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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如画(70)

    这还只是花流香堪堪露出的底子,仙宗武学返璞那才夸张。花流香连番翻身十二圈,后退九步方定下身来,一身衣衫破碎,多少有些狼狈。花流香神色已由漫不经心变得肃穆,面前之人于他而言便是导师,每一击他皆要从其中萃取精华以供己身,这样的对手那是多麽难得。花流香骤然纵声jian笑,叹道:“相见恨晚!相见恨晚啊!”他的感叹更令一旁的申屠月暗暗心惊,这一番激斗看似平平淡淡却透露着内功入化境的大成之态,至少在激斗中即使震碎瓦砾也不吹灭一盏灯笼他很难办到,所谓细致入微便能发觉其中的差别。御留香的表现看似慎重却意欲培养一个无法预料的对手,这是多麽可怕的谋划?一不留神性命都没了。申屠月更瞧得明白,在纵横派发扬武学的道路上,连姬沄自身皆可成为棋子。

    花流香的悟性着实奇高,加上本身根基与纵横派的根基几无差别,短短两阵其便进步神速,罕见无匹,申屠月觉得此刻若单独对阵其未必便有把握。随着奕斗的继续,申屠月仍凝目注视,如此一来一往的奕斗其实很枯燥,因为招式的纯熟巧妙已被内力和罡气所隔绝,武学的顶端也定在三分十二这样的血脉极限中。不到半个时辰,两人已对战四阵,场间两人皆兴趣斐然乐不疲此,终于在対掌的那一刹那,花流香积蓄已久的真气终于突破了三分十二极限,进入了三分十三的境界。但显然初入上境的他也无法控制这一力道,长廊上的灯笼在劲风的拂扫下熄灭掉落四盏。此刻的花流香体力消耗严重,当下就地打坐调整内息。御留香一直都不吭不卑,只留下些微弱的喘息声,这一面是累,一面是震惊,不由脱口赞叹道:“你可真是个宝贝!”当下御留香看向申屠月,说道:“接下来看你的了。”申屠月摇头道:“跟他比起来我太笨了。”申屠月道:“屋里那位不也身质平庸,悟性一般麽!来!珍惜这样的时刻,天下武林此刻以此为最,注意来!”说罢,但见御留香身形一摆,真气再起,此刻其战意盎然。

    申屠月眼见御留香要来真的不敢怠慢,奕斗麽,这两年他们可都经常切磋,不缺勘验。但见御留香起手便是一记不带任何变化的三分十三,一条筋脉气涌十三道内劲,即使毫无变化也令申屠月只感头皮发麻。道理很简单,当你只能应付同时刺来的十二柄剑时对方突然使出第十三柄,当你无力阻挡的时候,护体真气便形同虚设。困扰仙宗数十载的三分十二已是了不得的成就,此刻三分十三的契机终于来临。申屠月不及思索便挺身硬接,这一刹那他拿命去赌。纵横派的奕斗与切磋不同,从不会手下留情,故而御留香不参杂变化已是莫大的退让。伴随着真气的临近,申屠月自身偏寒的内功已发挥极至,是的,再威力无穷的招式,遇上水,遇上寒气都能大量折损真气的能量,进而影响内劲强弱,申屠月此着殊为明智。不同的是,瞬间的流光四溢让花流香瞧在眼中都暗暗称奇,这是他尚未接触的境界。一旁的水清柔向花流香解释道:“这是无极太虚之境。”花流香嘴角一扬并不答话,反问道:“只能用相同功法克制吗?”水清柔似有些困了,自一旁坐了下来,说道:“你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赌吗?”花流香哼哼一笑,并不言语。

    场间申屠月经过无极太虚的不意,心绪归一,三分十三之内劲便如石沉大海,消失无踪,申屠月自身只感无比怪异。人家一拳打过来,你伸手去挡却感受不到力量,申屠月自己都无法圆说其中。无极太虚之不意在于静心归一,心如止水,其不意之本源在于虚,面对未知的境界反抗乃人之本性,功力强大者必然心术坚毅,不受其干扰,便不受其害,反之则万念俱灰,即便活下来也残废不全,生不如死。御留香对于这样的结果还是满意的,能够随时随地心绪端静归一,这份耐力便非常人所及,也是杀手出身之辈的必然反应。申屠月瞧向御留香不解道:“甚麽意思?”御留香道:“没有变化的三分十三只是十三个人,内劲本身并不通透,自然被无极太虚化纳消散,惊奇麽!”申屠月无奈一笑,确实这并不复杂,但切磋多次的他们从未这样试过,这便是奕斗与切磋的差别。

