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月光下的女孩
墨申看着手中的资料,微微皱了皱眉,然后用平稳的语速汇报道:“那名灰袍之人的身份已经确定,是斩魔殿一直在追捕的目标,久居魔榜前十,根据斩魔殿传来的资料,此人拥有一门特殊的功法,多次凭借着假死的状态骗过了追查,而且对方掌握着一门类似千机变的易容术,追踪起来也极为困难。” 看到墨攸收敛了笑容,墨申顿了顿,继续汇报道:“昨日在墨家公寓楼内,发现一名旁系成员异常,真名墨傀,之后确定,此人乃是灰袍所化,目前不知所踪,但有关小姐的行踪,恐怕可以认定,是此人所泄露,后被灰袍灭口,灰袍想要伪装成墨傀,被搜查人员识破,然后逃离。” 墨攸坐在一张柔软的靠椅上,缓缓闭上了那两抹秋水,听着墨申所汇报的消息,想着这几日所发生的一切,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她很清楚,这件事或许之后还有后续,但至少目前来说,应该要告一段落了。 不论是为了给墨家一个交代,还是那些大人物之间在相互博弈,至少这几日斩魔殿与那些神秘调查人员所展现出的行为,已经足以表明了态度。 不过有些可惜的是,那站在幕后的人并没有被揪出来,而媒体也并不能够将这件事情公之于众,那些身份卑微的棋子,并不能够作为替罪羊,只能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位足够分量的人物出来对这样事情进行负责。 就在墨攸陷入思考之际,墨申已经将外界这两日的重要事件,极有条理的汇报完毕,然后顿了顿,犹豫了片刻说道:“小姐,对于牧笙先生,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倘若他被魔族所擒折磨致死,不幸离开人世,我们总需要慰问和通知一下他的亲人或朋友。” 墨攸闻言微微一怔,沉默了片刻说道:“他的资料相信你也看过,父亲被魔族所擒,只有一个meimei还在青鸾学院,至于朋友......罗成厚那里你可安排妥当?” “一切按照小姐的吩咐,安排他进了训练营,相信以他的性格与天赋,很快可以出人头地。”墨申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明月殿下那边...要不要给个消息?” 墨攸微微侧头看向南方,想到那位与自己仅有着一面之缘,却极为亲切的朋友,她的朱唇忍不住微微上翘,有些苦涩道:“不用了,想必她...在几日前便知晓了,只是以她的性格,不会来寻问我罢了。” 墨申闻言,点了点头,微佝着身子退了下去。 ...... 凤炎城的安家,那间书屋。 屋内的古书有些散乱地铺散在各处,除了在幼时心无旁骛地读书之时,会令这间书屋显得有些杂乱,自从十二岁后,不论何时,这间书屋都保持着一定的整洁。 安月婵缓缓地将看到一半的古书放到一旁,想要静心修炼,但又蹙了蹙眉,重新拿起了古书,随手翻看了两页后,还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将古书放在了一旁,静静地望向窗外。 咚咚咚。 极有韵律的敲门声响起,安月婵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甚至连目光也没有片刻的转移,只是轻声道:“请来吧。” 咯吱。 门被推开,安白鹿站在门口微微躬身,然后走了进来,转身关上木门,面向安月婵,平静道:“圣城那边的局势基本已经稳定了下来,线索在千幻灰袍上断了,想要深入调查,恐怕要抓到他才行。” 安月婵静静地听着汇报,平静的神色里透着几分别的情绪,她的左手与右手上分别带着两块腕表,左边是她的天络,右边的外形很是美丽,但却没有天络的功能,或者说,除了能够判断牧笙的生死,它没有任何作用。 “你觉得...先生如何?”简短的汇报结束,安月婵却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但这个问题令安白鹿沉默了下来,作为安家与安月婵交流最多的人,他多少能够猜到,安月婵之所以这么问,必然是得知了牧笙离开安家之时遇到的一些小曲折。 当时他并不清楚,为何小姐会一直称呼牧笙为先生,也不理解,为何小姐对于牧笙那样的看重,甚至有久留他的想法。 但从苍心逸的口述中,他终于明白,牧笙当时为何会拒绝待在小姐的身边,为何他能够那让平静地离开了安家,那并不是他掩饰的多么完美,而是他有这个资格,有这样的心态。 苍心逸作为安家的月卫,小姐的亲待,可以说不论是修为还是在安家的地位,都要高过于他,可在她的言语中,安白鹿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对于牧笙有着一丝敬意在内。 一日修得先天境,一人屠尽入圣魔。 这是苍心逸对于牧笙最直白的评论,但令她感到敬佩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在最后即便是面对不可战胜的敌人,他也从未想过放弃,在众人都绝望的时候,只有他始终站在所有人的面前,为他们将所有的危险尽数挡在身前,用生命为他们争取逃脱的机会,给于他们希望。 即便是她个入圣境的强者,在当时也只不过是一头待在的羔羊,在她被抛起落在独角兽的那一刻,苍心逸的内心充满了苦涩,自己需要保护的人,却最终保护了自己。 她想过回到安家会受到很严厉的惩罚,但安月婵在听闻她的叙述后,只是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那些在她看来都不可思议的事情,在安月婵的眼中,是那样的稀疏平常,甚至可以说理所当然。 没有任何的奖罚,安月婵只是平静地将她挥退,这里她出现了片刻的恍惚,有一种做梦的感觉,好在之后与安白鹿的叙述中,她看到了一张布满了难以置信的脸庞,令她心中略微平衡了几分。 她只能够在心中感叹:看来小姐毕竟是小姐,拥有着超脱常人的眼界与心态。 安白鹿迟疑了片刻,斟酌着说道:“牧先生乃惊世之才,我等不敢妄作评论。” “好了,下去吧,有先生的消息,第一时间向我汇报,不论何时何地。”安月婵的眼眸从始至终望着窗外,声音中透着几分冷清的意味。 安白鹿佝着身体,抱拳告退。 在听闻苍心逸的汇报后,安月婵的心情并没有表面的那样平静,但她并没有惊讶,因为她是这个世上最了解牧笙的人,所以牧笙所做的一切,对她而言,确实没有什么可以感到惊奇的。 她只是有些担忧,她没有责怪苍心逸,一方面是因为她清楚,在那样的情况下,即便是入圣境的强者,也只是任人宰割的鱼rou,而另一外面,便是因为,这是牧笙的选择。 想到她与牧笙在雾林中的经历,想到苍心逸的叙说,想到了那位与自己有着一面之缘的墨家小公主,她有些慌乱的心逐渐平静了下来。 先生对谁都是那么好,看来墨家之行,要提前一段时日了。 安月婵的右手轻轻摩挲着左手的腕表,然后心念微转,开始了修行。 ...... 青鸾学院。 牧珺媱有些落寞地从训练房里走了出来,走在学院著名的花路上,完美的脸庞上,那两抹动人的秋水中仿佛藏着许多心事。 不经意瞥了一眼戴在手腕上的天络腕表,一丝疑惑在她的眼中开始变得更加浓郁,在上次的通话后,她便再也没有了牧笙的消息。 这让她想起了那名自称是安家的来者,想起了那次谈话,一丝微妙的情绪在她的心中酝酿,看着安家所在的方向,她忍不住摸了摸手腕上的藤镯。 “不会是真的被明月殿下迷住了吧。”牧珺媱自嘲的笑了笑,心中猜疑却渐渐转变成了忧虑,她的一位朋友是圣城云家之人,前来这里交流学习,圣城方面的动荡她也略有耳闻,以他对于牧笙的了解,若是没有特殊的情况,定然已经联系于她,除非...