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络腮胡子
“感觉好些了吗？”巴斯端着一盘烤rou和一杯温水走过来，坐在瑞恩身边，目光中全是关切，瑞恩醒过来之后足足愣了十五分钟才终于回过神来，吓得巴斯以为他的弟弟要傻掉了。 “谢谢，我没什么了”瑞恩接过温水，露出一个微笑，他很清楚自己身体的状况，除了有点病后的虚弱，已经没什么危险了，这可能也是穿越复活带来的治疗效果，不然刚穿过来直接病死，那也真是最悲催的穿越者了。 他的烧已经退了，但为了防止着凉，还是裹了条兽皮毯子，而他确实出了很多汗，额头前的黑发**的，尖耳朵从湿透的头发里跳出了来，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瑞恩忽然回忆起了一股愤怒——他是个半精灵。 不管是在人类的社会中，还是在精灵的世界里，半精灵的处境和地位都非常的尴尬，因为精灵高傲的审美观，一般的精灵女性几乎没有爱上一个人类男性的可能性，精灵男性也不会追求人类女性，所以半精灵的诞生，往往不是因为婚姻的结合，而是出于罪恶的奴隶贸易，人类贵族垂涎精灵女性的美色而诞生的女奴贸易。 由于是奴隶所生的意外产物，所以他们的地位甚至连私生子都比不上，在人类的上层圈子中备受歧视，而在精灵的世界里，大多数的精灵族群也不认可这些身世悲惨的族裔，虽然不会拒之门外，但也总带着一种居高临下地傲慢，和近于蔑视的怜悯。 昂柯森高昂的学费，注定了学院实际上会成为贵族子弟和巨富商贾的社会。他因为这个身份在学院中受尽了侮辱和嘲笑，辱骂和殴打只是常见的手段，他们还侮辱他的父母，说他的父亲是一个贪婪的老色鬼，他的母亲是一个放纵的**，其他的还有在他的座位上刻下杂种之类的文字，在排队的时候一脚将他踢出队列，当着所有人的面奚扒光他的上衣，把他的头发绑起来，露出尖耳朵，嘲笑他是杂种、奴隶的孩子，甚至那些欺辱他的人，中还有他曾经喜欢过的女孩。如此种种，就是瑞恩在这三年中真实的经历，但因为自己的体质孱弱，魔法的造诣又很低微，所以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忍受这种欺辱，甚至连求饶都不敢，因为求饶只会招致那些贵族纨绔更加恶劣的行径，所以很多时候，瑞恩只能沉默着反抗，甚至有时候还得陪着笑脸。 这些记忆瑞恩已经习惯了，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浮上来，而现在一想到这些，这个新的瑞恩就就狠狠地吸了一口气，那些人是贵族或者商人的孩子，比起瑞恩这样一个孤儿自然会有手段得多、但这毕竟是个领主贵族的世界，论起权谋和手腕，华夏可是权谋的始祖，而青阳又是生活在现代社会，在他的面前，这些小孩连个狗屁都不算，他有一百种方式可以让他们死的痛不欲生！ 他现在唯一缺乏的，就是实力，如果自身没有强横的力量，手上又没有势力，那么再多的谋略智计都是枉然的，这点瑞恩做了这么久的佣兵，自然非常清楚。但他还有足足五年的时间不是么？足够他提升自己的能力了，一个愿意花费二十余年时间布局复仇的人，是绝对不会缺乏耐心的，在他环游世界的旅行之前，他有足够的信心让那些欺辱他的人付出十倍百倍的代价。 巴斯笑着点点头，完全没有察觉到瑞恩的情绪，事实上，瑞恩是个挺懂事的孩子，为了防止家里为他担心，他在昂柯森经历的事情一直被他埋在心底，从来没有表述过，收养他们的菲利普大叔都没察觉，更不要说巴斯这样的孩子了。 他就着瑞恩身边坐下，像是在发呆，但眼神偶尔会往瑞恩的方向看。也许对于之前的瑞恩而言，巴斯是个大哥哥一样高大的存在，但融合了几十年的人生经验之后，巴斯在瑞恩的眼里就变回了一个小孩，他的任何想法几乎都没办法瞒住瑞恩。 