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早晨一醒来，何双双就听见窗外，喜鹊在“喳喳喳”大声叫个不同。喜鹊这种鸟儿，何双双不陌生，过去她在农村的时候经常见到。农村人把喜鹊叫当做大吉的预示，听见喜鹊在门前的枝头叫，都眉开眼笑地奔走相告：“喜鹊报吉！喜鹊报吉！” “爸爸，快看，喜鹊报吉！”何双双叫着爸爸。 父女俩一起走到窗前，何双双推开窗子。医院外的草坪上，几只喜鹊正在从容不迫地踱着方步。那黑色的羽毛，翘翘的长尾巴，也真像穿着燕尾服的优雅绅士。它们偶尔啄食几口草种子，就飞到草坪中间的一棵树上，“喳喳喳”，声音嘹亮地叫起来。 “过去在老家，老人们都说，喜鹊叫，好事临门，这是好兆头啊！”何运洪兴致勃勃。何双双的到来，让他精神大好。何双双坚持留下来陪夜，却让叶天明和宋叔叔到附近的宾馆住，这让他更是感觉到心里暖洋洋的。 “喜鹊的适应能力真强，这都从农村来包围城市了！”何双双感慨道。 “这跟我们的小山丫一样，到了城里一样打出一番天地！”何运洪打趣。 何双双知道爸爸的意思，会心地笑了。 父女俩正在愉快地说笑着，叶天明来了，手里大包小包，“饭来了，看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好吃的？” 他又指着后面跟着的一个人：“看看，我给你们带来了谁？” 没等他介绍，何运洪却一眼认出来人，很高兴地叫道：“小浩，你怎么来了？怪不得今天一大早就听见喜鹊叫！快过来，让何伯伯看看，呦，小浩更成熟了。这些年，你们都到哪里去了？” 小浩沉默不语，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眼角也似乎有泪痕。 何运洪终于发现了小浩的不对劲，也着急起来：“小浩，怎么了？是不是陈总出了什么事？” “陈总死了！”小浩蹦出的一句话，让大家都吓了一跳。 何双双问道：“陈总到底怎么了？” “他的良心死了，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何况，他也真的走了，四年了！”小浩的话里，有太多的内容。 “你这孩子，有话就快说啊，你这要急死人嘛？”何运洪急地直拍床头柜。 “小浩，快说吧，我爸爸他身体不允许太激动！”何双双也劝小浩。 “哼，你爸爸，你叫得真亲热啊，他是你的亲爸爸吗？”小浩挑衅的语气让所有的人皱眉。小浩却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上，失声痛哭：“爸爸，该叫他爸爸的人是我！” “难道，你就是那个亲生儿子？”何双双首先反应过来，“谁告诉你的？你确定？” “起来坐下慢慢说！”叶天明扶起小浩，让他在床边的沙发上坐下，并给他倒了杯水。 小浩攥着杯子，低着头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抬头看着何运洪说：“我确定我是当年被偷偷换走的孩子！” “你是说，你和我，是有人故意掉包？”何双双吃惊地问。 “是，没错，是故意掉包。”小浩肯定地回答，让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小浩，你真的是我的亲生儿子？”最激动的是何运洪。他伸出手，小浩乖乖走到他床前坐下，何运洪一把抓住他的手，仔仔细细看着，边看边喃喃自语：“像，太像了，看你鼻子，这眼睛，活脱脱就是她的影子……难怪我从小看见你就亲。你还记得你小的时候，何伯伯特别喜欢你吧？” “爸爸，人家也是你的孩子！”何双双提高了声音，故意装作吃醋的样子，干扰何运洪的注意力。医生嘱咐过，不能让他有情绪波动，她担心他的身体吃不消。她对何运洪的意思心知肚明，虽然对mama的印象，多来自于照片，但是小浩的眉眼之间，还是让她看出了mama的影子。 小浩笑了笑，这一笑，包含着太多的羞愧和无奈。“对不起，四年前我就知道了这个真实的情况。但是我出于种种顾虑，主要不愿养我长大的mama伤心，我一直拖到现在。” “直到昨天，我看见了‘等你开始’爱心联盟发出的启示，我才下定决心，跟mama商量，与亲生爸爸相认。” “我……理解。我也早知道自己抱错了孩子，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去找你，你不会怪我吧？”何运洪的声音有些颤抖。 小浩看了看冷静地何双双，自问自答：“双双会怎么说呢？我可以肯定，她会说，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在日久天长的相处中慢慢培养出来的。” “何家对双双很好，陈家对我也不错。