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无愧于心
为何千百年来,总有恶人可以日日作威作福,好人却要日日忍耐下去,天理何在? 自古有言都说邪不压正,为何临到我辈,就要看恶人的脸色苟且存活? 想我杨大洪,堂堂朝廷命官,今日竟致与那内廷阉寺抗争,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大丈夫者,顶天立地也!明日进宫,便是万死,也不惜此身!为江山社稷、为黎民百姓,为那公理与正道,誓诛魏忠贤! 为了书写“二十四罪疏”,杨涟已是一连几夜没有睡踏实觉了,他时常在半夜醒来,苦思那上疏劾奏魏阉一事,反反复复权衡利害,有时直到天亮。 得到好友左光斗和魏大中支持后,杨涟感到自己的付出值了,前天他便应该进宫了,不想却鬼使神差被黄尊素所误,结果汪文言直接被东厂的人从诏狱提了去,尔今已是慢了魏忠贤一步。 虽从未当汪文言是至交,但杨涟也相信汪文言断不是那是胡乱攀咬的小人,东厂纵使拿了他去,也威胁不了自己。但他做事,向来是急于在前,从不甘为人后,尤恨行事被人所制,现在慢了魏忠贤一步,让他俞发焦虑。但现在却不怕了,因为他已经打定主意明日便进宫向皇上呈上这“二十四大罪疏”,他相信,魏忠贤一定会完蛋! 邪不压正!何为正,我杨大洪也;何为邪,魏大裆也! 杨涟坚信,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代表公理与正道的,是人心所向的,而魏忠贤却是阉寺小人,是天大的恶人!自己一身正气,必能降妖伏魔,还朝堂一片清明! ……………… 送左光斗和魏大中二人出府后,杨涟感到有些困意,想到明天早上要进宫,便上床歇了。但这次,他却比前几夜醒得更早,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还是黑魆魆的,空荡荡的大街上听不见任何响动。床头的蜡烛还在燃烧着。 唉… 不知为什么,杨涟突然有种心事重重的感觉,胸口好像压着块石头般,压得让他透不过气来。长长的吸了口气后,他穿上鞋轻手推开门,走到院中。 迎面袭来一股清凉,他感到惬意,身子朝大树下的躺椅上一躺,仰面观望起夜空来。碧空如水,月上中天,他不禁脱口吟出苏东坡的诗句:“月白风情,如此良夜何!” 享受了一会儿凉风拂面的佳境,思绪又集中在酝酿已久的参劾魏阉一事上。他仿佛是在自己与自己对话:我岂不知“恶虎”会伤人,激怒它会惹来灭门之祸?可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见不得魏客表里为jian窃弄权柄。国家大体所伤甚多,我已是心不能宁事、义不能忍声,而一身一家何足道哉?若问动机何在?我此次上疏,就如同张良博浪一击秦始皇一样,万一社稷有灵,令魏忠贤稍知自己身份,晓得开国皇帝的禁令,不至于认为外廷皆观望不敢言,无人敢声讨jian阉,我此举是尽自己做臣子之力,为国而清君侧! 若问一击不成会反受其祸?我早已想好,自古忠臣受祸者,何独我一人;岳飞何等功勋,“莫须有”三字荼毒了性命。若问可曾想过入狱后事?自古刑罚归于法司,我必入刑部勘问,中官则无权干预,事情或许不至于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