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
破旧的土房内,灶上升腾起一丝丝白雾,锅里咕噜咕噜的响着锅盆相碰和谐得令人安详的陷入沉思。 复立凰在长凳上坐着,看着熟悉的一切,满满的回忆。手上拿着筷子,桌上一块碗子,便好似看到从前小时候的自己,正用筷子愉快的有节奏的敲着碗,嘴里还念叨着:“叮叮郜,叮叮郜,阿仔最爱吃年糕!” 复立凰抬头看着在灶台弯腰切菜的娘,一声不响,默默看着,这一幕好似那么珍贵,害怕惊动后,什么都没了。但是忽然间轰隆一声,那房内被一声贯穿大地的巨响震得颤颤发抖,那桌上的碗筷都在抖抖的不停跳着舞。 复立凰的娘转头想问复立凰,可是一回头,只见了一块碗,一双筷子安然的放在桌上。便急切的丢下了刀,把外门推开,大声呼喊:“阿仔!阿仔!你去哪里了呀?”便看到北边一片血红的天象,眼神中充满了难过,担忧。 下雨了,大雨滂沱,冲刷了整个大地。方圆十里的爆炸过后,天地都似乎混沌的混在了一起,焦烟了了,再找不出任何活物。 冒着大雨,仓皇狼狈的一群人,相互扶持着往回跑。踏得雨水飞溅。 茅千宗挽着七星子的肩膀,吃力的移动着,嘴角尚有血丝,内脏伤得不轻。 雨水一直灌向面颊,大口大口的喘息声。没人说话。 终于不知多久到了茅山下,那茅山下天梯曾是那么的令人自豪,如今却那么的令人难爬。 一千多道士,回来了一半多一点,其他的都在爆炸中灰飞烟灭了,连尸体都没得收。这一半里面还伤了一半,有的死在了路上,有的疯了。 谁都没有想到天上会突然下起尸油雨。 狩中一伤最重,全身都被烧焦了,一块黑炭似的,但依旧一手抱着一人。 茅千宗摊盘腿坐在厢房里调息。 七星子推门进来了,茅千宗便苦笑道:“按照说好的,快去吧。” 七星子皱着眉头:“一起去吧。我来负责说服大师兄,我们三人联手,鬼王奈何不了我们的。” 茅千宗道:“不要犯傻,我现在只能打出一掌,我得趁我还能打出一掌,至少打得鬼王伤到短日内无法纠缠,你们才还有机会到黑山。”眼神坚定无比,七星子见领会再多说无益。转身推门回望一眼,心中的决定令人隐隐作痛。 大雨,茅山上的道童们都跟着七星子狂奔下山,直往西去。七星子严厉的道:“平日里师傅们怎么教你们的,今日起就要靠你们所学的担起道人的一切!” 雨中纷纷扰扰,雨中茅山归来客,踏进大门,见到熟悉的一切,这一切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尽是些不堪回首,不得意的过往。踏过厢房,厢房里的道者见了,心中惊讶“是,是他!” 一众人都默默的看着他经过厢房往上处走去。 门外沥沥作响的雨,茅千宗心中一半悲苦,一半坚如顽石的决心。只听得门上响起轻扣,茅千宗抬头道:“进来吧。” 推门,关门,一个令茅千宗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茅千宗看着眼前这一头黑发,看起来很年轻,面容好生善良的熟悉面孔。满眼惊讶,夹杂着温情与愧疚。 良久方开口:“你回来啦!” 复立凰微笑道:“是啊,我回来了。”复立凰自己找了条凳子,便坐下了。 茅千宗一时忽然表露出极少有的尴尬,有点支支吾吾:“很,很抱歉,我未能引导好茅山。”眼神万分失落。 复立凰肯定的道:“以后你一定会让茅山更加辉煌的。” 茅千宗长叹一声。 复立凰起身,茅千宗摇摇头深深的低下头去,复立煌推门出去往茅山山口去了。 经过厢房时,狩中一被大雨淋去一身焦黑,露出血rou模糊的上身站在一间厢房门口等待着,待那复立凰经过之时,便对复立凰道:“我怕再没机会说我想说的话。