下人,而后从无涯巷飞快离去。

    这一幕将从卯时三刻左右开始,一直延续到辰时二刻。辰时二刻书院的大门将无情关闭,迟到的学子只有望院门而哀叹。回家被老子娘训斥倒没什么,关键在于每迟到一次就要扣去一点学分。若是考试分数正好就差这么一分导致不能升级……老爹的竹篙炒rou味道可美得很。

    连续七八日鹅毛大雪不停,可把杂役们累得不轻。瞧着今天的雪好似小了些,也许遭了瘟的老天爷打算开恩放晴,他们强忍疲累,打点精神将这些马车指挥得团团转。

    不过,也有些人有些车将杂役们视为无物。譬如刚刚怡怡然堵住了四辆马车的前进道路、硬是霸蛮着就近在院门下人的这辆豪阔八马王驾,自然是杂役们不敢去招惹的存在。

    那是康王府世子武宏嗣的专车。因为康王殿下还在楚国替大周朝当人质,这位世子殿下颇得皇帝陛下怜爱。按规定世子专车只有六匹拉车的马,他其实不能乘坐八马王驾。

    君不见,有皇族第一神童之称的泰王世子武赟嗣都没能享受此殊遇么。那可是皇帝称赞过好多次“此子肖朕”的天才儿童。但架不住人家武宏嗣在替老爹撑门面,八马王驾的宠遇是皇帝亲口许下的。

    而且,身为大周朝最顶级的那群纨绔之一,武宏嗣肿么能够不拉风不嚣张呢?何况他再过火,也比不了每每坐驾进场就会惊吓一大片的太平玉松公主吧?!

    说曹cao,曹cao就到。忽听一声又一声连连马惊长嘶,刚才还坐在车里摆谱的武宏嗣赶紧让随身侍婢掀开车帘,像被狗撵了也似赤溜就下了车,挥舞手臂连声命令车夫快走。

    康王府的车夫只会比武宏嗣更加关注周边状况。别府车夫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不能让他看似严肃认真实则得意自矜的表情破功,但一听见那些低沉闷吼,他的大黑脸立马就变得刹白,表情也惊恐不已。

    真是倒霉啊啊,这么多天小心谨慎掐准时辰,怎么还是撞着了那位的车驾?黑脸车夫立时把鞭子甩得暴响,把一身的本事都用尽了,喝令马匹速速开路。马蹄踢起漫天雪沫,拉着车直奔无涯巷口落荒而逃,把附近几辆车撞得东倒西歪,怨声大起。

    可怜又可叹,八马王驾眼看就要逃之夭夭,骤起呼呼狂风,直卷得静静下落的大团雪花四散飘飞。半空中一个黑点由小变大,最后轰隆一声重重砸在了无涯巷的巷口。地面震动,多有人站立不稳,哎呀叫着摔倒于地。马匹也越发不安。

    那是一柄巨无霸擂鼓瓮金锤,乌金表面灼灼反射着雪色,寒光凛冽。它的一小半部分深埋入积雪,粗圆锤柄斜指天空。锤柄之上缠绕盘旋着八条神态威猛的四爪金龙雕饰,怒瞪龙目、张牙舞爪,不怀好意地盯着试图突围的所有马车——包括八马王驾。

    武宏嗣哀嚎出声,站在学院门口直跺脚,连声叹气。不管他怎么万般地不想,那辆让驾车的马不安踏蹄、来回徘徊,然后噼哩啪啦软倒在地嘶声长鸣的另类坐驾终于从学海巷的宽敞巷口露出了真容。

    老天爷……小皇姑的这两头雪豹又壮了一大圈啊,寿王皇叔的大黑熊也好像更痴肥了。武宏嗣羡慕得满眼直冒星星。瞧瞧瞧瞧,他逾制乘坐八马王驾算得了什么?那边儿才是大周第一公主的气派!

    在场绝大多数的马都瘫在了地上,唯有数匹高头彪悍大马岿然屹立不动。它们马头高昂、马眼睥睨,轻嘶马声里竟是带着骄傲不屑之意。

    这些马要么上过战场、见过血光,要么才从荒原郊野抵京不久本性还在,而其主人无一不是帝都名门子弟。此时这些人都离了马车,毕恭毕敬地站在雪地上,眼望缓缓驶近的八凤豹辇,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杏黄八凤旗在冽风中徐徐招展,它插在一辆并不如何起眼的灰黑色车辇顶端中央。若非拉车的是两头皮毛油光水滑的雪豹,这辆车初初看上去和别的马车不会有任何差别。

    但武宏嗣知道,不要说八凤豹辇的车体,就连它的车辕都是用巫木制造。他的皇祖父为了确保爱女太平玉松公主求学路上安全无虞,除了巫木还耗费了别的诸多奇珍,命皇家机巧局专攻机关利器的工匠精心设计、费时大半年才打造出这辆外观平平无奇的车辇。

    而那两头眯缝着褐色大眼、懒洋洋迈着轻盈步伐走路悄无声息的雪豹,来自与大周朝还相隔了楚国的遥远极北冰原,其珍贵程度并不在巫木之下。

    被某人恶趣味命名为白面和白糖的两头雪豹,刚出生就被蒙上眼睛,辗转数千里送进了乾宁宫的长乐殿。它们看见的第一个人是玉松公主,与她一同长大。它们只对她忠诚不二,哪怕一起来到大周的兽奴都不能随心所欲地指挥它们。

