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寂寞(二合一大章)
沧浪自从在燕北伤了眼睛之后,就去到了华洛边境周游山,在屋子里面枯坐,很少再走出屋门了。 沧浪是荒原深处走出来的异族,体内有一半的血液,来自于远古荒神。相传在上古时期,在燕北深处的荒原之中,有着数不清的凶兽。随着荒原白昼愈短,寒夜渐长,很多凶猛异兽都逐渐渴求温暖,一路南下而来,进入村落和城市之中,肆意杀戮。 北方游牧民族饱受凶兽摧残,人才凋零,万般无奈之下,联合所有部落的巫师,进行了祈福驱凶的仪式。 最终人们的虔诚唤醒了荒原之神,荒神把所有的凶兽都驱逐进了荒原最深处的极寒冻土之中,并将自己的神力留下了传承。 很少有人知道,燕北荒原还生活着一批人。更少有人知道,燕北那地方还算不上荒原,更深的荒原之中,有一群人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黑夜之中,为荒原之神建起了一座神庙,世世代代的守候着荒神所留下来的传承。 千百年来,荒人无数次的进入荒神庙,试图获得荒神强大而又神秘的力量,却鲜少有人能真正得到荒神的传承。 沧浪也进过荒神庙,他得到了荒神极少一部分传承,开启了血脉之中具有神性的那一部分。但对于真正的传承来讲,也不过是沧海一粟。 沧浪能在希微巅峰境界力克白舒,除了境界的压制和血脉的传承,更重要的是沧浪他和孟克之一样,天生就擅长于战斗。 近些年间,沧浪也一直忙于战斗。 许是因为安逸平淡的日子过的太久了,久到那些洪荒猛兽已经忘了荒神的存在,忘记了兽族南下之时惨痛的教训。越来越多的猛兽,那些在几百年间销声匿迹的猛兽,仿佛在短短几年之内又重获新生一般,重新活跃在了荒原深处,窥视着温暖的南方,蠢蠢欲动。 多年前的那一幕,便仿佛要随之重演。 异灵者的一个头目,曾经在机缘巧合之下闯进了荒原深处,并在异兽口中救下沧浪的胞妹。 那是几百年以来,荒原中第一次出现不同寻常的异兽。从那之后,传说中的物种便如同从那些远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壁画上面走了下来一般,频繁的出现在荒人的视野之中,搅动的荒人部落,人心惶惶。 荒人部落人口稀少,想要抵御越来越多的凶兽异兽,就一定要借助外来人的帮助。沧浪为了表示自己的感激,同时为了自己部落日后的发展,用为异灵者卖命五年的条件,换取了一个稳定中原之后,举力清剿荒原凶兽的承诺。 所以沧浪才第一次走出了荒原,来到了燕北,等待着中原动荡的那一天,为那些异灵者们,身先士卒。 按理说现在沧浪已经到了破虚境界,正是可堪重用的时候。可沧浪已经成了一个双目浑浊的废人,异灵者们也已经牵到了魔宗这条线。 那么沧浪就是时候变成一枚弃子。 从最开始就没有人想过几年之后,真的要帮荒人部落清剿凶兽。荒人部落之中,也只有沧浪一人有些潜力。 沧浪眼伤来到周游山之后,就基本都是闭门不出,潜心修炼。他之前在荒原深处厮杀了太长的时间,以至于他很久都没有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修炼方面的事情了。 所以当沧浪放下那杆长枪之后,他自然而然的突破到了破虚,拥有了远超寻常破虚高手的实力。一跃和叶桃凌、孟克之、薛冬亦、罗诗兰和李月溪这几位成了同一级别的高手。 只不过可惜的是,天下人还没有如何听说过沧浪的名字。 这天晚上沧浪正在屋中枯坐,忽然听到了一阵令人惊异的敲门声音。在荒原之中,最狡猾的动物都不可能在沧浪毫无知觉的情况下靠近他,那么门口这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本事呢? 很快沧浪就有了答案,因为门外传来了一个忠厚的声音:“是沧浪么?我是孟克之,我来杀你了!” 沧浪猛然间睁开了眼睛,浑浊的眼眸中只能依稀看到门窗的轮廓,他甚至看不清门外那道黑漆漆的影子。 但尽管孟克之嘴上说着要杀沧浪,手底下的礼数却还是依旧周到,谦逊的敲着屋门,完全没有硬闯进去的意思。 仿佛如果今天沧浪不给孟克之水开门的话,孟克之就会离开,不和沧浪斗个你死我活。 可实际上沧浪很快的应了一声道:“是我!” 随后那屋门猛的被沧浪拉开,孟克之见到一个面色坚毅的汉子,半睁着双眼,满目浑浊。 孟克之一爪向沧浪的胸口抓了过去,这一爪要是抓实了,沧浪的胸口就会多一个血淋淋的大洞。 可沧浪却在千钧一发之际,将自己的长枪横在了胸口。孟克之的手抓在长枪之上,竟然发出了金属铮鸣之声,反震之力将沧浪推了一个趔趄。 在沧浪心里,面前这个男人拥有的超凡脱俗的力量,甚至比那些野兽还要更具有破坏力。 