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庆典(一)
漆黑的夜色笼罩着小镇,通往外界的道路也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道路两旁的路灯闪烁着昏黄的灯光,勉强在这片密不透风的黑暗之中坚守着最后的光明。空荡荡的路面上,白色的指示箭头在灯光的照耀下依稀可见。 白色的箭头指向如漩涡般黑暗中的一丝微弱光源,那是一个挂在祠堂门顶的小挂灯,随着风儿轻轻地摇摆着。挂灯摇摆不定的微光照的神像忽明忽暗,神像面无表情,双目低视, 估计是早已参透了佛家所说的“四大皆空”了吧。 一阵阵从远处逐渐传来的锣声,不断地靠近着这久无人临的小小祠堂。神像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着锣声带领着人们造访这里。一只正在结网的蜘蛛默默地进行着它的工作,听着由远及近越来越响的锣声。 终于,在夜色的掩护下,清亮的锣声当中混杂的人们的脚步声,人们逐渐的逼近了。 众多的火把与灯笼照亮了祠堂的周边,火焰在夜风的吹袭下不断摇晃,神像的表情也显得忽喜忽忧。 手持火把的人们,都身着非常素色的衣服。这是一年一度的节日,是为逝去的人们祈祷以及为来年的收成的祷告。队伍的前头有几个头戴面具的小伙儿,一边走一边将手上的几个火把轮番往头上抛去,火光在黑暗之中画出几个极为耀眼的白圈,明亮而艳红的火星在空中炸响,并伴随着火把的燃烧不断地掉落下来。翻飞的火把照亮了他们的面具,面具的额头贴着一张黄色的符箓,上头写着“诸邪辟易”。面具是仿照传说中怨灵的形象制作的,“怨灵们”在一跳一跃之间,头上的符箓便也上下的浮动。 树上的知了或许是被跃动的火光以及巨大的声响吓到了,纷纷停止了鸣叫,只剩下了锣声、人声、火把燃烧时木头的噼啪声以及溪流潺潺流过的的水声。 在后边跟随的人们中,年轻的男孩子们双脚来回跳动,敲响手中的铜锣;女人们则端着各式各样的贡品,缓缓的跟随这队伍。不久后,这支队伍便整整齐齐的排列在了祠堂的大门外。 众人点响了几束红彤彤的鞭炮,齐鸣的鞭炮声打破了短暂的沉默,欢呼声响彻云霄,驱散了因周遭的黑暗而产生的些许压抑。 “大家都辛苦了,先休息一下吧。” 一位年岁颇大的老人用他洪亮的嗓音慰劳着大伙儿。 “哎呀,没想到会这么累。” 一个头戴面具的年轻男人将自己的面具摘了下来,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见到他如此,其他戴面具家伙的也将面具摘了下来,纷纷咧嘴大笑了起来,他们一边高声谈笑,一边拿出自己随身带的吃食,或躺或坐在院子前的空地上。 直到看见所有人都开始休息了之后,李晓义才摘下脸上的鬼面具。能够参加并圆满的完成村子里交给自己的任务,让他不由得长长的吁了口气,用袖口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让清凉的夜风带走一身的闷热。 “晓义,接着!” 一罐听装的百事可乐被扔到了脸颊的旁边,耳边发出“呼”的一声,李晓义下意识的伸手接了过来,转头往抛可乐过来的方向望去。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色斗篷,正面印着“正义”两个黑色的大字的家伙,见李晓义向他望来时,便咧开嘴哈哈大笑起来,那副滑稽的模样让人不禁莞尔。 察觉到大家注视的目光后,高伟赶紧拿了一罐可乐,跑到了李晓义的身边,小麦色的面庞显的有些忸怩。他抓起膀子上的衣服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汗水,在李晓义的身边坐了下来。 “没看出来,你挺能走的啊,这一趟下来累坏了吧。” 这个平时看起来敦厚的汉子,现在整个人的状态却显得相当兴奋,估计是一路上到处蹭了不少酒喝,摇头晃脑,时不时还笑一下,显得傻乎乎的。 李晓义点了点头,“没想到路居然这么长,我感觉脚底都起泡了,走路就像走在棉花上一样虚浮。” “不过这也没办法呀,这就只能是咱们这些年轻的干,你能想象村长、长老们带着鬼面具在前蹦蹦跳跳吗?骨头都能跳断喽。”李晓义刚说完,高伟就凑过来用力的拍了几下他的肩膀。“说的不错,这还真就得咱们这些爷们干,咱们阳气足啊,不怕那些小鬼啥的。只有大家一起参加过祷告,才能真正的融入这片土地,要不然啊,你永远都只是过客哟。” “高哥说的是。”李晓义点了点头。 高伟今年三十多岁,因为儿子有哮喘,听别人介绍说这里空气良好,有利于哮喘休养,便带着家人从外面迁了进来,现在在卫生院里担任医师,工作也算清闲。而李晓义则是因为受够了城市里的喧闹和勾心斗角的人际氛围,恰好有朋友曾经来过林场这边,便向他推荐了这里。从搬来到现在,算来也将近一年了。其实外面也迁进来不少人,但基本都和这里的原住民们或多或少的有着一些血缘上的关系。因此李晓义和高伟对于其他的村民来说,那就是不折不扣的外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