过去的已无法追回，今天，我是特地来找我的亲生爸爸，并要捐肝给他！”这句话，他是对何双双说的。 何双双会意地点点头：“谢谢你，小浩！你是不是想现在就叫一声‘爸爸’吗？” “是，爸爸，您愿意认回您这个亲生儿子吗？……”小浩问何运洪。 何运洪迟疑地看着何双双。何双双一笑：“叫吧！是不是我和帅老师回避一下？要不我捂住眼睛吧！” 小浩站起来，整了整衣服，清了清嗓子，“……爸爸！” “哎！”何运洪答应。 何双双挪开捂住眼睛的手，看见何运洪和小浩的眼睛都红红的。她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泪水，掩饰性地开玩笑道：“太煽情了！” “你刚才说，陈总、我的亲生爸爸，四年前就去世了？现在只有……只有mama自己生活吗？”何双双好奇地问道。 “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们吧。毕竟，这不是我一个人的秘密。对了，你们要不要先吃饭？”小浩重新坐下来。 “这个时候，我们能吃得下吗？秘密解开了，我们自然就胃口大开。快讲吧！”何双双撇撇嘴，催促道。 “好吧，我长话短说。”小浩理解地点点头，开始讲起来。“爸爸陈天赐是家里的长子，在他刚结婚的时候，他和mama就被告知，如果第一个孩子是男孩，他就能继承家里的族谱，否则，只能传给叔家的弟弟。当时，他叔家的弟弟，儿子已经两岁。这本族谱已经传了十几代人，光是这年代，意义就非同寻常。爸爸很看重，爷爷也很希望他这个大儿子能得到。” “爸爸的meimei，也就是我的姑姑陈双喜，当时在妇产科做护士。我的mama和双双的mama，就是同时在她工作的医院待产。姑姑根据她的经验，判断双双的mama怀的肯定是男孩。于是，她悄悄给两个人打了催眠针，并告诉两个人是无痛分娩法。然后，她悄悄将双双和我对换了一下……因为当时两家都是顺产，生完孩子接着就都出院回了家。姑姑说，那天一下子生了八个孩子，接生医生和护士门都忙得团团转，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我渐渐长大，爸爸mama都发现了一个问题，我根本不像他们家的人。外面风言风语的也多起来。爸爸开始怀疑mama，是不是跟别的男人有染。mama很委屈，两个人天天吵架，mama非要去做亲子鉴定，以此证明她的清白。眼看纸里包不住火，就在我十一岁那年，姑姑终于向爸爸坦白了这个秘密。” “爸爸听了非常震惊。但是让他换回他的亲生女儿，他舍不得我，也担心姑姑因此遭到单位开除。更重要的是，两家的平静生活会被打破。最后，他和姑姑选择了沉默，包括对mama。” “但是，爸爸却忍不住惦记双双，他数次想撮合我和双双，并突然找到爸爸您合作。” 何运洪恍然大悟：“我说呢，为什么陈总突然那么热心地跟我合作？原来如此。” “可惜，我和双双，被这小子横插一脚！要不，我们就成为一家人了！”小浩半真半假地点了点叶天明。 “那岂不是更乱套了！”叶天明还没说什么，何双双不以为然地抢白。 小浩瞥了一眼何双双，继续讲道：“四年前，爸爸被查出胰腺癌。他走得很快，从被查出到离世，一共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想，很大的原因，是这些年他背负的东西太多，他的心理压力太重了。很多次，我看见他自己在书房里叹声叹气。” “临终前，他向我和盘托出了这个秘密。他嘱咐我照顾好mama，并由我决定是否告诉mama。我一直犹豫着，一直也没告诉mama……直到昨天，我看见你们在网上发出的启事，纠结再三，决定还是告诉mama。” “出乎我的意料，mama很平静。她鼓励我去与亲生父亲相认，并给爸爸捐肝。” 小浩讲完，大家都唏嘘不已。 “好了，你们可以吃饭了。再不吃就凉了。”叶天明赶紧招呼何运洪和何双双。 “可是，新的问题又来了！我和小浩，都找到亲生父母了，剩下的事怎么办？”何双双若有所思。 “双双说得对，我现在的mama、双双现在的爸爸，以后我们怎么相处？这是个问题。不过，当务之急，是给我的亲爸爸进行肝移植。我等不急了，今天就去检查吧，只要亲爸爸快点好起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好，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先吃饭，爸爸多吃点！”何双双精神一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