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致仕回乡
那边绾婳一行人忙于赶路,可金陵城内却有人再也按耐不住了,是夜,皇宫御书房内,宫人通报窦太医求见,夏侯烜立刻想到是什么事,当即放下手中未批的折子,喝退书房里的宫女太监,宣其觐见。 作为帝王的心腹,窦太医自然并非愚蠢之辈,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皇帝的心思,于是见过礼后便主动说道:“陛下,事情已经办妥了。” 他们能做的都做了,到于结果如何那就不是他们所能控制的了。 “很好,可有引起他的怀疑?”烜帝闻言眉目顿时舒展开了来,看着一副心情颇好的模样,就连嘴角也在抑制不住地微微往上翘起。 “没有坏消息出来。”窦太医其实心里也没底,按说武王那般心机深沉之人,这种把戏迟早会被拆穿的,他只能给出这个保守的答案。 不过,没有坏消息,对陛下来说未必不是最好的消息,窦太医一转头,正巧碰见夏侯烜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好,窦爱卿这段时间辛苦了,等日后此事圆满了结,窦爱卿再回去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多谢陛下。”窦太医闻言顿时眼中一喜,心知夏侯烜这话明面上是客套,可暗地里却是在保他,让他躲到人群后,这么一来,武王那些死忠手下,就是怎么想也想不到他头上,便是有气也无从发泄。 君臣二人,随后又闲话了几句,窦太医离去前,给烜帝诊了一个平安脉,发现他最近情绪不宁,像是上火,便颇为担心地提了出来。 事实上窦太医也只是提醒提醒罢了,本来就没有想过会得到夏侯烜的回应,可夏侯烜却破天荒地主动提起此事:“聿儿的性子,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到底太过莽撞了,朕看着那孩子受苦,心里不忍。” 太子殿下? 窦太医对烜帝偏宠太子一事其实也早有耳闻,可此时亲耳听到,他心下还是不免震惊了,知道这是一个烫手山芋,立刻装死不说话。 就在半月前,太子夏侯聿不知为何主动请缨上阵与温、狄两国对战,可他毕竟是大越未来的储君,对阵沙场又岂是儿戏,烜帝心中原还有几分犹豫,到底抵不过他与文武百官的坚持,便只好由着他去了。 然而从前线传回来的消息却足足让烜帝高兴了好几天,太子夏侯聿带领的三十万大军几乎丝毫未损,便轻易地将温、狄两国的联军给打了个落花流水,百姓也因此对大越皇族更有信心,更有信赖了。 可不是,这一个接连一个的好消息,让他如何能不开心,连着他整个人气色都好了不少,上朝时文武百官都察觉出他心情好了不少。 但他不解的是,烜帝为何此时又突然提起此事了呢? 夏侯烜其实不过顺嘴一提罢了,草草说了两句,他便放过了窦太医,反倒是窦太医有些踌躇,“陛下,有一句话,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夏侯烜见他神色凝重,便也没有出言为难。 “陛下,臣以为明姝郡主与太子殿下青梅竹马,或许她才是医好太子心病的良药?”他只是给个建议,至于用不用那就是皇帝的事。 明姝郡主性子再嚣张再跋扈,也无论如何盖不住她是郡王府少主子的事实,如今形势不明尚不好说,但那日后郡王府迟早都是要交托给她的,倘若有郡王府在身后替太子殿下作保,太子的路必然更顺。 与她相比起来,那太子侧妃出身花楼,身世不清不白的,皇后娘娘虽有意替她换了个体面的身份,可到底是个毫无背景的女子,有张好看的脸顶得什么用处,关键时刻对太子来说她不还是一无是处? “明姝?”夏侯烜闻言顿了顿,细细地咀嚼着这两个字,不多时便突然笑了出来,开口道:“此提议甚好,窦爱卿有心了,下去吧。” “陛下,该您了。”窦太医前脚迈出大殿,静妃便紧跟着进了来。 今日的她身披一袭绛紫色纱裙,正斜斜地倚在榻上,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烜帝,眼里满是遮掩不住的春色,唇含娇俏,殿内烛火柔柔地铺排在她的脸上,整个人竟焕发出宛如绝世美人的妍丽容色来。 是的,她高居贵妃之位,身份尊贵,本再无所求,但是身为一个女人,她依然有着最隐秘的渴望和最火热的欲、念,凭着权力的日渐攀升,这种情绪更是燃烧到了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地步。 不过这样也没有关系,她的信念依然坚定,她的头脑依然锐利。 “嗯。”夏侯烜懒懒地应了一声,微微含笑,却并不动作。 “陛下,您再不落子,可就算您输了这局了。”静妃开口了,边抬眸看他,边抛了个妩媚无比的眼神过去,叫人见了不禁心神荡漾。 “嗯,那就算朕输了吧。” “陛下,那臣妾可就要邀赏了。”静妃低低一笑道。 “哦?不知爱妃想要何物,且说来听听?”夏侯烜也极为卖面子。 “陛下,臣妾想要......” “什么?”夏侯烜微合着眼睛,似是在想着方才与窦太医的一番话,这时回神却没有等到回答,不由得疑惑地睁开双目朝她看去。 却见静妃低低地嗔怪了一声,随即不悦地拉长着一张美艳的小脸,颇为恼怒地端坐着,两手却痉挛地撕扯着衣裙上绑缚的精致缎带。 “陛下,臣上官策恭请圣安。”夏侯烜猛一抬头,却见上官策正长跪叩首。 “哦,原来是上官爱卿啊,来人,看座。”夏侯烜微一摆手,竟是把自己宣召上官策的事情给忘记了,这可恶的水莲花儿,可恶的俏人儿,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的,直晃得他把正事儿都给丢到一边去了。 上官策口中道谢,随即稳稳地坐下,连眼皮也没有向静妃那边抬一抬,活像是那里有什么污人眼目的东西一般,叫静妃好一顿恼火。 “自爱卿了结左相一案回到金陵,已有两年,你我君臣今日还是初次晤面啊。”夏侯烜向上官策寒暄了一句,边不动声色地瞥了静妃一眼,暗道真是没出息的小样儿,都第几次了怎么还是如此紧张? “连日来听闻陛下圣体欠安,老臣甚为担忧,总算今天得见天颜,轻健如常,臣心甚慰。”上官策侃侃道来,字字清晰,句句入耳,他的声音中自有一番恳切的君臣情谊,听得夏侯烜也不禁心中一动。 “哼!”静妃鼻孔里出着气,恼怒地瞪了上官策一眼,她这才又故意拖长了声音撒娇道:“陛下,咱们这棋您到底还下不下啊?” “不是下完了么,你赢了。”夏侯烜略略有些不耐烦了。 “可陛下还没有打赏呢。”静妃依旧不依不饶道。 上官策也不是傻子,他竭力克制住胸中翻滚的厌恶,这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道:“陛下若是有事,老臣也可明日再来。” “等等,朕还有事要找上官爱卿,这样吧,爱卿陪朕去御花园走走。”夏侯烜站起身,缓缓步出大殿,在经过静妃身边时,见她泪眼汪汪好不可怜,不禁眉峰一蹙,低声斥道:“好了,你先回去吧。” 上官策肃立在一旁,不言也不语。 可没有人知道,静妃的一切,她的声音,她的脸,她的姿态,无一不让他感到胃里发酸,恶心欲吐。烜帝刚刚册封了静妃母系侄子淳于烨云麾将军的称号,据闻都是源于对这具毫无瑕疵的身体的热爱。 上官策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面前半点不知收敛的静妃,似乎看见在另一个差不多同样年轻的身体上,那一道道形态狰狞可怖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