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入镜(6)
欢刀此言一出,立即震惊了边上一干七仙女,就连胡嬷嬷也傻了眼。 那香兰和绿荷早就见怪不怪,只不过她们这一去,若是三姨娘死活不来,夫人势必越发下不了台,只怕就要拿她们开刀。这炮灰的子可不是好过的!哎,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哪。她俩人只眼巴巴的看着玉棋,指望她能劝劝夫人。 玉棋哪里会管她们?她看着胡嬷嬷那嘴里可以塞下个鸭蛋的样子也是心中畅快。叫你不信我的,这回信了吧? 很快七位姨娘心中就各自有了打算。势很明显了,夫人这是要和那边干起来。选择阵营对她们这些可有可无的姨娘来说势在必行。如果说之前还是暗潮汹涌,那么现在就已经的大浪滔天了。 大姨娘唤作聆琴,是于珍珠的陪嫁婢女,自然是站在夫人这边。她与绿荷、香兰与玉棋都是从于家出来的,一眼就看出的炮灰的为难,当下心中一动,笑道:“夫人不是之前让人来说体不适么,这几天气变化大,不如请妙手馆的大夫过来看看,顺道也给三姨娘请个脉?” 前段时间于阁老使人质问将军,那司空剑南虽然巧妙应对过去,回到府里却还是给了于阁老面子,一连数都歇在书房,也没去三姨娘的院子。昨忽然传出三姨娘有孕,将军自然大喜。这是自小小姐出生后难得的喜事。整个将军府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吃的用的顶尖的一股脑都往三姨娘的院子里送。她早上还在想夫人体不适,八成是给气的。可这一回头,夫人笑眯眯的歪倒在软榻上,那眼神打量着她们仿佛是屠夫在看洗干净待宰的猪,让她忽然有些毛骨悚然。聆琴咽了口唾沫,她必须要立刻表明立场,自己是坚定的夫人党。请大夫过来看看也好,她可不信三姨娘就这么巧,在这节骨眼上偏偏有了孕。 她特意点明妙手馆,就是为了送给夫人一步可进可退的好棋。虽然不知为什么夫人今腔调气度大变,连衣裳也挑着以往从不穿的大红,满头珠翠。现在忽然恍然大悟,这是要向三姨娘开炮呢! 谁都知道妙手馆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大夫出诊三不问,不问姨娘,不问奴仆,不问娼j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订下这个规矩,直把姨娘在无形中和奴仆娼jì)等同起来,倒是对极了官夫人们的胃口。 那妙手馆看病自然是一绝,观人望气,悬丝诊脉,就连看腹中男女都是铁口直断,从无闪失。大夫看病也不开药方,只卖四种丹药,一枚可解百病,一枚可解百毒,一枚可神清气爽,一枚可龙虎生。越是贵人卖的越贵,偶尔面对穷人也可分文不取。这些个莫名其妙的规矩曾触怒不少人的利益。起初有人私下里纠集了一帮无赖去搅场子,也有人告上官府说定价不公,更有人说贵妃娘娘们按说也是姨娘,难不成在妙手馆里也与娼jì)看成无二?就连皇帝得知妙手馆的灵丹妙药稀世罕有,也曾动了歪心思,想借这个油头搞个人垄断,把妙手馆变成自己的太医院。 谁知一夜之间,忽然妙手馆连人带楼都消失了。地上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当天夜里皇帝梦见同一个仙人高高站在云端,冷笑道:“动妄念者,必遭恶报。”一个人梦到不稀奇,一连好些人都梦到同样的事,这可是非同小可。上至宫廷下至市井,经过口舌相传,越说越玄乎,什么动妄念者三个月内必死是小,祖宗八代下地狱是大。到后来,连皇帝都给吓着了,亲自带领百官到天坛祈福,又颁布一道圣旨,将妙手馆钦定为天医馆,任何人胆敢觊觎一律按藐视天威处理。 就连妙手馆的空馆址也给重兵保护起来。 三个月后的某一天,这妙手馆又是一夜之间落成了。那些夜看守的兵将人人都说只见一道明光落下,再睁开眼时,已是崭新的馆阁落成。 皇帝亲自御笔题了四个字,妙手天成。 妙手馆从不出面解释,但也没有得理不饶人。反而双方各退一步,只要是出诊不为姨娘奴仆娼jì)就行。若是夫人生了毛病顺带让姨娘也看看,倒也不会立即拒绝,只是脸面必然不好看。