一阵冷风吹过,花路上的花瓣被吹得四处飘散,她的身体顿时有些寒冷,停顿了片刻,忽然向着某个地方走去,她需要去探听一下,顺便确定一些事情,她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 凤炎城宋家。 宋浩轩一脸慵懒地躺在一张柔软的沙发之上,这几日的消息令他心神很是舒爽,他的背后站着一位中年男子,面容平庸,但若是牧珺媱在这里,便能够一眼认出,他就是那位自称是安家之人的拜访者。 “少爷,有关圣城的消息,恐怕已经告一段落了,您的那颗眼中钉,看来还是很喜欢逞英雄的,但他没有那个命。”有些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响起。 其实对于牧笙,宋浩轩并没有任何的恨意,只是一种嫉妒,因为安月婵对于牧笙的态度,而产生的一种嫉妒情绪。 “没有真正确认死亡消息,就不要过早的做出判断,我与他见过两次面,至少在我看来,他并没有那么容易就死去。”宋浩轩微微眯了眯眼,继续说道:“他meimei那里,就不要再去接触了,过犹不及,适当的给她一些猜疑,便够了。” “少爷说的是。”中年男子微微一笑,点头应声道。 “派人调查一下牧笙与生成三大家族以及墨家的关系,不过手别伸的太长,不要打草惊蛇。”从一些圣城传来的消息中,宋浩轩嗅到了一丝特殊的气息,似乎三家大族以及墨家,都对牧笙格外关注。 “明月殿下那里,这几日是否需要去拜访一下?”中年男子小心地提议道。 “不用,只需要注意一下安家的动向便可。”宋浩轩挥了挥手道。 ...... 牧笙并不知晓,这个世上还有那么多人在关注着他,有朋友、亲人,也有敌人,甚至是陌生人,在他灾变苏醒过后,他所认识的人并不多,用双手便足以数的过来,但此刻想要确定他生死,想要寻找他的人,却浩如烟海,不论是魔族,还是人类。 因为他现在还处于昏迷状态中,他在做梦。 他的梦中只有火焰,漫天的火焰充斥着整个世界,他那魂海在滔天的火焰前显得那样微不足道,被不停地驱赶到了星辰之海中。 他脑海中的那些记忆在火焰的幻化下形成一幅幅画面,这些画面不断地形成,然后消散,再形成,速度越来越快,所要表达的东西也越来越复杂... 随着画面的涌入,这片火海开始逐渐缩小,在缩小,最终变成了一团小火苗,而他,在自己的意识中,昏了过去。 却在现实中苏醒过来。 火海消失,牧笙睁开了双眼,却没有任何刺眼的感觉,周围显得有些昏暗,缓缓睁开的眼瞳里映射出一扇有些破旧的窗户,淡淡的月光偷偷钻进了屋内,月光下是一位穿着有些朴素的女孩儿,身上散发出一股纯净的味道。 这是一间干净而简单的房屋,四周的装饰与布置都显得极为简洁,与安月婵的那间书屋有些相似,让人看上去很舒服。 窗边搁着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摆放着一些书籍与纸墨笔砚,少女静静地坐在桌旁,不停地翻阅一本有些破旧的书籍,然后右手握笔在纸上不断地写着什么。 月光洒在她有些凌乱的紫黑长发上,仿佛是铺了一层银沙,晶莹细嫩的耳垂透过有些凌乱的秀发,偷偷钻了出来,显得有些俏皮。那充满了神秘的月光中,没有映射出一粒尘埃,仿佛在她的周身,一切都变得那样澄净。 几缕紫黑色的发丝从他光滑的额头上搭下,犹如一络嫩柳,轻抚着女孩的额头。那纯净的脸庞上,透着三分专注,三分惬意,三分纯净,与一分享受。 认真的女孩并没有注意到牧笙的苏醒,牧笙也并没有去打扰那份纯净。 这是一幅令人心动的画面。 灾变后的时代,焦虑与恐慌,急切与紧迫成为了生活的主旋律,很少有人能够平静下来享受那一份属于自己的宁静,即便是牧笙自己,也是如此。 但至少在这一刻,他感受到了纯净与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