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三节 抢亲
两天后,批阅工作完成。 一份八十人的名单,被送到了张越面前。 他需要从中选出三十二人,然后逐一任命。 这对其他人,或许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但对张越来说,却是简单至极。 他已经背熟了新丰上上下下,两衙一署三乡一城,所有有秩以上的官吏名字、籍贯、履历和政绩。 甚至能记得很多人的身高、口音、个性。 所以选起来,速度非常快。 只是一个时辰的功夫便将名单确定下来,然后交给陈万年,由后者送去给刘进用印。 于是,当天下午,这份名单,就被张贴在了县衙外面的露布上公示。 这也是张越主政新丰以来最先被确定的规矩了。 事无大小,只要是县衙的决定,都要先公示、宣传,使人民知道,然后再执行。 所以,有些儒生不喜欢甚至憎恨新丰的政治,也是能够理解的。 毕竟,民可使使之,不可使由之。 这种不愚民的路子,在主流的思想派系里,只有黄老余孽才玩的出来! 在这些人心里,泥腿子越蠢越好,越无知越容易统治。 百姓都懂法了,都知道政策了。 要老爷们何用? 不过,这少许杂音,张越是直接无视的。 新丰县内,更是没有什么人理会。 相反…… 公告一张贴,立刻引来无数人围观。 “这是保安曲的录用名单啊……”有人惊呼着,立刻吸引来更多的关注。 很快,一辆辆豪华马车驶来。 公侯勋贵,济济一堂。 更有着大腹便便,衣锦服华的巨贾。 “主公,名单一共是三十二人……” “两位屯长,十位队率,二十位什长……” 家臣们凑到自家主人耳畔,窃窃私语。 “去查清楚,无有婚配者的名字……”只是瞬间这些大人物,纷纷下了命令。 汉室百年,已经告诉了所有人。 刘氏的游戏规则,就是武勋第一! 军功之外,尽皆浮云而已! 黄金万金,土地万顷,奴仆万人,不及斩首百级的猛将。 因为前者,一个不小心,就要掉脑袋。 而后者,只要不造反,不得罪天子。 便是犯罪,也可以抵罪! 军功是家族最好的基石,猛将是兴盛的根本所在。 最好的例子,就是贰师将军李广利! 当初,李夫人有三兄弟。 长兄李广利,从弟李延年、幼弟李季。 最初,李广利算哪根葱? 李氏外戚集团,真正的大人物,是协律都尉李延年。 李延年生时,权倾朝野,闻名天下。 是汉室最有名的音律家,更是知名的大文豪。 论起名声、地位,李广利拍马也不及。 便是李季,也是侍中领尚书事,位在霍光之上。 彼时的李广利,却在居延吃沙子,晒得皮肤黝黑、满脸络腮胡子。 但,李延年、李季,一朝失宠,全家被诛。 独独有军功的李广利,毛都没有掉一根。 反而日益强盛,权柄日重。 现在更是能决定丞相人选! 看到这一事实后,便是傻子也知道,军功是汉室最硬的硬通货。 更不提,汉家本就有尚武的传统。 吟诗作赋,算什么大丈夫? 北阙城楼下献俘的才是英雄! 连司马相如这样的大文豪,都要去西南夷镀金,开疆拓土,才能被人称颂。 ……………………………… 低着头,穿过一排低矮的屋舍。 前方就是家了。 不知道为何,王启年忽然心情紧张起来。 轻轻推开门,院子里母亲正在浆洗衣物。 堆磊起来的衣物,足足有两三个一人高。 王启年叹了口气,走上前去,跪下来道:“母亲,您什么时候又去工坊园找活了?儿子不是打过招呼了吗?不让工坊园给您衣物……” “我儿回来了……”一直埋首在水池旁,拍打和搓揉衣物的妇人抬起头,呵呵的笑了笑:“俺这不是闲着嘛……就想着,给吾儿赚点家底,也好说门亲事……” 王启年听着,苦笑了一声,道:“大人!儿子如今已经是新丰工商署的吏员……秩比有两百石,月俸八百钱……” 这确是他的骄傲。 “啊呀,一个月八百月俸,能存多少啊……” “现如今,新丰城内的闺女出嫁,聘礼都是一万钱起……” 妇人絮絮叨叨的说着:“而且,吾儿既然是官了,那也得置办一个大些的宅子才成!” 王启年听着,沉默起来。 他幼年丧父,全靠着母亲一手拉扯、养大,又费尽心机,送去读书学艺,才有的今天。 但也因此,耗尽了父亲留下的大部分财产。 在王启年的记忆里,母亲一直就是这样。 总是想尽办法的赚钱,总是穷尽一切的省钱。 一切都只为了自己能有一个好的生活。 深深叹了口气,王启年对着自己的母亲重重磕头,拜道:“启禀母亲,儿臣日前参加了县中的军伍选拔,侥幸获选,被拔为队率……” “往后,月俸就不是八百钱了,而是四千钱!” 汉家野战部队的军饷,素来很高。 哪怕是非战时,屯驻关中的野战部队,军饷也是比照着居延边塞的障塞守备部队计算的。 目前,替人在居延服役一年,其责庸价为两万九千钱,基本上与戍卒军饷持平。 这还只是戍卒! 军官的军饷,向上不断打滚,几乎是肯定的。 也就是新丰因为名义是‘郡兵’,不敢真的比照野战部队的军饷配置。 不然,队率的月俸只会更高! 王母听着,却没有高兴,反而低头幽幽的抽泣起来:“俺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学乃父……不要学乃父……安安生生在新丰做个官吏,娶妻生子,平平淡淡渡过这一生,便是俺对汝最大的期盼了……” 王启年连忙磕头:“儿子不孝,让大人担忧了……” 他父亲在他九岁的时候,带着家里的弓箭和佩剑,跟着县中的十几个好友,一起投军,跟着贰师将军远征大宛。 结果再也没有归来。 连尸骨,都埋在了大宛的山谷里。 这是他永远的痛! 他依然记得父亲离别那日的场景,夕阳西下,驰道巍巍。 父亲的歌声,仿佛一直回荡在耳畔。 “岂曰无衣?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待他年岁渐长,读书懂事,便早在心中下定决心,一定要去迎回父亲骸骨,葬到他生前最喜爱的渭河边。 而欲如此,就必须从军,立下功勋! 故而,他一直瞒着母亲,悄悄的练习武艺、骑术。 特别是今年新丰公考,他考上之后,当了工商署的官吏,便有了更多时间和自由来充实自我。 不仅仅将工商署内所藏的兵书,背的滚瓜烂熟。 更进了撞球队,不断的通过运动,加强自身。 今次,新丰保安曲选拔军官,他瞒着母亲,悄悄报名。 结果是一举入选,甚至被选为队率这样的中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