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斗丹（1）

    莫鱼瞪着她半晌，忽然哈哈大笑道：“别开玩笑了！这里是东海，可不是人类的修真大陆，什么东西都没有，怎么可能突然涌现大量的灵丹？再说，光有种子有什么用，那些草药生长需要的时间和环境都不一样，除非现收材料。但你也至少得有炼丹炉和炼丹师才行。”

    他这话提醒了许颜真，光收种子可能会暴露自己的扣扣农场，为了谨慎起见，应该把草药种子混在一起收。许颜真想了想道：“炼丹炉和炼丹师不是问题，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有大量的灵丹出现……”

    她还没说完就被莫鱼飞快的打断，后者道：“如果真有大量的灵丹出现，也未必会有赚头。”

    许颜真正色道：“此话怎讲？”

    莫鱼道：“很简单，人类的灵丹多种多样，未必都能适合我们妖修。而且人类与我们各自的起点不同，像你好像连筑基都不到；可在我们妖修界，要成为修真者，至少也要先结出妖丹。因此，许多在你们那里大卖的灵丹，在我们这收效甚微，大多数都无人问津。除非你有高等级的灵丹，不仅如此，还要门，最好人人都能用到。这是第一点。”

    许颜真皱了眉头，她没有想到人类和妖修之间的差别这么大。按照莫鱼的说法，金丹以下的那些辅助灵丹基本上都是废品了。而她炼到现在，最高级的灵丹也就是筑基丹和回灵丹。就算这两样粒粒皆是极品，那些妖修也不会多看一眼。就好像网游里升到60级的玩家，很少会有人在上战场时带上一麻袋的10级蓝药，难怪当初朱彤说自己上绝对不可能带回灵丹这样低级的玩意。筑基期修士回复灵力需要的回灵丹，到了金丹期就是归元丹，到了元婴期就是大归元丹，化神期则是究极归元丹。

    这还是第一点……她深吸一口气，严肃道：“第二呢？”

    莫鱼道：“第二点，就算你有大量高阶灵丹，可如果没有可信的检验法器，那些乌龟儿子们可不会轻易买你的帐。”

    原来，这东海有无数天材地宝，却极度匮乏专业人才，而修真大陆上有不少穷困潦倒的专业人才，却苦于无力深入妖兽云集的东海寻找天材地宝。许颜真所想到的“商机”，人人都能想得到。于是不可避免的，倒卖党出现了。

    由于人类与妖修的本质对立，谁也不信任谁，而鲛人岛的朝会又是百年一次，人类修士往往没有耐心与妖修进行长期合作。大多数的人妖倒卖党，都是一次交易就告吹合作关系。既然彼此敌对，做生意不用太诚信也就变得理所当然。因此不少人以次充好，用下品灵丹当成上品灵丹进货给妖修，而后者在海市蜃楼上很容易就会发现同样一份丹药，蕴含的灵力高低不同。久而久之，人类的狡猾无耻也就流传千古臭名远扬了。

    类似这种偷渡倒卖的生意渠道失败后，妖兽就只能通过杀人夺宝来获取丹药，毕竟妖修要混进大陆里十分不易。而为了避免再次上当，出售灵丹的卖家必须要有检验灵丹效果的证明。正如莫鱼所言，在海市里混的大多数是穷鬼，谁有那个闲功夫去专门研究这个。这就使得原本就十分贫瘠的丹药市场变得越发匮乏。

    许颜真沉吟片刻，道：“这个也不难，无非就是貔貅宝鼎。”她与天宝阁交易回灵丹的时候，用的就是貔貅宝鼎。向负责蓬莱上所有法器的常维修与护理，只要央求老向借她一，必然不会不。

    莫鱼张大了嘴巴，瞪着眼道：“你连貔貅宝鼎都知道！”他越发觉得眼前的少女深不可测，连站立的姿态都不自觉往侧边退开两步，不仅拜服甚至越发的卑微。

    许颜真道：“除了这两条之外，还有别的么？”

    莫鱼好容易将嘴巴合上，深吸一口气，道：“还有一点，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如果你只是一两粒丹药买卖，或许没有什么。若是海市上忽然有大量灵丹流入，势必会影响到丹王的生意，他们肯定会派人出来搅场子。”

