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东都乱事（六）
西苑是皇家园林，景色四季如春，令人心旷神怡。此时正是春季，绿意更加盎然，配上美人在怀，若不是杨杲那张可恶而又可爱的脸，李玄霸一定会觉得很满足。 “陛下是想微臣亲自向先帝讨要诏书么？”李玄霸随口说道，接着望向怀中的杨灵，微笑着说道：“突然想起一个有趣的故事，你要不要听？” 数百将士已经把凉亭团团围住，李玄霸没有退路，看上去必死无疑。杨灵心中难过，却露出最美的笑容，轻轻颔首。杨媛收起警惕的目光，竖起耳朵倾听。她很好奇，深陷绝境，李玄霸会讲述什么样的故事。 李玄霸成了瓮中之鳖，杨杲也不着急，饶有兴趣的看着凉亭中的三个人。 “这是一个悍妇的故事。”李玄霸没有在意其他人的反应，轻声说道：“以前有个男子，因为娘子过于霸道，便威胁说会把她休掉，你猜他那位娘子说了什么？”杨灵摇了摇头，眼中竟是好奇之色，李玄霸继续说道：“那娘子说，在她的生活中，没有休妻，只有丧夫。” “这个故事有何含义？”杨媛微皱眉头，不解的说道。 “我只是见灵儿有些紧张，随便说了个故事，哪有什么含义。”李玄霸翻了个白眼，不过看到杨灵一脸茫然的模样，顿时觉得有些尴尬，想起这个社会女子的地位，自己也觉得无趣，强行辩解道：“灵儿，我们尚未大婚，你就要承受丧夫之痛，陛下还真是舍得你伤心。” “死到临头，还是这般无耻。”杨媛冷哼一声，重新将目光放在周围士卒的身上。 “玄霸哥哥，有许多事我不能陪在你身边，但这件事，谁也阻拦不住。”杨灵仰着头。深情的说道，竟是打算与李玄霸一同赴死。 “忠勇卫，你拖延这么久，是不是在等荥阳军出现？”李玄霸和杨灵你侬我侬时。杨杲很不合时宜的插嘴道：“忘记告诉你了，荥阳军的大营已被王统领率军围困起来，他们自身难保，应该没空来救你。” “这里是皇宫，荥阳军当然不会来救微臣。”李玄霸苦着脸说道：“微臣早就说过。微臣很怕死，如今大难临头，能多活一时半刻便是赚到。” “果然是近墨者黑。”杨杲嘲弄道：“你和那些商人结交，倒是学了不少本事。” “微臣是凡夫俗子，当然只能学些没用的东西。”李玄霸自谦道，仿佛杨杲真的是在夸他一样：“陛下，微臣命不久矣，敢问陛下能否告诉微臣，您为何不肯放过我和荥阳军？让微臣和公主成亲，不是对陛下更有利吗？” “朕给过你机会。”杨杲将身子坐的直些。以体现他君王的威严，淡淡的说道：“当初朕设计让你疏远越王，没想到你却依然对他俯首帖耳，朕昨日登基，又给你一次机会，但你当着朝臣驳了朕的面子，朕凭什么还敢让你继续掌控荥阳军？” “依陛下的意思，微臣该怎么做？”李玄霸听的有些迷糊，好奇道。 “自你从荥阳回来，可曾去过一次赵王府？”杨杲冷冷的说道：“朕觉得。你连赵王府的大门在哪都不知道。” “就因为这件事？”李玄霸自嘲的笑了笑，说道：“当初你和越王同时派人刺杀微臣，那时候微臣还觉得陛下很聪明，没想到竟这般天真。” 当年杨广南巡。原本打算带着杨灵和杨杲随行，但李玄霸担心江都宫变不可避免，便冒着触犯龙颜，劝说杨广将他们留在了洛阳。 为了防止杨广起疑，李玄霸刻意疏远杨杲，所以从来没有去过赵王府。他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苦心，居然让杨杲先怀疑起他。 “玄霸哥哥，越王并没有派人刺杀你。”杨灵离开李玄霸的怀抱，支吾一句。 “那刺客亲口所言，怎么可能有假？”李玄霸皱起眉头，说道：“虽然第三路刺客来路不明，但想必是某位大臣为了讨好越王，自作主张的行动。” “白痴。”听到李玄霸的话，杨媛头也不回的嘲笑一句。 “先帝夸你聪慧无双，如今看来，你倒是让朕有些失望。”杨杲哈哈大笑一声，命士卒退的稍远一些，自己又骑马上前几步，用只有李玄霸三人可以听见的声音说道：“你不知道的那些刺客，是朕让刘长恭派去的，至于其他人，都是朕为了让你疏远越王而舍弃的棋子。” 李玄霸刚回洛阳，越王就想夺取他的兵权，后来刚出宫不久，便遇见几路刺客，他先入为主，自然而然的认为越王也派了人刺杀他。而且杨杲为了将戏演的逼真，不惜赔上一条人命，好让李玄霸更加确信真正想要害他的是越王。 现在想想，越王和他除了那次矛盾，后面确实没有发生过争执。相反，越王一直很信任他，就像杨广的信任一样。 荥阳军刚到洛阳，便驻扎在含嘉仓城，那时东都粮食短缺，含嘉仓是洛阳百姓唯一的粮食来源，荥阳军一旦有不臣之心，不足十天，洛阳就会因为粮草的问题不攻自破。 李密围困洛阳，越王将领兵的权力交给元文都、刘长恭和李玄霸，然后放心的呆在皇宫里，除了每天询问一下情况，并不插手军中的事情。 后来，李渊挥师西进，围困河东，李玄霸遭到排挤，被调回东都，越王毫不犹豫的将他派去河东支援，丝毫不怕他临阵倒戈。 想到这些事，李玄霸嘴角的笑容苦涩起来，他甚至可以猜到越王昨日为何会不理他。 “陛下，微臣收回刚才的话，您确实很聪明。”李玄霸很诚恳的恭维道：“但微臣还是不明白，您如此年幼，却为何如此歹毒？” 为了取得李玄霸的信任，杨杲赔上了十几条人命，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心肠如此歹毒，李玄霸只觉得全身冰凉。 “为了活着，朕不得不这么做。”杨杲脸上毫无愧疚之色，平静的说道：“如果登上皇位的是越王，难道他就会放过朕？” 李玄霸很失望，他摇了摇头，轻声问杨灵：“灵儿，秋霜的事......” “公主担心你会遭遇不测，派秋霜去提醒你，结果半途被杀，死状凄惨。”杨灵泣不成声，杨媛代为答道，话语中饱含心疼与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