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 旁门左道
“老奴亦见。”张让言道:“当是港津。” “既是港津,必有船家。”少帝言道。 “陛下明见。”一老一少,一前一后。主奴二人,奋起余力,赶到河湾。 “这……”只见偌大的一片港津,时下已成焦炭。入目皆是断壁残垣。唯剩一条通往大河的丁字长堤。 张让举目四望。只见河水滔滔,满目凄凉。除去毛发斑斑的野狗,竟无一户人家。 “何以至此。”少帝惊诧之,溢于言表。 “阿阁兵乱时,大将军遣武猛都尉丁原烧孟津。火照城中,人心惶惶。想必,便是此处。”张让言道。 “朕亦有耳闻。”时少帝尚未登基。再回想,已物是人非。 所幸,岸边亭舍,尚且完好。张让推门视之,早已人去楼空。“陛下权且忍耐。料想,待天光大亮,百官自会寻来。” “也好。”少帝夜行至此,也是累了。 河边风大。又值初秋。少帝一华服,夜行时被露水打湿。张让寻来茅草枯枝,燧石点燃。为少帝驱走寒意。又入庖厨,寻干粮充饥。 火烧孟津时。船家悉数离港,百姓举家逃亡。正因走时匆忙,囫囵吞枣,草草收拾,未曾打理干净。故陶罐中还有些许存粮。张让依次搜刮,小心吹去碳灰,好容易集齐一捧五谷杂粮。 井水煮成稀粥,盛给少帝裹腹。 一碗粥下肚,少帝长出一口浊气。这才想起,张让水米未进。不由心生愧疚:“张常侍……” “陛下饱否?”张让目光慈炯,笑容可掬。 “便是宫中珍馐美馔,亦比不过这碗五谷杂粥。”少帝言道。 一朝落难,让老奴张让与少帝刘辩,不知不觉,拉平了份的鸿沟。此时,再无皇帝与宦官。只有长者与少年。 又或者诚如曾子所言:“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张让言道:“陛下今‘历危难,尝冷暖’。本纯良,又长于宫外。老奴斗胆。待他亲政,当为明主。” “先帝,亦尝尽人间冷暖,自幼也长于宫外。可是明主。”少帝忽问。 张让不置可否,反谆谆善:“乱而不损曰之‘灵’。先帝亦有明主之姿。时窦太后垂帘监国,大将军窦武主政。董太后大义灭亲,杀兄宠,先帝铸中兴剑以自醒。然自窦大将军兵败枭首,窦太后被云台,先帝再无中兴之念,董太后卖官求货,自纳金钱,盈满堂室。前后所行,因何不同?老奴窃以为,非本使然,乃形势所迫。陛下只需明白一件事:唯有做明主,可保一世平安。” “唯做明主,可保平安。”少帝似有所悟:“明主无可指摘,无人轻言废立。” “老奴宦海沉浮,蹉跎一生。历经生死两难,方才顿悟:只需活着,才有转机。陛下年不过十岁。还有大把秋。当善保有用之,以待天时。”张让似吐露临终之言。 “昨夜大将军兴兵入宫,火烧永乐,攻杀云台。可比窦武乎?”少帝问道。 “何进鼠辈,只能捉刀屠猪狗。有何惧哉。”张让轻蔑一笑。 少帝又问:“董骠骑、何轻车,如何?” “阿堵之物,不提也罢。”张让倍加不屑。 少帝再问:“蓟王,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