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瘾（三）

    窦mama一早得了消息知道浮光长公主突然上门，哪有不立即去回禀云甄夫人的道理，可她去时，云甄夫人仍睡着。【】

    床帐垂落，逶迤在地，将雕花大床隔开，显得泾渭分明，以至于窦mama立在帐子前，踟蹰半响，终不敢上前去掀。她心里慢慢堆满了疑惑，云甄夫人一贯是少眠易醒的人，这一回从行宫回来后，怎么就成了嗜睡模样？

    窦mama掐着手指头盘算起来，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夫人已睡了许久了……

    日与夜，似乎融成了一体。

    “夫人？”良久，窦mama咬了咬牙，还是隔着帐子轻轻唤了一声。

    里头没有动静。

    帐子纹丝不动。

    她暗暗叹息，转过身准备往寝室外走去。

    这时，帐子里突然传出簌簌几声响。窦mama将将要迈开的脚步一顿，飞快收了回来，重新将耳朵贴在了帐子上，稍稍拔高了音量，道：“夫人醒了？”

    帐子里头静了一静，而后传出了咳嗽声来。

    窦mama立即探手将床帐撩起，挂上了床柱上的铜钩，然后匆匆从床头矮几上搁着的紫砂壶里，沏了一盏温水双手递了过去。

    云甄夫人已然自己坐了半个身子，靠在床头，将温水接了过去。

    手一抬，杯子一倾，一盏温水瞬间就被她大口饮尽。她微微喘息着，将杯子一递：“再倒。”

    窦mama应个是，又去沏了一盏。

    其后，反复三次，云甄夫人方才作罢，不再让窦mama沏茶来吃。

    窦mama这才得空向她说了浮光长公主的事。言罢问了句是否要请长公主来千重园一叙。云甄夫人却只心神不属地道：“随她去。”

    窦mama一怔，以为她是未曾听清自己的话，便又提了一句浮光长公主要见若生的事，然而云甄夫人这回连话也不说了，只摆了摆手示意知晓。

    她阖上双眼，靠在那放慢了呼吸，像是又睡去了一般。

    但窦mama知道她并非睡着。便只仍在边上候着。

    突然。云甄夫人睁开了双眼，似是强打精神，问道：“早前备下的烟草还有多少？”

    “奴婢昨儿个才清点过。余下的已是不多。”窦mama回答道。

    云甄夫人侧过半张脸望向了她：“去全部取来。”

    窦mama愣了一愣：“夫人可是要奴婢现在便去取来？”

    “嗯。”云甄夫人淡淡应了一声。

    窦mama见状，只得先行退下，去将剩余的烟草全部搬到了云甄夫人床前一一摆好。云甄夫人扫了一眼，咳嗽了两声。问道：“新一批是不是也该到了？”

    “是，夫人没有记错日子。约莫再过个三两天，便能送来了。”

    云甄夫人平素抽的烟丝，皆是连家自产的，每隔一段日子便由连家的漕船运送上京。再由人装车运到平康坊，径直送入千重园。

    是以窦mama记忆里，从没有云甄夫人亲自插手过问烟草的事。

    今儿个。尚是头一回。

    “取一柸来与我瞧瞧。”云甄夫人低低咳嗽着，吩咐道。

    窦mama依言取了一些烟丝出来。置于素白缎帕上，托在掌中给她看。

    她看了一眼，神色里多了两分忍耐之色，蓦地将眼睛一闭，大声说：“拿开！”

    窦mama猝不及防，唬了一跳，连忙将帕子一拢收了手。

    云甄夫人闭着双眼，突然不再言及烟草，转而问起了玉真玉寅来。先前，窦mama有心要禀，她却一副半点不愿意多谈的模样，这会乍然问起，窦mama又惊了一惊，好容易才按捺下心头不安，将玉真的尸体是如何安置的，玉寅又是如何不见的都细细说了一遍。

    “派出去找的人还有多少？”云甄夫人听罢，问了一句。

    窦mama便又将这事给说了一遍，又道：“三姑娘手里头似乎也还有些人手，一直在外寻找玉寅。”

    云甄夫人面色阴沉沉的，闻言微微一颔，说：“那兄弟二人果真是平州裴氏的后人？”

    之前若生同她说过的话，她虽并未太过在意，但仍然吩咐了窦mama去查，一遍没有痕迹，再查第二遍，再完美无缺的伪装，也该有缝隙可钻。

    嘉隆帝一行人离京前往清雲行宫之时，窦mama也还在打探当中。

    只是一再查下去都没有线索，她那会已是差不多将平州裴氏一门的十八代祖宗都给挖了出来，一枝一枝的裴家人，一个个拎出来比较。

    故而玉真落马之际，还未出结果。

    直至玉寅逃走，不知藏匿于何处，众人遍寻不着的时候，窦mama才收到了消息。

    她谁也不曾提起，如今云甄夫人问了，她才正色道：“裴家人丁不算兴盛，那一任的家主膝下只有两个儿子，长子倒是儿女双全。他的长女若是当年活着，那如今的年纪便应当同您提过的那位刘刺史家中的梅姨娘差不离，除此之外，他还有两个嫡出的儿子，论年纪，如果活着也能同玉真玉寅兄弟二人对上号。”

    窦mama不敢将话说死，毕竟没有明确证据，但她心里早已笃定了*分：“恐怕真是裴氏后人。”

    云甄夫人静默着没有言语，过了会才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声说道：“阿九曾提过，那梅姨娘恨毒了连家，恨毒了我，满口裴家会灭门皆由我而起……”

    窦mama查了许久，倒不知还有这么一出，闻言吃了一惊。

    她跟了云甄夫人很多年，平州裴氏灭门一案如果真由云甄夫人引起，她不会不知。然而要不是此番狠查了一遍，她根本不曾在意过平州裴家。

    那梅姨娘，铁定是恨错了人！

    窦mama张张嘴，正要说话，突然听见云甄夫人声音微颤地道：“将剩下的烟丝拿去找个懂行知事的看一看。”

    窦mama一震，瞪大了眼睛：“您是疑心这些烟丝——”

    前些时候，玉寅得宠，伺候云甄夫人抽烟的，多半是他，这些烟丝几乎都经过他的手。

    云甄夫人的声音喑哑，颤栗着，愈轻微了下去：“赶紧去……”

    窦mama哪曾见过她这般模样，当下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应声就要去。

    可她的手刚刚抱起装着烟丝的匣子，背后就传来了云甄夫人的声音——

    “留一些，就先留一些……”

    窦mama一颗心狂跳起来，不顾僭越，将东西一揽，背对着云甄夫人道：“夫人且候一候，奴婢这就去让人加紧送了新的来！”

    不论这些烟丝有无问题，如今起了疑，就是再不能用的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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