巴斯这样的神态，瑞恩明显能感觉到他是想要说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开口，看着巴斯扭捏的神态，瑞恩觉得很别扭，于是他干脆放下水碗，直接问道：“巴斯哥哥，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啊？哦……那个，其实也没什么啦”巴斯咧嘴一笑，挠了挠头，顿了一下之后又再次开口：“我是觉得，这个任务似乎有点危险，你知道的，如果你坚持不下去的话，其实可以跟我说，我会跟他们商量……”。 瑞恩怔了一下，没想到巴斯原来是要跟自己说这个，他立刻摇头：“没事的哥哥，我能坚持，再说，这笔钱挺重要的不是么？”。 他想做个旅行家，但是绝不是现在，毕竟目前菲利普的农场会陷入拮据的原因基本就是因为他的学费，如果换做之前的瑞恩可能就知难而退了，但现在的瑞恩有了青阳的记忆……青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怨恨着他的父亲，如果不是那个顽固又霸道的父亲非要逼他在大学毕业后参军，那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就不会第一时间不在她的身边，那样他的整个人生也许都会不一样。 虽然他的父亲已经在尽全力弥补自己的错误，他也明白，其实这件事情并不能完全责怪他父亲，但他仍然无法原谅，所以虽然他看到了自己的父亲日渐佝偻的脊背，但却头也不回的离开，再也没回过一次家，因为他怕回去会心软。 直到有一天，他收到了父亲的死讯，被一群帮派分子开车撞死，那一天他踏上了回国的飞机，带着一把匕首和拆成零件的勃朗宁，把那个帮派变成了一片血海。然后在父亲的坟前陪他喝了一瓶酒，那时候他已经释怀了，但他已经做不了别的事情了。 所以他虽然二十余年行事心狠手辣、阴险狡诈，但却不想让任何无辜的人因为自己的原因受到伤害或者陷入困境，那样总让他感觉自己亏欠了别人什么，更何况菲利普大叔算是自己的亲人，而且对他很好。再加上他其实也想要那笔佣金，因为无论在哪个世界，钱都是重要的一环，何况他们都走到这里了，就这么放弃实在可惜，虽然现在他的体质差了点，但有青阳的经验在，还有点施法的能力，多少也能做到自保，不至于拖后腿。 “可是……”巴斯还想说些什么，他是真的后悔带着瑞恩来参与这次任务了，如果瑞恩出了什么意外，别说跟菲利普大叔没法交代，就算是他自己也没法原谅自己。但他刚刚开口，就撞上了瑞恩的笑容，瑞恩之前说话的声音很弱，他还以为是因为瑞恩身体虚弱，但对上瑞恩眼神的时候他就知道不仅仅是这样，瑞恩的语气其实是平静，和他眼神中的平静一样，那种轻描淡写的平静里蕴藏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仿佛此人成竹在胸，完全不需要担心。 对着这样的笑容，巴斯尝试了几次，却不知道怎么把想说的话说出口，嗯嗯啊啊了半天，最后泄气地点了点头：“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的话……那我再帮你拿点吃的……”。 瑞恩笑着道谢，巴斯这边才站起来，营地中一个欢快的大嗓门就响了起来：“嘿！你的小兄弟怎么样了？”。 说话的是一个身材高大壮实的中年男人，有一嘴络腮胡子，但是修剪得很整齐，在一群不修边幅的佣兵里算是个异类，这个大叔在一路上挺照顾巴斯和瑞恩的，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对他们呼来喝去，反倒有些时候会帮他们一把。 “他没什么事了”巴斯赶紧起身迎上去，但说完之后自己的心里就涌出了一股怪异的感觉，瑞恩看上去确实还不错，但却让他感觉很奇怪，似乎……似乎……瑞恩在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就忽然长大了。 “没事了是么？”大叔发现了巴斯表情的怪异，但没有多心，直接向瑞恩走过来：“你哥哥不太会照顾人吗，伤员病患刚刚痊愈的时候，不能吃烤rou这种油腻的东西，虚弱的肠胃会受不了的，来，尝尝土豆泥~”。大叔说着从瑞恩手里拿走了烤rou，将一盘土豆泥塞到瑞恩怀里，然后顺着坐到了一旁。 收到土豆泥的瞬间瑞恩顿了一下，这些维护身体的常识他都知道，但青阳是个现代佣兵，只要是佣兵这一行的人，餐风饮露都是少不了的事情，所以他根本没机会照顾自己的身体，不仅仅是肠胃，整个身上全都是各种旧伤顽疾，复发的时候都要靠各种止疼药撑着，身体其实早就不堪驱策了，否则他的那个朋友也没机会在单挑中赢过他。 但是在这个世界中重新活过来，他似乎没有必要再继续作践自己的身体了。 土豆泥入口绵软，但不松垮，咸度也刚刚好，瑞恩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个微笑：“真好吃，谢谢大叔”。 络腮胡子很开心的笑了起来，使劲地摆了摆手：“不用道谢，我家那个小混球也跟你差不多大了，可能比你小一点，但可比你壮实多了！这也不算什么好吃的，你们要有时间到我家玩儿，就知道我老婆做蒸鱼才是一绝呢！我们那的人都打鱼，又鲜又嫩的，附近的贵族老爷都派人到我们村子里买鱼呢！”。 络腮胡子一边说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瑞恩也跟着笑了起来，大叔用几句话描绘出了一种生活，画面跃然眼前，那是普通人的生活，这种生活别人也许不觉得有什么，但对青阳而言却是种奢望。 在那些风餐露宿，用烟酒刺激着神经的日子里，他不止一次对这种生活生出羡慕，只是他已经走上了一条不能回头的路，只是他必须要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但现在，命运似乎又为他打开了一扇门：“那可说好了啊！我真的会去您家玩的！”。 想到这里，对那个旅行家的梦想，瑞恩反而不是那么着急了，他不用像曾经那样分秒必争，只要他让昂柯森的那些纨绔子弟知道他的手段，让他们付出代价之后再也不敢对自己放肆，那么这样的五年，似乎也不是那么不可以接受。 听到瑞恩的话，络腮胡子笑得更欢畅了，也没在意的就把瑞恩的烤rou塞进了嘴里，用沾着油星的手拍了拍瑞恩的肩膀，看样子用了很大力，其实照顾瑞恩的身体拍的很轻：“来吧！到时候我亲自下河，给你们抓最大最肥的鱼吃！再去山上给你们采芦艾草……” 巴斯看着瑞恩和络腮胡大叔谈笑风生，脸上的表情越发的惊诧，在他的印象里，瑞恩是个内向沉默的孩子，虽然大多数有故事的孤儿都会这样，并且大家往往都能恢复过来，但瑞恩却是因为胆小和根本不擅长和人交际，所以一直都显得阴郁。记忆里，瑞恩平时连跟陌生人说话都不敢，现在居然能这么快就和人这么熟络…… 本来这样的事情，巴斯应该感到高兴的，但他却觉得心中有些酸涩。 这种酸涩的感觉，就像是有一件你原本以为永远都会属于你的东西，却在你自己没有注意到的瞬间从你手中滑走了，想到这里巴斯怔了一下，然后使劲甩甩头，把这个想法赶出了脑袋。成功地压下这股不太美妙的感觉后，他调整出了一个笑容，想要加入络腮胡子和瑞恩的谈话，但却发现两人已经停止了交谈，用相似的，锐利的目光四下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