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如何去守护
如何去守护？当我们开始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说明我们的心里已经住着一个永远也不会忘记的人了。启明一整天都在担心春夏，而春夏一整天都在担心启明，他们同为受害者，可担心的只是对方，想守护的也只是对方，可是该如何去守护呢？ 一整天，菁菁的视线都没离开过启明，她虽然挺身而出，制止了留言与谩骂，可她还是怕启明一冲动，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临近下班，菁菁见启明匆匆地要出门，猜想着他是不是要去找春夏，便一把抓住了他，问道：“你要去哪儿？难道又要去找春夏吗？” 启明望了望菁菁，没有说话，可他的沉默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没错，他的确是要去找春夏。 “照片都放网上去了，你就不怕丢了工作？”菁菁不无担心地反问道。 启明望了望菁菁，说道：“我就去这最后一次，以后不会再去了。” 菁菁望着启明，他的眼神是绝望的、无助的。菁菁渐渐地松开了手，还是决定让他去了。 夜幕降临时，春夏望着窗外初上的灯火，一天的烦乱仿佛都沉淀在这熟悉又陌生的夜。她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做回了厚德医院的院长，可是她快乐吗？答案是否定的。 她不禁怀念起在启明家的那些日子，虽然自己不是厚德医院的院长，却能自由自在地微笑，自由自在地吃饭，自由自在地生活，自由自在地爱上启明…… 想着想着，一阵敲门声，一定是启明。 春夏连忙开了门，启明依旧是那样善意的微笑着，他拎着盒饭走了进来。 “忙了一天，还没吃饭吧。”启明望着春夏憔悴的样子，不禁有些动容，想了一整天的话又咽了回去。 春夏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鼻子一阵酸，扑进了启明的怀里，这里的温度是她最无法抗拒的，也是她在无尽的伤害过后最想拥有的。 启明忍不住心痛，紧紧地抱住了春夏，说道：“春夏，对不起，我什么都做不了。” “不，不怪你！”春夏哽咽着说：“是我疏忽了。” 他们久久地抱在一起，启明不禁在想，如果时间能在这一刻停住，即使没有未来，他也不愿意从自己的怀抱里推开春夏，可“滴滴答答”的时间容不得他再迟疑。 “先吃饭吧。”启明扶着春夏坐在沙发上，一边帮她擦着眼泪，一边说道：“一切都会过去的。” 是呀，一切都会过去的。可是对于启明来说，何尝没有一点儿私心？如果能一直守着春夏，把她守在自己的身边，把她守在那自由自在的梦里，就不会点燃这如影随形的危险，就不会让他的爱情成为她的负累。 只是梦终归是梦，所有人都会在既定的一刻醒来，迎接现实的冷血与残酷，而春夏终究是要回到这里的，虽然他一直都在回避这个问题，但不得不承认只有在这里，春夏才能找回自己的价值，实现自己的梦想。 “你知道吗？你被鸡蛋砸了之后，我就给你买了这个。”启明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笔，递到了春夏手中。 “这是什么？”春夏一脸疑惑地望着启明。 “一支笔，不一般的笔，可以录音，可以定位。”启明说道。 “为什么送我这个？”春夏问道。 “因为，一直担心来着，希望是多余的。”启明说道。隐藏在春夏身边的危险实在太多，让他不得不警惕，不得不提防，可他毕竟不能时刻守护在春夏身边，更何况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启明，谢谢你。”春夏笑了笑，说道：“你总是为我着想，而我只会给你带来麻烦。” “是啊！你可是个大麻烦啊！”启明忍住心痛，朝春夏说道。 春夏愣愣地望着启明，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这不像是启明心里的话，倒像是他故意说出来的话。 启明不敢看春夏的眼睛，顿了顿，说道：“从明天开始，我不会再来了。” 春夏望着启明，泪止不住的涌，问道：“为什么？” 启明低下头，他不想让自己成为别人攻击春夏的把柄，不想让春夏因为他而左右为难，更不想成为春夏追寻梦想时的障碍。她是厚德医院的院长，也应该像一个院长一样的活着，而不是整天被攻击、被谩骂。 他咬咬牙，狠下心，说出了他想了一天的台词，“我不想因为你丢了工作。”可他的心里却像千万台机器在绞着，他不敢看春夏，不敢看她的眼睛，只能紧紧地攥住双手，狠狠地掐着自己。 春夏愣住了，她望着启明，他的眼睛里分明隐藏着痛苦，嘴唇还在不停地颤抖，这些话分明不是真话。 “你知道通过你的面试是很难的，我不想失去现在的工作。”启明咬着牙，继续说道：“我不像你可以安安稳稳地做院长，我要是丢了工作可就要喝西北风了。” 春夏望着启明，哭诉着说：“不，这不是你的真心话！” 启明知道他不能再有任何私心，站在他面前的是春夏，更是厚德医院的院长。可说出这样非他本意的话，他的内心分明是在滴血的。他怕自己撑不下去，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抱住春夏，便冲出门去，匆匆地离开了。 春夏紧紧地攥住手中的那支笔，她知道启明是怕别人的眼光伤害到她才这么说的。而这世间的每一个人何尝不是生活在别人的眼光里呢？在认识启明之前，她习惯了别人的仰望，可仰望的代价就是将生活变成禁锢自己的樊篱，她常常试图挣脱，试图寻找自由，可她逃不掉的就是人人羡慕的厚德医院的院长。而在别人的仰望里，自己却变得越来越渺小，越来越渺小，甚至连爱的人都不得不割舍。 她想要挣脱命运的桎梏，蜕变出自己真实的模样，自由自在地生活，自由自在地恋爱，自由自在地追寻理想。可她是厚德医院的院长，她要守住医院，守住爸爸一辈子的心血与梦想，这一点她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却让她忘却了什么是生活。 生活要有梦想，可生活又不全是梦想。不只是忙忙碌碌的医院工作，不只是飘飘荡荡的独自旅行。还有一个地方叫作家，这个地方让她充满了回忆与感动，让她无处安放的心缱绻流连。或是躺在沙发上看看电视，或是大半夜不睡觉促膝聊天，或是穿上从未体验过的家居服，或是萌发想要准备晚餐的冲动……而让她知道这一切的人正是启明，可她企盼融入的那个家似乎离她越来越远了。 想着想着，她哭了。每个人好像都生活在自己的樊篱中，因无法填补的欲望而挣扎，却欲超脱而不得。看见这个想要，看见那个想要，看见别人的生活觉得很羡慕，审视自己后又发现了落差，日进斗金的人会羡慕远离车马喧嚣的归园田居，硕果累累的人会羡慕追逐黄蝶的无忧无虑的孩子。可不得不承认，物质的丰富总会让人的精神变得匮乏，而那最折磨人的虚空便由此而来。 夜已经开始渲染她的繁华与热情，可她越是繁华，越是热情，在车站独自等车的人就越是孤单，越是落寞。菁菁或许已经习惯了，习惯了一个人的孤独与落寞。不，你看到的和她内心里的未必是一样的。 一个人，饿了就泡个面；一个人，渴了就喝杯水；一个人，累了就睡一觉；一个人，烦了就听听歌……看上去很简单，似乎也就这么过来了，可若是没经历过，就无法体会这其中的绝望。 多少个这样的夜，她站在车站，一切仿佛离她很近，又仿佛离她很远。只有孤零零的月陪伴着她，难道她只能用月光取暖吗？她执意选择的这座城市，终究只能遇见别人的故事？可她付出的越多，就越是不甘心，越是不甘心，就越是不想放弃，越是不想放弃，就越是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