但凡是孕妇,都想在瓜熟蒂落前得知是男是女。三姨娘若知妙手馆的大夫来了,假如她当真有孕,就是爬也会爬过来。万一将军问起,也可以说是夫人的一番苦心。 欢刀倒没把妙手馆放在心上,聆琴一看急了,连忙给玉棋打眼色。玉棋被她一提起,亦是心中雪亮,连忙与欢刀小声解释了一番。欢刀越听越是好笑,心中暗道:“什么仙人,定然是哪位假清高的修真者在搞鬼。”她有心要看看自己这副皮囊能不能被修真者认出来,便点头道:“既然如此,就照着你的办。把那什么妙手馆的大夫给我请过来,” 香兰和绿荷相视一眼,总算松了口气,一个颠颠的道松竹院下战书,一个使人去给妙手馆递帖子。 只有七姨娘背地给她丫鬟使了个眼色,悄悄遣人去给三姨娘报信。 松竹院那边得知夫人不适,请了妙手馆的大夫过去,顺道给三姨娘也诊个脉。面上看确实说的过去,若不是得了七姨娘的信,三姨娘还真以为是夫人服软了。 那于珍珠若还是以往那种可笑的自欺欺人倒也罢了。她忽然子大变,倒让三姨娘颇有些措不及手。于珍珠毕竟是皇帝的赐婚,背后又有于阁老撑腰,就算将军再怎么宠她,也总会不自觉顾忌着夫人。前些子以公事繁忙为由故意冷落她,也是向于阁老摆明立场。她与将军是患难之交,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只要乖乖熬过这一阵子将军必然会加倍的补偿她。 三姨娘本想拖到将军回家,再与他一顿诉苦,只道夫人不体恤她有了子,刻意刁难她,bī)着她去请安。可是妙手馆的大夫一来,又让她没了说辞。哼,聆琴这个jiàn)人,还真喜欢替夫人抱大腿。 …… 柳闭言一眨眼在这个地方生活了快十年。 他已经渐渐忘记了这里是镜中世界,只要能从那个不人不鬼的模样中解脱出来,就算是镜中又如何?起初他也怀疑过,其他人是否也来到了这里。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并没有在这个世界里发现别的修真者。以他金丹期的修为,在这就是神一样的存在,可以随心所自由自在的过子。只可惜他并没有称王称霸的野心,一心只想好好的与人相处,修炼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为了有一天能自在的生活。以他的寿命,能像现在这样每天给人看看病,自自然然活到老,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当初因着自己兽人的关系,不敢进入任何门派,却凭借极高的天分和罕有的机缘修炼到金丹。其间他学习过各种杂七杂八的技能,炼丹、炼器、制符都有涉及,只不过都不甚精通。他花了几年时间自己打造了一最普通的炼丹器具,所能炼制出来的丹药都是最低级的平气丸和解毒丹罢了。即使如此,对凡人来说也是千载难逢的灵丹妙药。 他一手创办了妙手馆,花了不少功夫恐吓那些打他主意的人。只因自己天纯善,也不愿大开杀戒。就是对那些豪强恶霸,也只是略施小法稍作警告。直到皇帝服软,终于赐下“妙手天成”的匾额。柳闭言轻轻叹了口气,每每想到这里都不莞尔。 他收了不少徒弟,甚至还娶妻生子。可惜这里有灵根的人极少,不过不要紧,等他的孩子长到五岁,他就给他测上灵根。 一切都是那么顺利,每一天的呼吸都那么舒畅。 他牢记着当年收留他的好心乞丐说过的话,女人多了容易败家。这乞丐原先也是妻妾成群,却内斗凶猛。他自己也弹压不住,整借酒消愁,流连娼馆。直到家里一塌糊涂,妻子被气死,小妾和仆人跑了,孩子居然还不是他的种。那乞丐失意之下,经常抱怨小老婆,抱怨勾引小老婆的仆人,甚至最后抱怨让自己流连忘返的娼jì),一面哭着说:“都是她们的错……害的他没有回家保住妻子的命。” 其实他最恨的还是他自己吧,柳闭言黯然想着。 忽然有小弟子在门外轻轻叩门,一面恭恭敬敬道:“师傅,将军府忽然发了帖子,请您去一趟,说是将军夫人染恙。” 柳闭言直觉的皱了皱眉,这将军夫人在这四九城里贤惠是出了名的,接二连三给她丈夫纳了八名小老婆,到现在才染恙,他都觉得稀奇。他原本直觉的想回绝,可想起那乞丐哭亡妻的模样忍不住心肠一软,叹了口气道:“那我便走一遭吧。” …… 欢刀翘着二郎腿等了半天,总算把三姨娘等来了。 