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三人行VI
眼看瑞恩就要拒绝他，艾伦心中忽然生出了一股倔强，少年忽然梗着头，瞪大了眼睛严肃地说道：“如果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了，那我就自己骑着马去追他们！瑞恩，瑞恩你说过的，每个人，都有权力决定自己要做什么，而男人，迟早都是要独立面对风雨的，所以，这一次，我想自己决定自己该做什么！瑞恩没比我大多少，就自己一个寻找自己朋友的家人，从昂柯森到蒙特沃的边境，我……我……我虽然没有瑞恩厉害，但是……但是……但是瑞恩说过，说过相信我会成为一个很好的魔法师的，我总不能，就一直听姐夫的话”。 “我……好吧，我是说过”瑞恩有些无语地笑了笑。 他不过是随口一提男孩子迟早要独立面对风雨，没想到艾伦居然就记住了。而且这个理由，也让瑞恩有些无法反驳。 瑞恩既不能否认自己的说过的话，也不愿意因为这个而影响艾伦和柏瑞斯的关系。 因此他想了想，最后选择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如果你是真的跟我去，可以，但必须要先征得你姐夫的同意，这点我不会帮你，你自己去说服他，你刚才说的话，不要对我说，对你姐夫说，如果你能说服他，那我就没有意见”。 艾伦听到瑞恩这么说，先是露出了胆怯的神情，要正面违抗柏瑞斯，需要的不仅仅是反叛的勇气，还要面对自己心灵的愧疚。因为柏瑞斯是那个在他和jiejie走入困境之后，向他们伸出了援助之手的人，自从娶了父母双亡的jiejie之后，柏瑞斯从来没嫌弃过自己这个拖油瓶，而是尽心竭力地照顾他，甚至不顾邻里的反对，咬着牙供应他去学魔法，虽然最后没有支持到底，但那也确实是自己表现的不争气，而柏瑞斯也确实负担不了了——艾伦的学费，同样几乎花光了柏瑞斯的积蓄。 要违抗这么一个人，艾伦确实感到为难。 “不是谁都有资格为自己做出决定的，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权利不假，但你是否有资格行使这样的权力？你所做的事情，会给别人造成困扰，如果你无法让那些人原谅你的行为，无法说服他们理解你，那你，就还不到能为自己做决定的时候”瑞恩严肃地说道。 艾伦抬起头，和瑞恩对视，良久之后，他眼中的胆怯渐渐消散，然后他坚定地向瑞恩点点头：“瑞恩说得对，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去和姐夫商量，我相信，姐夫他，肯定会理解的”。 “我不会等你的，我的时间也很紧，所以，如果你说服了你姐夫，就自己拍马赶上来吧”瑞恩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态，对着艾伦的背影补充了一句。 “瑞……瑞恩，这样对艾伦，是不是有些过分啊”爱丽丝收拾完了东西，出来听到了瑞恩和艾伦的后半段对话，觉得瑞恩有点过于严肃了，于是轻声地问了一句。 “是有一点啦，但是，一个人如果想自己作出决定，就总是要付出代价的，不是么？”瑞恩笑了一声，对爱丽丝解释道：“你听说过飞鸟吗？听说过白羽旗吗？自由骑士弗雷曼，和跟随他的那些人，为了自由的意志，可是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啊”。 当瑞恩提到自由骑士弗雷曼的名字时，爱丽丝眼中闪过了转瞬即逝的光芒，再次有些顿悟地自言自语：“原来，是这个样子的么？”。 “是啊，为了自由，有人可以举起刀剑，抛头颅，洒热血，艾伦如果想自己做出决定的话，不可能不付出一些代价”瑞恩因为刚刚动了很多脑子，所以没有注意到爱丽丝的这点变化，笑着补充一句后，就招呼爱丽丝准备启程：“好了，小淘气，我们该上路了，我想你也想回家过年的吧？至少不是在风雪兼程地赶路”他说着，刮了一下爱丽丝可爱的小鼻子。 “知道啦！”爱丽丝吐了吐舌头，做出自以为吓人的鬼脸：“瑞恩居然敢说自由骑士，公开讨论那个人的名字，可是违反帝国和教会法律的哦！”。 “有些规则本来就是错误的，在你面对那些规则的时候，你要做的不是顺从，而是粉碎它”瑞恩轻轻地笑着，这句话，是一个对他而言举足轻重的人告诉他的，那个人，是他的父亲。这是，瑞恩到现在，记得的，为数不多的，他父亲说过的话，那个看上去有些文弱的男人，却总是说出这些让人热血沸腾的话。 那个时候，他的父亲刚刚郡城回来，在郡城中，救回了一个因为反抗不公正的待遇，而本该被处决的囚徒。他对着还只是小孩的瑞恩解释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的时候，说出了这句话。只是那时候的瑞恩太小了，还不懂得这些话的意思，不知道为什么父亲总会赞叹地提起自由骑士的名字，不知道一个人说出这些话语时，需要多么巨大的勇气。 他们收拾好了行装，沿着村前落满了大雪的小道上路。 两个人共乘一匹马，肯塔倒是很欢喜地驮着爱丽丝，不知道为啥，这个一点都不听话的孽畜却很喜欢爱丽丝，最后甚至不听瑞恩的命令，而是由着爱丽丝指挥。 