过去,真的很抱歉!”声音中和,认真而诚意,血污满脸,已经模糊了面部表情。 复立凰止步微笑道:“别往心里去,人非圣贤。”于是又迈步向大门走去,走了许久忽然停住,回身大声问道:“中一呀!有没有伞?给把伞!” 大雨沥沥听得不清,狩中一侧耳大声问道:“你说什么” 复立凰笑起来,指着天,走近两步:“我说有没有伞,雨好大,我想要把伞!” 狩中一方听清,笑了起来,回房片刻,拿出一把古铜色的油纸伞,一把丢向复立凰:“接着。” 复立凰一把接住,撑着伞踏着一地秋雨往山下去了。身后的狩中一眼睛一红,眼含许许流光,因为从来没有过这么释然的感觉,心中顿时天清地明。 一把油纸伞,一双平湖一般的双眼,一副好生善良的面孔,身着茅山蓝灰道袍。踏上了一片已经烧焦的焦土之上。空气中都是死气,大地一片黑。天火已经灭了,烧尽了能够烧尽的一切。 已经没有所谓的路了,山林烧光了,低丘也被荡平了,眼前就剩一座本来就漆黑的鬼王山。 朝着鬼王山缓缓直行。 鬼王殿上,那只青麟巨鬼正撑着脑袋闭着眼在王座上调息。忽然只听见一阵中气十足的诗号传来。 “唯有双赢得全对,未曾相打得太平。浮屠众生本一家,人神鬼畜共千秋。” 鬼王睁开了锐利的眼,白眉鬼生从王座后走出,吃惊疑惑。不知从那千万座洞里口里,哪座洞口传来的诗号。鬼王环顾暗自称奇:“竟然我的鬼子鬼孙都没有察觉,此人道行不浅。” 只听得一处洞口穿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那鬼王望去。见到一张眉宇弯弯,极其和善的脸。正一边收起油纸伞,一边抬头环顾打探幽暗的鬼王殿,并没有看向鬼王。 “好大一座鬼王殿,和我想的却有几分相似。” 鬼王不语默默的盯着他,锐利眼中渐渐凝聚气场。 那复立凰依旧没有怎么在意鬼王,依旧自顾看着眼前洞口无数,极为壮观的鬼王殿,又道:“抱歉,我能把伞靠在这里吧。”便又把油纸伞靠在来的洞门口。 鬼王依旧不语,反而心中渐生怒火“竟能无视我的气场。”便以更猛烈的气场压向复立凰,只见那复立凰身后,靠在洞门的伞已被那气场压得瑟瑟发抖,啪嗒一声跌在地上。复立凰听到伞掉了,便转身扶好,方才微笑的看向鬼王:“抱歉。”那鬼王的气场瞬间被瓦解,渐渐平息了怒火。 鬼王笑道:“来了个有意思的道士。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大名鼎鼎的一念执持。” 复立凰摇摇头:“不敢当!” 鬼王道:“我早听闻,一念执持为茅千宗一派所不容。如何我今番将茅千宗一派打得狗血淋头,你再助我一臂之力,你我将这人间界一概荡平,保你做人间之王,与我五五划分岂不甚好!” 复立凰笑道:“鬼王好意实在难拒,但我之心,不在于此啊。” 鬼王便道皱着眉头道:“哦!是我忘记了,我听说一念执持,作为道人,连非命都不曾杀过。那这样吧,我为你修建一座宏大的神殿,上可吸日月精华,下可香火鼎盛,你可潜心在那里修你的高深道法,有空我找你饮茶如何?” 复立凰谦逊的笑了笑依旧摇摇头。 那鬼王忽然急了,坐直了身子,而后身子向复立凰探去满眼责疑:“那,你,是来帮茅千宗的!” 复立凰长叹一口气:“我今日前来,实不相瞒,帮不了他,我只能帮你。” 鬼王哈哈大笑:“如此甚好,我意欲得此人间界!还请您出出主意啊!” 复立凰问道:“这人间界从来都属于您,为什么而今又要说复得人间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