尽管沧浪知道面前这个叫孟克之的少年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可他还是没有丝毫的退缩。他赶在孟克之还没有来得及发动下一次攻击之前,就将手中的长枪甩了出去。 精钢长枪其重量不可估量,沉重之余,定然是难以灵巧的被人使用。就连孟克之看到那柄长枪之后,都没有想到那长枪挥舞起来,竟然是如此的迅猛,叫人难以反应和招架。 仿佛沧浪手中握的不是精铁,而是小孩子的玩具一般。枪势迅猛,携带着狂烈的罡风向孟克之头颅之上狠狠的砸了过去。 这一下有开金裂石之力,莫说是人的脑袋,就算是真砸在石头上面,那岩石也只能落得一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留给孟克之反应的时间不多,他在躲闪不及之下,只好将双臂交叉挡在自己头要杀沧浪的时候,沧浪直接打开了房门,面无惧色。不管是眼睛看不见,还是身受重伤,沧浪都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绪。 唯独在这一刻孟克之感受到了沧浪的无助。但孟克之绝对不会揣测,沧浪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孟克之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驱使着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发了疯一样的想要活下去。 很多年轻人身上没有担子,他们可以活得快意潇洒。比如巫少白,比如陈词。 但沧浪不同,他肩有重担,他无数次的几乎被这重担所压垮,又无数次的挺了过来。 可这一刻沧浪的威胁来自于孟克之,他还能挺过来么?孟克之就算是断了一只手,也完全可以斩杀现阶段的沧浪。 孟克之纠结着喃喃自语道:“好想让你回到破虚巅峰,再治好你的眼睛啊。” 这些期望不是孟克之真正所想,他想要的是一个最强的沧浪,能和自己战个痛快的沧浪。 当然并不是说世间真的没有孟克之的对手,只不过孟克之始终觉得,叶桃凌是一个小姑娘,哪怕她是一个很厉害的小姑娘,但毕竟也是姑娘。 从小孟克之就不欺负女人,更不要说是漂亮的女人,比那一尾一尾摇曳着金色尾巴的锦鲤还要漂亮的事物。 所以孟克之在剑宗的时候,和叶桃凌比试过一场,他故意输给了叶桃凌,叶桃凌也知道,孟克之不是打不过自己,而是不愿意和自己拼个你死我活。 从这一点来看,孟克之拥有着男子那令人着迷的大度,和令女子心水的体贴。但那些捕风捉影的剑宗弟子却不明白孟克之的好。 虽然天下间没什么风声,但在剑宗之内,大部分弟子都认为叶桃凌要比孟克之强。 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又怎么可能只是一个虚名。你不在孟克之的位置,你不知道孟克之的想法。 战无不胜给人带来的不是得意,只能是寂寞。 所以你也没有办法想象,当孟克之看见沧浪的时候,他是多想再给沧浪一些时间,让沧浪安安稳稳的活到和自己境界相当的那一天。 孟克之之所以空手,就是因为他要永远在战斗开始之前,就处于一个劣势的状态。孟克之让了所有人兵刃,却还是没人打得过他。 沧浪继续在跑,孟克之继续再追。孟克之拎着那杆长枪,跟在沧浪后面整整三天。 直到最后沧浪慌不择路,跳进了一个湖里。沧浪水性很好,一口气可以游出很远很远,就像孟克之院子池塘里那些锦鲤一样,在水中获得了自由。 孟克之也像看到自己那些鱼儿一样,微微欢快的笑了出来。他低声说道:“我不会游泳,追不到你了!” 但沧浪的长枪还留在孟克之手里,孟克之眯着眼睛望着几乎已经要消失在湖水深处的沧浪,学着之前沧浪的动作,也把长枪投掷了出去。 那杆长枪带着一股劲风,在空中如同一颗流星一般一闪而逝,擦着沧浪的气海,刺进了沧浪的腰肋处,将沧浪刺的浑身一震,嘴里灌进了几口冰凉的湖水,身子也顺势沉了进去。 一般人在受了这么种的伤之下,又连续奔逃三天,再遭受如此重击,就是有好几条命都不够用了。 孟克之不紧不慢的追了沧浪三天,就是想给自己一个放过沧浪的理由。但与此同时,孟克之也不可能忽视自己的承诺。 所以脑子向来不太好使的他,想了三天才想出这么一个令自己洋洋得意的办法。 孟克之就全当沧浪这个人已经死了。 但沧浪这种人,真的有这么容易就死么? 孟克之知道答案,就如同他知道自己和叶桃凌真的全力以赴的去打一场,到最后谁会赢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