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好奇心是个危险的东西
赵高好像明白了一点，道：“我之前也听说过，一直单身的张唐将军，却在凯旋归来后，迎娶了一位夫人。恰巧方才我又发现那位夫人乃是赵国人……呵，就算证据不足，起码时间对上了。” 说着，赵高便端起桌前的酒壶，一杯一杯地倒着酒，然后痛快地饮着。 马车内的空间不大，却也不小，只有宽大的座椅和钉死的茶几。座椅上铺有深蓝色锦垫，华贵又雅致。而茶几上，却是新摆上去的酒。 嬴政喜欢喝酒，所以很多时候，也会在深夜拉着赵高陪他喝酒。 那时的嬴政与平日里不同，平日里，嬴政饮酒总是有一个度量，不会让自己醉酒。然而在深夜时，他却可以喝的酩酊大醉，毫无顾忌。再然后，他就会一遍又一遍地唤着他梦里那个人的名字——小高…… 赵高不喜欢喝茶，因为她不喜欢茶的苦。因此，马车里时常摆放着的，便是一壶美酒，两只酒杯。 不知喝了多久，只感觉酒壶里的酒已经快被赵高喝空了，拿酒杯的手也略有些颤抖。 终于，酒杯在茶几上打了个转，骨碌碌落地，“砰”的一声，摔个粉碎。 因这一声异响，赵高蓦的清醒，淡淡的影子笼过来，抬头，发现甘罗已盯了她许久，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错。 甘罗忽地伸手按住酒壶，沉声道：“大人，这酒烈得很，要不大人先回府，罗自己可以走回去。” 赵高莞尔：“你觉得我酒量如何？” 甘罗注视着她，清澈的眼底有着难以辩解的情绪：“老实说，不怎么样。” 赵高歪头故意做沉吟状，眼见得甘罗一副认真的模样，忍不住一笑，推开面前的酒壶，道：“其实我也知道我酒量不好，可我还是愿意每天都在身边备着美酒，你觉得是什么原因？” 甘罗挑起眉毛，缓缓道：“大人有心事？” “……” 赵高脸上闪过一抹异色，如蜻蜓点水般，浅浅荡漾，又逐渐消散，最后自嘲般地笑了笑：“心事倒算不上，只是对张唐将军的那位夫人太好奇了。” “好奇？” “是啊……”赵高掀开马车窗帘，望着远处的天空，曦色初起，印在她消瘦而清丽的脸庞上，一双浅浅的眉向上缓扬，眼窝处略有深陷，小巧的鼻子，微红的唇……表情慵懒，但目光却又带着三分傲气，七分冷漠。 与嬴政待久了，她似乎也学会了嬴政那副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德行。所以，在很多人看来，她赵高就是个冷酷无情的jian佞小人，也只有在面对嬴政时，她才会露出一丝温情。 “我很好奇，那时平君公主明知秦赵两国势如水火，她身为赵国公主，却在两国交战期间，跟秦国大将军私奔了，难道她不知道后果是什么？这感觉……就像是……” 说到这儿，赵高将目光对向地上酒杯的碎片，淡淡地道，“就像一个明知自己酒量不济，还硬要日日品尝，这种作死的精神，越是往上的层面反而出现的越少了……” 是的，越是地位高的人，对自己的行为自制力则越大。凡事都会优先利益考虑。 然而又是什么样的故事，能迷惑得一国公主也失去理智？ 赵高不明白，也很好奇，于是，她将探索这个秘密的任务交给了面前的这位少年。 “阿罗，你不好奇吗？” 甘罗礼貌地笑了笑，道：“好奇心是个很危险的东西，大人在秦王身边待了这么久，应该很清楚才是。” “好奇心的确会害死很多人，但很多时候，越是危险的东西，也越有可能成为救人的关键。” 甘罗眨了眨眼睛：“大人想救谁？” 赵高笑而不语，目光又重新转向天际，此时雾气很重，几乎要蒙蔽的天空。即使如此，阳光还是从云层缝隙中透了出来。即使隔着迷雾，它依旧在大放异彩。 看见赵高的反应，甘罗顿时脸色一变，天？ 赵高将甘罗送回丞相府，便自行回去了。 甘罗将之前在将军府发生的时候都与吕不韦说了一遍，只是将平君公主与赵高那部分微微掩饰了一下，听上去也无关紧要。 得知张唐答应去燕国了，吕不韦很高兴。 然而，甘罗话锋一转，又说：“张唐将军虽然答应去了，可是经过赵国时还会遇到麻烦，罗想替他先到赵国走一趟。” 他想出使赵国？！ 吕不韦仔细地打量着面前这个少年，有些怀疑地说：“你还是个娃娃呢，出使赵国这么重大的事情，可不是闹着玩的。” 再次被人质疑了能力，甘罗却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而是僭越地走到吕不韦身边，端起茶几上的一个瓷器杯子，打量了一番，随口问道：“君侯为何喜欢喝茶？” 吕不韦被甘罗这没来头的一句话问的一头雾水，问想询问，甘罗却冷笑一声，放下茶杯，双眸微微抬起，大胆地与吕不韦对视。 “祖父临死前，君侯曾奉大王之命，前来赐酒，上好的美酒啊，即使只有一杯，那酒香，也能带着祖父临死前的绝望，飘满整个甘府。” 看着甘罗那副冷漠的样子，吕不韦终归还是叹了口气：“你还小，这些事你不会明白的，你祖父他……” “那君侯您认为，办大事的人选是要看能力呢，还是要看年龄呢？” 甘罗突然打断他，大声说道，“年龄再大，不会办事情，即使去了赵国也达不到目的，罗既然能说服张唐将军，就已经证明了罗有这个能力，倘若君侯还想以一己之私，阻拦罗的话，那就请君侯找到一个比罗更适合的人解决此事，让罗，输的心服口服。” 这一番话，让丞相吕不韦对这个少年刮目相看，同时，内心也是满满的担忧。 吕不韦明白甘罗才华横溢，如今楚国仍然强大，以甘罗的能力，若回到楚国，完全可以令楚国更加强大，并超越秦国。 然而，他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