她原先以为这三姨娘有多三头六臂,搞了半天长得还不如她?就这副德行还能把司空剑南迷得死去活来?欢刀上下打量了她半晌,还没出声,就见那三姨娘不吭不卑道:“眉姝见过夫人。” 欢刀换了个姿势,斜靠在小桌上托着下巴,朝她肚子一努嘴,慢慢道:“听说你有了?几个月了?”她的语气和声调都与以往不同,看人的眼神也颇为轻佻,可就是这样漫不经心的一眼,不知为什么,让她有种被野兽盯住的错觉。 三姨娘深吸一口气,微笑道:“才发现,昨刘大夫来看,说是两个月了。”她悄悄望了七姨娘一眼,发现她面色惨白,立在边上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心中不由有些疑惑,又望向其他人。包括胡嬷嬷在内,每个人的脸上均有些不自然。 这是怎么了?难道就在她没来之前发生什么事了么? 欢刀点了点头,道:“才两个月,还得再养养。”她给玉棋递了个眼色,后者僵硬着脸道:“三姨娘,你有子,夫人请你坐下说话。” 三姨娘越发觉得形诡异起来,反而不敢轻易坐下,只敢侧着子半坐了。 欢刀也不理她们,拿了枚签子在拨弄着果盘里的葡萄,一面漫不经心道:“既然大家都到齐了,我就借着这个机会挑明了。将军呢,说到底是我的男人。你们不过都是些姨娘,在我眼里和奴才没两样,打死发卖都是一句话的事。既然将军说是我将你们迎进来的,那么我也能将你们都送出去。肚子里有了的,就安分守己的给我养着,好好的给我开枝散叶。若是让我知道谁存了不该有的心思,想跟我抢男人,嘿嘿。”她手腕一翻,那枚签子笔直的钉入了果盘中,将那精美的瓷盘硬生生的穿了一个洞。 三姨娘倒抽一口凉气,她从不知道夫人居然有这手本事,再看她除了脸蛋材,整个人像换了一个人似的。难不成夫人是给她气到得了失心疯? 一时间屋子里静可闻针,无人敢开口。 二姨娘的子摇了摇,她出青楼,就是要打死发卖都没有娘家替她出头,甚至都不会有人替她说上一句好话。 八姨娘是个小县官的女儿,人生的漂亮,年纪也轻,在这把人中也算是比较得宠的,虽然还及不上三姨娘。她不自觉直了背脊,看向夫人,咬牙咕哝道:“将军不会坐视的。” 欢刀哼了声,她盯着她的眼,嘿了声道:“我看你们还是不明白,将军与我是被皇帝绑在一起的,我背后还有个阁老府,你们背后有什么?就算把你们全卖了,他也不敢动我一根手指。我于珍珠贤惠也是他吹出来的,让他再跟别人哭两声家门不幸娶妻不贤,你看他有没有那个脸!” 饶是三姨娘一直沉得住气,此时心中也是波浪滔天。她从没想过夫人居然会这样撕破脸,这要是传出去,她阁老府的脸面不就丢光了?她不是最在意脸面?为什么现在倒像是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或者说……她以为这屋里没人敢乱嚼舌根? 太可笑了吧。就算不把她们放在眼里,也要稍微顾忌一下将军。哪有人是这样自跌价的开场谈判?若是换成她,必然不会这样明目张胆的授人以柄。她究竟是太天真,还是太自信?难不成自己有孕,真把她气疯了?还有她那手飞签钉盘的功夫,这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出来的。 三姨娘疑惑的望着欢刀,心中暗忖:“这位真的是于珍珠么?” 欢刀满意的看着姨娘们各个如同吃了屎一般脸色不定。她从来没和这么多女人相处过,更没经历过女人与女人之间为了争个男人,面上一团和气肚子里弯弯绕绕的斗来斗去。以她的观念来看,凡是跟她抢男人的,都是她的敌人。凡是她的敌人,第一次警告,第二次就直接开打,这是动物保护领地的本能。男人对她来说,就是她的领地。 以德服人,那是什么玩意?她只知道以暴制暴。 …… 果不其然,等司空将军回府时,一进门就接到了各路莺莺燕燕对于夫人的投诉。什么威胁要打死发卖啊,什么不把将军放在眼里啊,什么将军一定要替她做主啊……司空剑南抬头望了望天,沉下脸来:“才多久的功夫,这天怎么说变就变了呢?”一面回头望了一眼,冷冷道,“夫人呢?” 四喜见将军面色不好,立即乖觉的回道:“说是子不适,正请了妙手馆的大夫在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