    许颜真好奇道：“丹王？”她知道有赌王，有船王，却不知道还有丹王。

    莫鱼道：“说起来，这位丹王可了不得。听说他原本是妖修，历经千辛万苦潜入你们的修真大陆，拜在太白山神农谷一位药圣手下，以自由交换契约，最终以炼丹宗师的份修成正果。两百年前，自他出现在海市之后，立即就引起了轰动。”

    他搔了搔头，两根须上下抖动了一下，继续道：“可奇怪的是，这位丹王却从来不进楼里，只肯呆在海市。他的脾气也古怪得很，若是看到有人买卖丹药，一定会主动和卖家斗丹，看谁的丹成色好，品质高？那些卖家又不是什么炼丹宗师，怎么可能弄得过他？而输掉的人都会被丹王扣上‘以次充好愚弄同道’的帽子，然后大加羞辱。这样一来，大家都不愿意在海市上买卖灵丹，而丹王的灵丹也就卖得更贵了。不过，只要你有好的丹方和灵草能让他看中，或许也会有些优惠。总之，我看这海市迟早有一天就会成为他的天下。”

    许颜真暗暗吃惊，没想到在修仙世界里居然都已经出现了资本主义的垄断萌芽。不仅如此，之前那个绿毛龟明显就是借鉴了丹王成功的例子，通过对比货物优劣，踩踏同行的方法来最快速度建立自己的地位。

    莫鱼长叹一声道：“你若是打算做灵丹买卖，可得提早有心理准备。”

    许颜真迟疑道：“那万一他遇上的对手，出售的是极品灵丹，那他岂不是反而会输？”

    莫鱼哈哈笑道：“极品灵丹？极品灵丹出现的几率有多低，你知道么？再说丹王本来就是炼丹的行家，对方手里的是什么货色，一看就知道。若是极品灵丹就装作没看见，若遇上了次一点的，他就斗到底。十拿九稳的事，怎么可能会输？看看方才我被羞辱得多惨，你就知道了。比起丹王来，这还算轻的。总之要三思而行啊。”

    莫鱼的一番话，让许颜真认识到了自己过于低估了妖修界。她以往总觉得欢刀吴天龙也好，青牙苏白也罢，就连眼前的莫鱼，论起肚子里的主意来说，都比自己略逊一筹。唯一的一个紫莲仙子，因为舍弃了，进入人类社会混了许久，反而成了个特例。

    是的，不是所有人都是狡猾诈的，也不是所有的妖修都是一根肠子通到底。如果她想通过买卖丹药积累原始资本，收购丹方法器买卖消息，势必要触动丹王的底线。而对方作为药圣嫡传的丹道宗师，可不同于以往的那些虾兵蟹将，光是一份高级灵丹，就足够让她头痛了，更何况她原本也只是半桶水？

    许颜真沉思半晌，终于定了决心，右手握拳砸在左手掌心，斩钉截铁道：“我们就做灵丹买卖！”

    莫鱼被惊得几乎一跤坐倒，半晌，才哭丧着脸道：“小姑，我能和你再签订一份契约不，我保证不透露你的任何消息，也绝对不会背叛你。只求你能不能不要拉我下水，呜呜呜。”

    许颜真蹲下子，拍了拍他，笑道：“放心吧，咱们只卖极品灵丹，就算他盯上咱们了，也没法找咱们的麻烦。”

    莫鱼抽抽搭搭的抹了把眼泪，两根须拧成一团，小声问道：“真的？”

    许颜真深吸一口气，道：“真的。不过首先你得给我弄出一个帐篷来……”

    许颜真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后者顿时瞪大了眼睛。

    ……

    很快，在街角一个不起眼的摊子开张了。那摊子有两位摊主，一位是一头六级的四爪鳊鱼，他正用力的往地上狠狠插入一根竹竿。上面的幡布上写着四个大字：“天敌克星。”

    他后搭起了一个简易的小帐篷，里面盘腿坐了个全黑的女子，脸上带着的仕巴甲却被涂成红色，看起来极为惊悚。那四爪鳊鱼扯开嗓子叫道：“黄鱼鲅鱼小黄花，星鳐多宝大白鲨，虾蟹贝蚌老王八，再遇海蛇咱不怕！哎，瞧一瞧看一看，正宗极品九转雄黄丸，青的丸，友谊的丹，保证海蛇族遇见你绕道而走，保证海蛇族抓到你也没胃口吃掉！现场炼制，不看白不看嘞……”

