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十一节

    5.11招手停就近下的私人中巴说是一小时一趟，实际上要是过了八点，差不多得过两个小时才能等来下一辆。马仔责怪自己起晚了，当时醒了立马起来就对了，他告诫自己，下次一定说起就起，绝对不能迟疑。他觉得自己好多事都没弄好，甚至还惹出许多麻烦，都是这种拖泥带水的不果断造成的！

    近两年他常常因为一点小事责怪自己。他总结过，自己之所以这样，都是那个怀孕的秀银给他落下的病。他清晰记得，甚至一辈子都不会忘，从在那个女孩身上高潮落下的那一刻起，他忽然感到一种强烈的失落，一种强烈的后悔，一种莫名的心疼。从来没有过的悔恨和心痛。他后来的日子里多次琢磨那种感觉，得出的结论就是自己遇事不果断！他后来觉得自己似乎看出了秀银的阴谋，却没有果断拒绝！虽然是喝多了，事后也失忆了，但当想起来，发现自己当时应该是知道的！这种不果断没骨气没出息造成的严重后果，是让他失去了自己最爱的人！

    然而，捋出病根儿不等于能治好病。相反，对这病变得更加敏感了，连这种错过一辆车，都会让他感到追悔莫及般的懊丧！

    村口这条国道公路很窄，来往的车辆还都是那种像牛一样哞儿哞儿叫着的大车。车屁股后冒出的黑烟半天散不去，呛得人喘不上气来。一辆辆狗骑兔子飞也似的在这些大车中S形穿插超越，开狗骑兔子的司机个个头发竖立眼神执着，像冲锋陷阵的勇敢的战士以最快的速度冲向硝烟四起的战场。

    小时候，他觉得这条从远方来到远方去的大路很宽，现在觉得很窄。县城里县城边上，随便一条路都比这国道宽，他奇怪为嘛号称国道，反而比那些公路窄呢？为嘛不拓宽呢？他琢磨过，可能是被左边的河和右边的树林限制了，路基又很高，右边的农田太低了，实在不能拓宽。他为自己能想明白这一点儿感到自个儿有时还是挺聪明的。

    车来了，他拎起挎包上车。这个黑色的双背带的挎包很轻便，他打算以后再不用那笨重的箱子了，虽然箱子有滑轮，可以捩着走。但绝对不如这挎包方便。他一脚刚要踏车，忽然被旁边一个女孩挤了一下，一趔趄，险些摔倒。他怒目那女孩，觉得她用力太猛，像是故意撞他的。女孩连看也没看他，上了车。后面两个中年妇女在她后面也上了车。他心想车上也不是没有坐儿你们挤嘛呢？！车停靠过来的时候，他特别留意了车上的人头，看起来并不挤。

    他一上车，车子立刻快速启动，又晃了他一趔趄，赶紧抓住不锈钢立柱，但还是撞到了前面的人。他心想里面有座你不去坐，站在一上车的过道干嘛呢！抬眼一看是那个刚挤他的那个女孩，从后背来看，她上身穿着红色齐腰牛仔服，腿上是紧紧绷在屁股上上的黑色弹力裤，脚上是尖尖后跟儿的高跟鞋。他心里就有些气愤，本来还想说句对不起，但他不打算说了。拎着挎包侧身从女孩身后，努力不蹭到她，瘪着肚子过去，捡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来。刚想把挎包放在旁边座位上，没想那女孩一屁股坐了下来。他赶紧把挎包拎回去，转头望向窗外。他觉得这女孩不像是好人。挤人，还抢座，对了，旁边、后面都有座你不坐偏偏挤在这里？！更为主要的是，他觉得这女孩有些犯楞，动作粗鲁，感觉像是跟谁赌气似的，他想还是别理她了，一定不是嘛好东西！跟一个女的打起来肯定没理，有理也没理。他把挎包紧紧夹住，不让它倾斜碰到女孩，又把手歪向里面，告诫自己千万别蹭到她，谁知道跟这样一个好斗的公鸡似的人，你惹到她会有嘛样后果！女孩坐到这儿的时候，他想离开这座位到后边去，但一想凭嘛我要离开这儿？就坐下了。现在他后悔没坐到后边去，在这憋屈着。不果断！又是因为不果断！他又一次告诫自己，以后一定要按脑子里第一时间冒出的想法去做！要坚决而果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