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九眼口、羊rou铺
岁末,大雪封山的季节,寒风呼啸着奔跑在萧瑟的后石城内,锁紧了家家户户的门关。 这是一个微妙的时刻。 临近除夕夜,偏还有段距离,正是劳工们奋力博取炭火钱、年货钱、孩童压岁钱的时候;也是富绅清旧账、讨租金,发愁礼数该如何打点的关口,因此,人人都闭在跳着火苗的暖屋里,埋头劳作。 账房拨打着算盘,下人美装着礼盒,力士搬动着木箱,丫鬟拨弄着火炭,这,自然是大户人家的场景;而在酒家客栈内,跑堂嚷嚷着菜名,小二把酒上了餐桌,生意兴隆的掌柜笑得合不拢嘴,还不忘帮杂工烧着热水,准备洗碗洗碟。 总之,一切的忙碌都藏在严实的屋舍内。 让街道冷清得好似无人的郊外,追寻不到人影。 毕竟,天是铅灰色的,地上的积雪有半尺深,空中飘飞着的鹅毛雪花,在狂风的推动下,打在人脸上还会隐隐生疼。 “老爷子,就两步路了,没别人在,您就别兜着脸了。” 走动在雪地上,一名年轻人小拽着一名老人,尽量压低着动静向悬挂着“威远镖局”四枚鎏金大字的门口走去。 这个青年名叫肖南平,现今一十八岁,年纪轻轻,就已经是镖局内的一等镖师。 今日,他身披幽蓝劲装,手绑皮甲,腰间还别着一道沉甸甸的黑色缩口布袋,器宇煞是轩昂,而从他脚上穿的薄底快靴来看,应该是要出趟远门,否则在这样的天气里,常人都会穿着棉布厚靴。 怕的是雪水渗进鞋里,冻坏掉脚趾头。 只是厚靴虽然暖和,可是穿着却不便骑马,肥厚的脚掌塞不进马镫里面,让人脚丫憋得难受,所以这才叫人晓得,蹬着快靴就是要出门远行的意思。 可偏偏,这双要骑马踏蹬的脚还是下了雪地,沾了冷雪。 沿着他的脚印一路追溯,要追溯到城南的平安赌坊,那个后石城内最为臭名昭著的赌坊,无底注、无上限,简简单单的两条宽容,就令无数人倾家荡产。 如此害人的勾当,生性刚直的肖南平自然不屑参与,他前往的目的,只是替自己的大哥带回他的老父,一个嗜赌成性的男子。 此刻,输光钱袋的夏侯经头皮发凉,残雪挂在他的发丝上,雪亮了他的白发,凝成细微的冰霜,冻得他鼻子痒痒的,有些难受。 早上出门前,他见窗外风雪刮得凶猛,于是精心准备了一顶暖色帽子御寒,一路上,那狐皮帽子替他顶风,所以他赶到赌坊的时候,面色还是盈盈的红润,不过可惜,帽子最后被他以低价卖出五十文,赔在牌九上。 没了遮挡,怕风的夏侯经自然显得萎缩。 然而比起狂风,其实夏侯经更为惧怕的,是见到自己的大儿子夏侯雄。 虽说夏侯雄是他的亲生骨rou,但脾性没有半分随他,而是与他的母亲一模一样,是个强势而又行事果决的人物。 因此,当夏侯雄的母亲不幸病故以后,家中一切,依然尽归夏侯氏执掌,轮不到他这外姓女婿插手。 好在夏侯雄平日事务繁杂,又不时要亲自押运镖品离开后石城,这才令他偷出胆量,敢在赌坊中小赌几手,可惜今日手气不济,夏侯经连走背字,足足赔了七把。 若非肖南平及时赶到,他的貂裘大衣已经解下放上赌桌。 “南平,南平,你就别拽着我了,等会儿被宏日看到,一定又要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