他们就这样走了一个多小时，瑞恩就已经觉得艾伦大概是不会再来了，但他没想到是，两个小时之后，当他们停下休息的时候，艾伦居然真的骑着一匹瘦马，带着一顶帐篷赶了上来，他知道瑞恩没带帐篷，所以才不得不与商队同行，充当免费保镖，所以他只带了一顶帐篷，别的什么都没有考虑到。 因此他就只带了一定帐篷，甚至没有带换洗的衣物。 但他走近之后，瑞恩却能从他的眼睛里，读出决绝的坚定，虽然他的眼睛里噙着泪水，脸上有一个火红的巴掌印。 瑞恩看着艾伦的样子，大概也猜到发生了什么——恐怕艾伦和柏瑞斯之间，不仅仅是爆发了一场争吵这么简单，看到艾伦肿起来的脸，瑞恩就可以猜到当时的柏瑞斯是如何的愤怒，真不知道艾伦是怎么说服了柏瑞斯的。 但是艾伦不开口说，瑞恩也不去询问。 而瑞恩不问，爱丽丝也不敢问，所以当艾伦赶上来之后，瑞恩三个人就假装着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坐在一起休息了一会儿，期间瑞恩仅仅是分给了艾伦一些吃的，半个小时之后，三个人重新开始上路，仍旧是瑞恩和爱丽丝骑着肯塔，而艾伦独自骑着一匹瘦马。 期间艾伦一直沉默不语地跟在两个人后面，爱丽丝往后大量的时候，心中觉得有些不忍，轻轻地问瑞恩：“艾伦看上去……你，不去安慰一下他么？”。 “他是个男孩子”瑞恩没有回头，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声音，在爱丽丝耳边说道：“不要管他，他得自己把事情想清楚”。 瑞恩觉得，在一个人成长的过程中，总有那么一些坎，是要自己迈过去的，所以他决定不管艾伦，让他自己想清楚。 因此之后的几天时间里，三个人之间都没有说太多的话，就算有交流，也都刻意避开这个话题，而艾伦也显得沉默寡言起来。但当然，最开始的时候，是瑞恩克制着自己，也不允许爱丽丝去问，到后来的时候，则是三个人都没有心情再关心这件事情了。 瑞恩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个世界的蛮荒的危险程度，其实他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了，出发前也做了最坏的心理准备，但这个世界上自然环境的恶劣，还是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曾觉得凭着自己的野外生存经验，再加上魔法的辅助，走过这片雪山，就算非常艰难，但应该也没有太大的问题，但事实证明，他错了。 这里恐怕比他经历过的最极端的自然环境还是要极端，恐怕在另一个世界上，只有南极洲、撒哈拉沙漠才能与之相提并论了。 首先这片无人区的温度之低达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尤其在落雪之后，瑞恩估计这里的温度至少应该已经降到了零下二十度左右，因此保持温度的戏法能发挥的作用已经很小了，所以他们在很多时候不得不裹着被褥前进。 其次，这个世界上的积雪的厚度也完全超出了瑞恩的预料，不是没膝这么简单的事情，有一些地方，他们的整个下半身都会陷进去！而有一些特别深的雪窝里，甚至能把整个人都给吞进去，幸亏他们是三个一起行动，彼此之间能够有个支援，否则掉进那些雪窝里，可能就再也爬不出来了。 最后，也是最让人觉得恐怖的，是这个片区域完全没有道路……或者说，曾经有过道路，但是那些路已经被大雪完全覆盖住了。三个人只能在白茫茫的雪地里跋涉，留下生火的魔力之后，生下的全都用来判断方向了——幸好有三个魔法在，幸好这几天的天气和配合，没有在下雪，否则在这个没有指南针的世界上，恐怕三人早已经迷失在路上了。 这一路走得非常艰辛，但也让瑞恩发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 那就是两个同伴的坚强。 瑞恩不知道是艾伦本来就是这样，还是他这次是下定了决心，所以艾伦几天时间，从来没有露出一丝胆怯退缩，每天盯着寒风前进，虽然脸色越来越差，但却咬着牙，从未曾叫过一声苦，一声累。 瑞恩也没想到，爱丽丝这样一个看上去那么娇弱的女孩子，平时还喜欢对他撒娇耍赖，但这几天也是一样的坚强懂事，虽然女孩难免有些脆弱的时候，但爱丽丝却从来没有表现出软弱，休息之后，就会尽力帮瑞恩处理一些事情，比如生火的木材等等。 这两个同伴的表现让瑞恩非常的惊讶，他想象之中的画面，绝对不会是这个样子的，毕竟两人都只是小孩子而已。瑞恩在敬佩的同时，也发现了这个世界上的人，虽然没有另一个世界那样成熟，但却保持着另一个世界上的人已经普遍失去的某些宝贵品质。 但坚强归坚强，瑞恩却清楚这样的情况他们是走不太远的，因为包括他自己在内，三个人的体能都已经濒临极限了，因此在第四天早上，瑞恩就决定先去寻找那个猎人小屋，休整一下，再继续出发，这个时候，已经顾不上时间的问题了。 幸运的是，经过一天的寻找，在下午时分，他们终于找到了那个传说中的猎人小屋。 已经筋疲力竭的三人看到小屋之后，简直是手脚并用地向小屋冲了过去，冲进小屋的瞬间，都气喘吁吁地躺在了地上。 在喘了一阵，恢复了一点力气之后，三个人开始站起来，收拾起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