    黑白分明。在凤辇旁边骑乘一头四肢着地大黑熊的黑壮大高个儿是武宏嗣的十二皇叔寿王。他单手拎着一柄硕大无伦的擂鼓瓮金锤,自己的身高加上大黑熊的身高,差不多赶上了凤辇之上杏黄旗的高度。

    坐在辇头的兽奴三声哨响,雪豹又走了几步才慢慢停下,凤辇的轿门恰好对准了学院大门。武宏嗣站得离雪豹如此之近,他又是害怕又是高兴,眼睛亮晶晶的,恨不能亲手去抚摸这些大家伙的柔软毛发。

    寿王武宗厚用脚轻碰大黑熊的腹部,大黑熊便乖乖在雪地上趴下。木有办法,大黑熊同学本来是要冬眠的,奈何摊上一个巨力且暴力的主人。在丰美鲜鱼鲜rou、喷香野生蜂蜜与浑铁般铸成的拳头、擂鼓瓮金双锤之间,大黑熊同学果断改变了习性。

    “小皇姑小皇姑,今天有七匹马还能站着,上旬共有二十八匹马。你说过四舍五入,你得拿出三瓶玉脂香蜜来!”武宏嗣转转眼珠子就数清了还能站着的马数,小脸涨得通红,跳脚向着凤辇大喊,“侄儿攒下的积分可以兑一瓶香蜜了咧!”代价是他想方设法弄来的二十多匹好马被猛兽之威吓破了胆,马价还不能与玉脂香蜜的价值持平,损失挺大。

    两头雪豹四只如琥珀般剔透通明的褐眼盯住了大呼小叫的武宏嗣。小家伙被吓得倒退好几步,干笑两声向武宗厚深揖行礼,口称十二叔万安。

    武宗厚憨笑两声,摆手让武宏嗣免礼。他记挂着自己的另一柄大锤,跳落地以后迈开长腿向无涯巷口迈大步前进。沿途学子们向武宗厚行礼不迭,他温和笑着点头。数年在边军历练,他幼时的暴烈莽撞改变了不少。

    “小宏宏,你的能先欠着不?你家小皇姑存货不大够,改天补给你。”从凤辇里传出少女清笑声音,随即车辇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一名穿着湖蓝缎袄的白净俊秀少年跳下地,将手中拎着的圆凳端端正正摆在车旁。转身弯腰拱手对武宏嗣行礼,少年的声音轻细微尖:“奴婢见过世子殿下。”

    “金统领免礼。”武宏嗣从袖袋中掏出十几枚小巧精致的金梅花递给金生水,笑嘻嘻地说,“上回劳烦金统领送我回府。你走得匆忙,连口水也没喝上,这是我的小小谢意。”

    金生水微微一笑,并没有拒绝,双手接过这些金梅花收进袖袋,弯腰行礼谢恩。他家公主有命,皇帝、寿王和康王世子的赏赐可以归个人所有,其余皇族、宗室贵戚以及大臣给赏都必须上交至长乐殿教养嬷嬷孔宜人手里。

    到了月末,孔宜人会根据奴婢们和内卫们的工作情况分发厚薄不一的赏赐。公主殿下说这叫月奖。除了月奖,还有半年奖、年奖。长乐殿待遇优厚,能去那儿服侍,可是宫中奴婢们的第二渴望呢。

    武宏嗣眼睛只盯着轿辇,忽然咧开小嘴笑得见牙不见眼。原来从车里钻出一位十六、七岁的妙龄少女,嘴角挂笑,面容端庄沉静。她手里捧着一方银盘,盘上摆有数只玉白小瓶,隐隐有香味儿四散溢开。

    “梓臻jiejie,只要你答应替我镶好那支明珠金凤钗,我就把我的玉脂香蜜送给你。香蜜送美人,这是多风雅的事呀!”武宏嗣嬉皮笑脸,向这位踩着凳子走下地的少女凑过去,浑然不顾才九岁的他这样调笑有什么不妥。

    没有办法,这是家学渊源,武宏嗣的老爹康亲王就是名满数国的风流种子。不说太宁城的王府藏有多少美妾,就是楚国安京质子府里,他也左拥右抱、大享齐人之福。

    “臭小子,你能不记挂着小皇姑的美人儿吗?”一声笑骂,武令媺欠身出轿,站在辇头上手敲了武宏嗣脑门两下,鄙视道,“我还是把欠债给你吧,你小子少惦记我的人。”

    “小皇姑小皇姑,侄儿记得几日以后就是您的生辰。那支明珠金凤钗是侄儿想孝敬给您的,侄儿对梓臻jiejie绝对没有非分之想,请您明鉴!”武宏嗣双手攀在轿栏边沿,仰起小脸满面正色地瞧着武令媺。

    又要过生日了!武令媺揉揉侄儿的漂亮脸蛋,在心里长长吁气——七年,有惊无险地走到了大周朝之旅的第七年,明年的日子还会这么平静安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