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寸步

    夜晚的荒丘其实颇为阴森，那些盘根错节的藤蔓，亦或龙蟠虬结的树木，藏在夜色之中都挺像出山的精怪鬼魅。

    因为背着谢谢的缘故，楚泽在漆黑一片的山林间走得格外艰难，几乎是迈着方寸步子，在小心翼翼的前行。

    所幸有身后背负之人不停说话的缘故，楚泽一边和谢谢聊着天，倒也没有觉得这一路上有多么的无趣和恐怖。

    “楚泽，你的家在什么地方？”

    “家？”少年皱着眉想了想，“原先应该算是那座碧瓦朱甍的神凰宫，现在应该是山上那座知一观，至于以后是否会变，我也不清楚。”

    趴在楚泽背上的谢谢“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楚泽似乎听出了少女的心事，压低了声音问道：“那你呢？你觉得累吗？”

    谢谢笑了笑，打趣道：“这不有你背着吗。”

    楚泽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些许无奈，接着轻声道：“看来你一定也活的很累。”

    微笑着的少女没有立刻回答，脸上的表情逐渐褪去，隐藏进了一种沉默的平静之中。过了许久，谢谢才开口道：“你说的没错。”

    像是成功的打开了某个缺口，没等楚泽开口，谢谢就接着道：“我从小就住在那座山上，大雪常年将整座山染白，陪伴我最多的也就是苍茫一片的白色。”

    “家里总是冷冷清清，我平常见到父亲的次数，远不如见到如是叔叔或者大师父的多。”

    “从我懂事起，所有人都像我灌输一个道理——‘我必须表现的足够强大，因为我是我父亲的女儿’。”

    谢谢始终把头抵在楚泽的肩膀上，偶尔会换一边，但总是在对着楚泽耳语。

    这些话听起来应该会带着某种诉苦的情绪，可从谢谢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却好似一碗白开水般平淡。

    停顿了片刻，谢谢抽了抽鼻子，继续道：“我知道这是我的责任，我也知道父亲对我的期望，所以我不觉得苦。我愿意为了他冒险来到这里，心甘情愿的成为他赌桌上的一枚筹码。”

    说完这些，谢谢忽然展颜一笑，“可是，我有时候也会期望，期望回到小的时候。那时母亲还在，我们一家三口坐在添星阁顶上，即便是对着一轮孤孤单单的月亮看上一夜都不觉得厌倦。”

    “只是我知道，那样的日子，再也一去不复返了。”

    楚泽始终一言不发的听着谢谢诉说着自己的故事，扮演着一个相当合格的倾听者。

    等到谢谢说完之后，楚泽忽然叹了一口气，然后猛地走了两步，转身，干脆利落的将谢谢放在了一棵树下。

    “稍等。”

    楚泽活动了一下肩膀，忽然一跃而起，穿过夜色密林下的重重影子，落在了远处的一颗老槐之下。

    一炷香之后，谢谢看到额头上还带着汗珠的楚泽小心翼翼的捧着一堆土回到了树下。

    等到楚泽走近之后，谢谢才看到那一捧土中其实还有一株植物，两颗像是绒球的淡红色果实挂在植物的顶端，随着楚泽的走动不停的晃动着。

    谢谢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楚泽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土堆原封不动的放在了树下的土地上，缓缓道：“血璎，一种不算罕见，但是也不那么好找的植物。它能够以元气养精血，乃是修行者疗伤佳品。”

    谢谢眼神古怪的打量着楚泽和地上的那两颗红色果实，疑惑道：“你怎么懂的这么多的？”

    楚泽挠了挠后脑勺，老实道：“看得多了，很多东西就不知不觉记住了。”

    谢谢像是极为认同的点了点头，淡然道：“怪不得大师父让我多看书，可惜我总觉得书里东西没意思。”

    楚泽苦笑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先贤说得多少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谢谢撇了撇嘴，视线重新落在了眼前的小土堆上。

    “这个应该怎么用？”

    两颗红色的果实其实不如拇指大小，在月色的照耀下散发妖异的淡淡红光。

    楚泽的视线也落在眼前的血璎上，随意道：“血璎离茎片刻即枯，离土一分则萎，只能现采现用。”

    少女苦着脸问道：“会不会很苦？”

    楚泽思索片刻，摇着头揶揄道：“堂堂谢女侠也会怕这种东西？”

    谢谢脸上不由一红，抬头瞪了一眼楚泽，像是赌气一般猛然伸出两指，轻轻一夹，迅速一递。两颗血璎瞬间落入谢谢轻启的檀口之中。

    腥红的汁液从谢谢嘴角流出，好似鲜血一般。

    月色下，楚泽和谢谢大眼瞪小眼，不过谢谢只是轻轻皱了皱眉头，喉头一动，将口中化开的血璎吞咽入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