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回忆篇之春风一顾
凄厉的火光照亮了夜，天边正残月。一座城池陷落，在灰烬中横尸遍野。风起于天阑之末，哀切的诉说一段往事。 世人永远看不穿的镜花水月，不过我指间烟云，世间千年，如我一瞬。 回忆的时刻，总觉得时间太无情，到了这般境地，孤身一人在这偌大的世界边际，前已无通路，后不见归途，大雪凄迷了前程，唯有长歌当哭，远望当归。 陆白站立在苍茫的天地之间，日月变幻，斗转星移，他颓败的跪坐在大地，形同乞丐。 “少年，很高兴能够遇见你，我在这里等了你一段漫长的岁月，初次见面，你好像很沮丧。”陆白的头顶传来一个充满了磁性的男人的声音。 那声音如此轻柔，带着异常温暖的力量，仿佛穿越过无数的时空，只为了这一刻的相遇。 “你是谁？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小五，对了，小五怎么样了！”陆白麻木的抬起头，呆滞的眼睛在说到小五的时候，蓦然闪过一丝痛楚，深藏他呆滞的表情里，是惶恐，惊慌和无法面对现实的自我麻醉。 “你现在只是一个意识，来到了我留下的一处禁制的世界中了。很不幸，我要告诉你，你现在的rou身已经濒临死亡的边缘了，和我一样，你使用了那段古老神秘的诅咒之术，已经献身给恶魔了，再次醒来，你将成为亡灵恶魔了，你一定做了一些令自己纠结后悔的事情了吧。” 陆白抬起头，在他的头上，是一个漂浮着的残影，说他是残影因为，那只是一个半身的人影，他身穿黑色的长袍，上半身是个中年大叔，但是腰身以下空荡荡，只有随风舞动的长袍的摆尾。而最让人心惊的是他的脸，那也只有一半是正常的人脸，另一半则是血rou模糊，似乎被什么力量侵蚀了一样，血rou肌rou都裸露在空中，那一半的眼睛空洞茫然，无尽而纯粹的黑，摇曳蛊惑，只是看上一眼，似乎就被无边无际的黑吞噬掉，那是会震颤人心灵的邪气。 “我屠了一座城池，正如眼前你所见的这座城市，它在一个献身给了恶魔的亡灵手中，失去了所有的生机，即便是我最终压制住了那个恶魔，和他同归于尽，避免他降临在这个世界，可是我依然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杀戮，所以我懂你的悔恨。”那个男人尚好的眼睛中流露出一丝心疼，慈祥的说道。 “桀桀，说什么你懂我，你根本就不懂，这双手上沾染的是我最亲密的兄弟的鲜血，死了也好，我们本来就是一群不该来到这个世界的人啊！”陆白痛苦的抓着地面，状若疯狂的大声嘶吼道。 “人活着本来就没什么意义，但只有活着，才能找到有趣的事。就像你看见这朵花，就像我看见你。”那个中年大叔和蔼平静的看着发疯的陆白，“虽然活着痛苦，但是这些痛苦才能让我们更好的了解生命的本质。” 陆白丝毫没有听这个中年大叔的话，他依旧癫狂的嘶吼，甚至开始自残，企图通过身体的疼痛换取心里的伤痛。 中年大叔深深叹了口气说道：“我们这一次相见时间很短，你现在拥有着远古凶神的力量，这些力量本来不属于你，你现在无法掌控，它们被封锁在你的灵魂深处，现在我要将它们短暂的解放出来，记住这种充满力量的感觉，尝试去控制它们。” 说完，那个中年大叔瞬间来到陆白的身前，陆白一脸茫然，中年大叔的指尖点在了他的额头上，一道黑色的光晕弥散开来，陆白的表情瞬间扭曲狰狞起来。 世界轰的一声爆裂开来，陆白感到自己的脑袋也随之爆炸了，像是一颗核弹在脑海中被引爆，他瞬间就懵逼了，但是随后到来的就是无穷无尽的力量，在他的四肢百骸中急速窜动，那一瞬间，他恍惚以为自己就是神，无所不能，吾之前方，绝无敌手。 陆白昂头痛快的大声长啸，啸声久久不息，连天地都为之颤抖，他的七窍冲出数道黑色的光芒，贯彻天空，当光芒消散后，他已经变了模样。 陆白半跪在地上，一丝不挂，全身裸露着黑色的肌肤，漆黑的头发披散到腰间，黑色的巨大骨翼从后背撕裂而出，随风轻轻的抖动，而他的眉间印刻着一个美丽无匹的黑色六芒星，陆白的眼睛黑暗而空洞，仿佛失去了一切感情，只有刺骨的冰冷，世间万物于他眼中不过刍狗。 “这个才是你得到的力量，完美的半神之力，感受到这力量带给你的感觉，你并没有成为恶魔，相反，你是救世之神，热爱吧，试着去爱这片土地，热爱这个世界，热爱它孕育出来的备受苦难的人儿吧。” 陆白抬起手，轻轻的放在胸口，那里有一颗炽烈跳动的心脏。 “我们这次短暂的见面就要结束了，借助最纯粹的光明血脉，我们得以相见，期待下一次的见面，到时候，你要告诉我，你的生命一片无悔。”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雪，雪花在风中恣意飘洒，而那个中年大叔的身影也如同飘洒的雪花，一点一点散开，消融在这片世界。 “我答应你，沉默着忍住疼痛，一言不发，穿过城市，悲痛时，握不住一滴眼泪。远在远方的远，依旧一无所有，不能给我慰藉。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随着那个中年大叔消散的还有这个世界，这片荒凉的城池，眼前是一片耀眼的白芒，陆白下意识闭上双眼，在睁开眼睛时，他已是躺在一个小木屋的床上。 陆白下意识的抿了抿嘴，此刻这个小屋是多么熟悉啊，他在这里生活了一段久远的时间，那是多梦又多劫的时光，但是也充满了温暖，这里有着他最爱的那群人的气息啊。 陆白挣扎着站起身，他只感到全身酸软无力，竟然提不起一丝力量，他已经是个普通人了，甚至连感知到那些平日里欢喜的聚集在自己身边的火元素的能力都没有了。 陆白扒开衣服，在他白皙的肌肤上，有着数道隐约可见的封印，几道古朴的锁链穿透了他的身体，正是这些锁链封锁了他的本源力量。 外面传来激烈的打斗声，陆白扶着墙，艰难的推开门。 小屋的外面是一片古木参天的森林，而周边的森林都已经被摧毁的一片狼藉，在那片狼藉之中，两个人正对峙着，那正是拉菲提亚斯和老爹。 “拉菲提亚斯，还要继续吗？我一定会阻止你的，陆白还是个孩子，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既然已经封锁了他所有的力量，我会让他像个普通人那样活下去，你不放心就让他去星河吧，在你的眼底，由你看管。”老爹布满皱纹的脸，此刻更加的沧桑，苍老而颓败。 “凌老头，当年的事情你还记得吧，你该知道他现在是多么危险的存在，你难道就不怕悲剧再次重演？我这次来就是要杀掉他，你为什么还这么顽固。”拉菲提亚斯手持法杖厉声质问道。 老爹低垂的眼角微微抽搐，低声痛苦的说道：“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们，他们是我的孩子，你会看着钟起和林平泽在你面前被杀掉吗？错不在他，现在的情况和当年不同，我已经拼尽全力救下了他，队长当年已经无法挽回，可陆白还有机会挽救。” 陆白静静的看着远处的两个老者，身体的血液就这么冷掉然后又重新变得炙热，他鼻子一酸，眼角不受控制的流出眼泪。 拉菲提亚斯微微瞥向小屋旁边的陆白，低哼了一声说道：“算了，他都醒了，我也没有办法对他动手了，你的好徒弟，真是好，做了这样的事你都可以原谅。” 老爹没有看向陆白，他只是淡淡的说：“错不在他，我不会怪他，只是希望他可以原谅自己。” 陆白轻轻的抽泣了，他不争气的泪流不止，无论怎么拼命的大口喘息，都无法平复此刻的心情，他抽搐着，竟是无法说出一句话。 “陆白，林墨他们已经被我分开，在不同的区域各自修炼，你以后就去11区吧，那里我留下了一处酒馆，你像个普通人一样去生活吧，就在星河好好的享受正常人的生活吧。”老爹依旧没有看陆白，只是平淡的说着，然后挥袖离开。 “老爹。”陆白拼劲全力才勉强低声的喊了一声老爹，可是老爹已经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罢了，陆白，你就当自己是新生一次了吧，远离从前也许会让你心里好受一些。我暂且当你已经没有危险了，但是丑话说在前头，你最好安分的做个普通人，我会时刻看着你的。” 一周之后，陆白的新身份已经安排妥当了，他站在星河学院的门口，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将是星河学院的一名普通的学生了。 “陆白？”就在陆白呆立在星河的大门前，他的身旁响起一个温柔的女人的声音，有些犹豫，似乎在确认他的身份。 陆白木然的抬起头，看了看身前的女人，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端庄优雅，成熟美丽，知性中透露着一丝性感，她看向陆白的目光带着母性的柔软，隐约有些心疼的感觉。 “你好，我是菲奥娜，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将是你的班主任了，希望可以相处愉快。”菲奥娜大方的伸出手，温和的说道。 但是陆白并没有任何的回应，他耳朵脸色灰败，双手紧紧的握住，指甲深深的刺入掌心，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菲奥娜至今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陆白时候，他的眼睛，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细长却深邃，本来应该是少年清澈干净的眼睛，却无比的空洞，只有最深处弥漫着深切的哀痛，那是怎样的悲伤，仿佛早已生无可恋，孤寂并冷冽。 气氛有些凝固，菲奥娜收回了手，并没有因为陆白的默然而生气，“来吧，我带你去你的班级，那里会有新的同学，你应该可以遇到些新朋友，你将成为星河的一员，未来走出星河，也许你会想那些已经走出星河的学长前辈一样闪耀在李橙大区的历史中。” 陆白还是毫无回应，菲奥娜转过身示意陆白跟在她身后，但是就在这时，远处的天空一个巨大的飞行器急速靠近星河的大门。 菲奥娜停下身，看着巨大的飞行器缓慢靠近，能够在李橙大区拥有如此昂贵的飞行器的人并不多，而此刻会出现在这里的人更不多，菲奥娜已经知道这个带着南宫家族logo的飞行器上的人会是谁了。 飞行器落在星河大门旁，南宫秋水从飞行器上走了下来，她的美丽如此惊艳，一身白衣，纤尘不染，与生俱来的圣洁气质，令人无法抗拒她身上的亲和力。 “菲奥娜老师，抱歉，我迟到了，还望老师责罚。”南宫秋水对着菲奥娜恭敬的说道，没有任何娇柔造作，也没有找任何借口，以她的身份，完全不必如此，可她就是这么谦虚。 “额，没事没事，南宫秋水你一定是因为有事情才会迟到，老师怎么会责怪你，哦，对了，这个是新来的同学陆白，你们以后就是同学了，你带他去班级吧。”菲奥娜连忙摆手说道，顺带着还介绍了一下陆白。 南宫秋水微微的扫了一眼陆白，随后微笑道：“谢谢菲奥娜老师，我会带新同学去班级的，你好，我是南宫秋水，请和我一起去教室吧。” 陆白抬起头，呆呆的看着南宫秋水，南宫秋水鼻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她对菲奥娜再次躬身，然后就示意陆白跟在她身后。 陆白也不多说什么，就这样跟着南宫秋水缓缓前行。 对于南宫秋水，陆白可以说再熟悉不过了，曾经他有一段时间被安排在南宫秋水的身边，作为南宫秋水的影子保镖。 虽然南宫秋水并不知道他的存在，但是陆白可以说是对南宫秋水非常非常了解的人了，南宫秋水微微皱了一下鼻尖，当然没有躲过他的眼睛，他也知道，这是南宫秋水不开心时候才会露出的微表情。 陆白在南宫秋水的身边陪了她很久，他见过她不为人知的一面，这个看似拥有高贵优雅的天之骄女，在私底下其实也有很多不为人知的悲伤，他见过她独处时的那些瞬间，在日落的余晖中，看着书，然后默然流泪，在孤独的黑夜，低声啜泣，向已故的母亲诉说自己的思恋…… 等等等等，陆白见过太多次南宫秋水流露悲伤的情绪了，可是她却从来不曾向任何人表露，她展现在世人面前的模样永远是积极而开朗的，用她充满温暖的微笑，给身边的人带来正能量，那么善良的她，分明心底是忧伤的，却依旧热爱着这片土地和这片土地上的人类啊。 跟在南宫秋水身后走着的陆白突然停下了脚步，南宫秋水也感应到了，她回过身轻声问道：“陆白同学，你怎么了，上课的教室就在楼上，我们马上就到了，或许你身体不舒服吗我看你脸色有些苍白，你需要请个假吗？我可以帮你和菲奥娜老师说的。” 陆白眼中闪过一丝光彩，然后轻声问道：“你分明就是不喜欢我的，为什么你还要这么温和的和我说话，为何还要关心我。” 南宫秋水微微一愣，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情绪就这么轻易的被陆白看破了，她虽然心底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抗拒陆白，这是她很少会有的情绪，已经很多年了，她一直信奉着仁爱世人，对待所有人都要平等。但是再见到陆白的一刻，她潜意识中让她远离陆白，这个感觉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