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二章 流程
如果胥吏们不是这张脸，不是这副做派，而是如同幕僚们口所说一般推诿搪塞，张待完全可以用“办事不力”的理由来处置一番，或打或罚，都名正言顺。 可偏偏他们积极踊跃，卖力出谋。 这样一来，叫张待想借这个由头来发作，都不能了。 他在心重重记下了一笔。 此时不能教训，不代表以后不能教训。 张家从前朝起累世勋贵，张待从小锦衣玉食，到了现在，更重养生。 他熟读医书，想着张仲景说安内攘外，不仅药用如此，以药推人，处事也当如此。 想要在赣州城内做出功绩来，不先把衙门里头这一干jian吏给治了，又怎么能指哪打哪？ 张待没真正管过衙门，却也外出领过许多次差，知道胥吏难缠，此回带得这般多人出来，是打算如果衙有人不肯用命，敲打不听，要一并剥了职责，把那位子空出来，让幕僚门客自去顶，好叫州知道，强龙也压得过地头蛇。 胥吏自是难动，可却还不入到张待眼。 只要手下把衙门一应事项熟悉了，他敢叫这州城之，日月换新天。 这一边张待须臾之间，心已是转过了万千念头，几步开外，顾延章见得诸人这般行事，也只是寥寥数言，敲打了众人一番，让他们好生办差而已。 他不打算出头去做这个恶人。 官场有官场的道理，衙门也有衙门的说法。 至京都府，下至下县，无论哪一处衙门，都只讲究一个道理：谁能压得住，谁可以说话。 自那日李定在张待面前耍的花枪没被一眼拆穿，于衙胥吏眼，这一位新任的“张知州”，头戴的幞头已经被黑浓的墨汁写了两个大字去―― “废物”。 而这几天张待手下幕僚们的无功而返，更是让胥吏们认定了其人不足为惧。 胥吏对着顾延章唯唯诺诺，谨小慎微，任劳任怨，并不是因为他们发自内心地想要无私奉献，纯粹是在他面前糊弄不过去而已。 顾延章刚任时，是眼前这一批看起来鹌鹑还要老实听话的胥吏，办出了“从临湘转运三万石粮米进赣州城，在赣江之船翻了，损耗一万七千石”的差事。 胥吏难治，难难在你不能简单地一撸了之。 毕竟官员乃是外任，没有在当地扎根几十年百年的胥吏世家帮忙，多少事情办起来要事倍功半。 如账库之的勾稽关系同没有记录的渊源――某某库转了多少绢帛去某某库，某任官员批了，是因为什么原因，能不能转拨回来，如果不能，又是为什么不能。 如村与村、县与县里头的恩怨纠纷与历史过往――某某村与某某村争水源、某某家与某某家争水井、某某人抢了某某人媳妇，还同要同他争田产。 再如案件里的曲折缘故――证人同被告有世仇，其人说话不能全信，原告的儿子名义是行二，其实应该是行三，原本的老大生下来眼睛有疾，已经溺毙了，这回他家说不好是不是贼喊捉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