    他这一嗓子喊了起来，配合上许颜真在小帐篷里支起青铜炼丹炉，架起一方灵火在里面装神弄鬼，很快就引来一群不明真相的群众。

    许颜真的思路是这样的。首先她打出的第一炮必须要确保销，其次她是人类修士，不能为了一己私利，就提供给妖修那种战斗型的辅助丹药。但她现在确实又很缺钱花，她上的灵石被失忆的林镜在布置幻阵时基本上用了个光，而卖回灵丹的灵石又被恢复记忆的林镜轻描淡写的抹了去。林镜就好像她的天敌一样，无时无刻都压制着她。即使此时人不在边，也让她体会到了囊中羞涩的痛苦。

    她打算先用自己现有的灵丹打开一个突破口，以最快的速度积累下第一桶金。但是，她上只有九转雄黄丸，如何最大程度的运用九转雄黄丸，如何通过九转雄黄丸来扩展业务，为生意定制方向，就成了她首先要解决的问题。

    许颜真很快就想到，所有的蛇类都会对九转雄黄丸产生抵触感。而在这片茫茫东海上，她不能光将目光局限在诸侯列岛，还要考虑到像四爪鳊鱼那样常年生活在海底的兄弟们。对他们来说，由于本弱小，天敌无数，可哪怕是天敌，还是天敌的天敌们，大家都害怕的究极boss，居然是游走在东海深处十四级的海蛇族。

    这条信息让许颜真又惊又喜，海蛇在或许还不算最凶猛的生物，可在这个修仙世界里，却进化得异常强大。这个种族的特点，总结下来就是，高阶高敏强攻强防，还特喜欢组团扑杀。T***，简直不给他们这些低级妖修活路。

    她立即就想出从天敌入手，利用九转雄黄丸闯开局面。

    妖修不似人类，人类的天敌是人类自己，而妖兽即使进阶成妖修，也无法改变自然规律。他们彼此之间总是互为天敌。为了生存而躲避天敌，几乎成为了他们的本能。许颜真可没忘记在两个月前，海蛇族最优秀的战士们都先后在人像岛上死不瞑目。相信在短时间内，遭受重大折损的海蛇族没有空也没有心远赴鲛人岛参加海市蜃楼。

    而她的九转雄黄丸，本也是驱蛇灵药，她从里面特意挑选的极品，按照五丸一份制成一枚巨丸，就算有蛇妖在场，只要不像海蛇族那么高级别，也不至于被当场戳穿。只不过当初在蛇岛被迫喂了青牙不少，此时边剩下的不多了。好在九转雄黄丸所需要的材料大多数是一年生的草药，她保留有不少的种子。当莫鱼支好帐篷，她立即就钻了进去，借着换衣裳为装神弄鬼做准备的机会，放下了厚重的布帘，将扣扣农场反扣过来垫在股下。

    收集好足够的灵草时，才将帘幕撩起。妖修就是妖修，没有人真正见过炼丹的过程。而丹王既然是个那么喜欢搞技术垄断的家伙，必定不舍得当众公开炼丹。

    许颜真当着众人的面，飞快的对材料进行分类，娴熟的控火技巧，眼花缭乱的开炉手法，以至于当她第一炉丹出炉时，根本还没来得及对灵丹分类，围观党们便爆发出第一波赞叹的。

    这就是为什么现烤现卖要比隔夜饭吃香的原因。她原先总是不明白，为什么以前自己在全聚德吃北京烤鸭，边总会站着一个片鸭的厨师，当面将烤鸭切片分盘，而不是在厨房里分好了端出来。

    漂亮的手法和娴熟的技巧永远是最强的招牌。

    那些在电视上玩厨房杂耍的大厨们，光是那一手空中翻菜，总能引起现场的惊叹与哗然。哪怕菜的味道其实还不如印度咖喱，电视机前的观众们也会觉得是天上人间少有的美味。这就是视觉假象的真正奥妙所在。

    许颜真现在玩的就是这一。而她的第一炉丹，不知道是不是手气问题，看起来虽然颗粒圆满，极品成丹率却极低。这让她仿佛吃了印度咖喱一样，在一瞬间脸色极为难看。不过还好，在场的观众都是外行。她高高的抬起下巴，接受着众人的啧啧惊叹，仿佛自己炼出的是绝世灵丹，然后在帘幕再次下落的时候，飞快的把它们倒进了垃圾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