    花流香由于消耗太多不便再战,当下御留香直言给他们安顿了一间客栈,整间客栈只有他们二人入住,花流香没有拒绝。长廊的争斗,张少英一行已在屋脊上瞧得清楚,堪堪九阵便突破三分十三,这还只是热身,这是多麽令人震惊的成就。御留香与申屠月回屋倒头便睡,次日午时方起身来,由于没带随从,一路上的伙食都是会厨艺的羽千泷侍候的,没了下酆都的帮衬,羽千泷这顿菜肴做的很不是滋味,凝香由于侍婢身份与她也并不算亲近。虽说其阴阳之身,但与下酆都一起时她才觉得自己更像一个女子,故而她拒绝了断九泉的好意帮手。御留香二人起身洗漱,瞧得羽千泷洁白润玉的手指竟然脱皮了,向张少英建议道:“把那些婢女都叫回来吧,阿泷一个人哪里忙的过来。”张少英一旁淡淡应道:“如果此刻她们正从大门进来,你如何想?”御留香抬眼望去,只见班嫂,明珠领着七人侍婢队缓缓步入天井。御留香不由哈哈大笑,叹道:“你小子真是个人才!”

    班嫂一行自与张少英分别其实一直呆在江陵并未回归派内,大幕司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将她们留在附近,由于流音间谍之事,特意将侍婢全换了,张少英抛弃所有护卫,这是一种很危险的做法,其到今日已不再是纵横派棋子这麽简单。至少在后续的文书往来中,张少英渐渐以男主人的身份参与话事,且大局观念非常精致,这令大幕司喜出望外,说明他开始真正具有掌门人意识,自入纵横派以来这是张少英谨慎行事真正意义上流露出的指点江山锋芒。班嫂一行见得张少英无不黯然垂泪,一辈子都在侍候人难得遇到明主,终于盼来了男主人的调令。张少英瞧得熟悉的面孔,叹道:“只望你们之中不再有流音这样的好姐妹了。”班嫂沉声应道:“这七人全是从老主人身畔调过来的。”张少英看向这七个生面孔,七女均入中年,形立不卑不吭,确实熟手。张少英向几人问道:“师尊还好吗?”七人听罢皆摇头,其中一女应道:“临行前老主子交代过,待时机将至便会分晓。”御留香侧目瞧去,眼神中带有几分杀气,问道:“老头出事了?”那说话女子仍重复了刚刚的言语遍即住口。御留香不由深吸一口气,以他自身多年的了解,他明白老头定是出事了。但他们之间将以宗派至上为原则,御留香有他自己的路可走,各有天命。

    张少英问道:“听说阿燕回了一趟蓬莱?”由于总坛没有嘱咐,那女子也不知该如何回复,犹豫之下,御留香骤然冷声说道:“你们仗着老头宠信便致新主人于家人之外了?”七女闻言皆身形一颤,虽是一句责备,罪名却着实不轻。纵横派以家观念凝聚人心,所谓家人便是自己人,家人之外便是外人。这七女自姬沄身畔侍候多年,也接触纵横派的行政文书,天字一号的存在她们是知晓的。

    那女子只得应道:“二主人秘密回去了一趟,老主子单独召见的,其他事婢子便不知了。”御留香道:“一事天子一朝臣,老头遣你们来的用意好生思量。老头究竟怎麽了?”七婢子闻言只得跪了下来,应道:“此事该与你有关,还请一号切勿相逼,日后自会见分晓。”御留香没有继续追问,天字一号的存在并不在纵横派行政建制之内,只是姬沄临时给予的地位而已,逼急了这些老婢子可都不是善茬,要降服她们尚需时日。

    这时断九泉来报,有客人来了,却是晁筠,其一行带了鬼斧,神工,还有申屠月的哥哥申屠日。这一番见面,申屠月与申屠日相视一眼,双方眼中不再有尴尬,反而心绪皆稳,显然他们接受了各自的命运。晁筠身形立处纯熟老到,颇有霸皇那股仙风道骨的悠然,神色之间尽显不怒自威的霸气。这番见面众人如多年未见的好友,张少英随即吩咐班嫂去准备食宿,晁筠并未多言,因为他知晓还有客人未至。众人歇息了一日,直至晚间聂宸玉,携玉织书,玉织秀,玉织影三女前来拜会,如此一场武林盛典他早已预料到,是以他并未远离,在纵横派武学共参的教义下他必须身临其境,其实也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