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amp; 番外 我叫丹尼
我叫丹尼,我在美国出生。我mama是美籍华人,我爸爸,据说“可能”是中国人。 我的中文名字叫方丹尼。自从我在快四岁时从外公那学会了这几个中文字后,我才发现,来这不过是我英文名的音译而已。mama也太懒了吧?我向mama抗议。mama说,她中文不好,先随便叫着吧,等以后爸爸会给我起个好听的、又有深远意义的名字。 是的,我没有爸爸,我跟mama姓的。或者按照mama的说法,我们只是和爸爸失散了,但我们一定会找到他的——总有一天。 我四岁生日那天,爹地回来了。那时候我还小,从外婆家翻出了他们的结婚照,以为爹地就是爸爸。 虽然并不能够时常在一起,可爹地一直很疼爱我,我也很爱爹地。 但后来,爹地爱上了别的女人。 爹地怎么能不爱妈咪而爱别人呢?我慢慢知道,原来,爹地妈咪早就离婚了,而我,不是爹地亲生的。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因为我有很严重的先天性疾病。为此我吃了很多苦头,mama也总是觉得很内疚,觉得她对不起我。 得病不是她的错,如果把爹地放跑就是她的错了。我为此很不爽,极其的不爽,甚至为此晕过去好几次,每次都吓得爹地立刻回来。 这世上还找得到比爹地还爱我们、比爹地对我们还好的男人吗? 有。mama说。 是爸爸。我知道。 可是,爸爸?他在哪呢?他跟mama已经分开十年了,我们能找到他吗?或者,他不过是mama的一个幻想,一个支撑下去的信念而已? 我不忍把mama美丽的肥皂泡戳破,还乖乖地跟着她来到了中国大陆一个和纽约一样,东部沿海的大城市。 爹地也经常往这边跑,因为他爱的人也在这个城市。那mama你呢?你为什么?真因为外公和小姨都在这儿?可他们不过是在这里暂居而已。瞧,我们刚搬来没几个月,外公就调去新加坡了。 而mama却大有在此扎根的意思,她让我学说普通话,学写中文简体方块字……真是莫名其妙。 自从到了这个城市,mama经常会有一些奇怪的举动。 不久之后,又一件事发生了——一个奇怪的人出现了。 mama说那是她的同学,当然,我才不会相信。他出现在病房,在我面前很拽地玩了把枪械拆装,看得我热血沸腾。 可是冷静之后我在想,mama想干什么?她想找一个人来替代爹地吗?不行,这是绝不允许、也绝无可能的! 又一次发病进出icu后,我向他们提出要求,希望爹地妈咪复婚。也许我活不了多久了,我想一家三口快乐地度过我最后的时光。 我的杀手锏再一次生效,爹地回了香港,没有再去找那个女人。 可那个奇怪的人仍然经常在我去医院输血时出现,每次他都有新花样吸引我,而且他似乎知道,什么才是我真正喜欢的、真正想要的。 我故意装作不感兴趣,但是不得不承认,他那一套对我很有效。 他就像一块吸铁石,而且磁力还挺大,不容抗拒的那种。 他想讨好我,继而讨好我mama。我看出他的险恶目的,也看出mama似乎并不喜欢他,所以力争不为所动。 直到那一次,他又扮起了魔术师,在我面前大秀纸牌魔术。 这回我彻底傻眼了、惊呆了。 随着他翻飞的手指和来回变幻的纸牌,有一个声音在我脑海里喊:他是谁?他是谁? 为什么他会那个mama总也玩不好的纸牌魔术?而且手法那么娴熟? mama说,那是当年爸爸教她的,可惜她太笨,没学会。 我知道从mama那里不会得到答案。如果她想说,早就告诉我了;既然她想瞒,谁也撬不开她的嘴巴。我是她儿子,我太明白她了。 在我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段日子后,某一次输血时,他又来看我。 东拉西扯地闲聊了一阵,他发现了扔在病床上的报纸娱乐版,不由睁大了眼睛:“丹尼,你看,这个女明星叫‘丹妮’!不行不行,我看你还是改个中文名字的好。丹尼——太缺乏阳刚之气了。” “叔叔,那你帮我想个好名字吧,要既好听,又有深远意义,又有阳刚之气的。”我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摆出一脸的真诚。 他居然毫不客气地答应了,然后开始苦思冥想。 他在病房里转来转去,最后走到窗前,背对着我,望着外面,嘴巴里低声念叨着。虽然声音很小,可我还是听到了,他在自言自语:“叫李什么好呢?……” 有一次我和他一起玩纸牌——两个人的“真心话大冒险”,谁输了,就要诚实回答对方一个问题;如果不回答,就要把病床下面的尿壶顶在头顶。 第一局,我输了。 他问我:“丹尼,你有没有喜欢的女生?” 我想了想,回答:“有。” 他又问:“是谁呀?” 我白了他一眼:“那可是下一个问题了。” 他眉毛一扬,又立刻忍住,然后毫无悬念地又赢了我一局。岂有此理,他是大人,也不让让我。 我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她叫朱莉,我隔壁班的女生。” 第三局他竟然又赢了。靠,他会变魔术,是不是偷换了我的牌? 他漫不经心地看了我一眼,貌似随口问道:“第三个问题,嗯,你妈咪最喜欢的男人是谁?” 哈,看来这回他学精了,两个问题合成一个来问。不过,这是什么问题?我一下就看穿了他的目的,偏不让他如意。于是我大声答道:“是我呀!”说完得意地看着他。 他显然被噎住了。 活该!我趁他连赢三局疏忽大意,终于在第四局反败为胜。 “你是不是在追我妈咪?”我单刀直入。 他看了看我,点头承认:“是。” 过了两天爹地从香港上来,带我去他的酒楼吃饭,在车上随口问我:“丹尼,你上次说有个麻醉师在追你妈咪,最近进展如何了?” “麻醉师?”我撇了撇嘴,“那都是过去时了。妈咪魅力无边,现在是个魔术师在追她。” “魔术师?”爹地一愣。 是呀,“魔术师”,就看你的功力和爹地比,谁能胜出了。 可是,没多久,爹地走了,魔术师也跟mama冷战了。 两败俱伤吗?唉,真让我失望。大人的世界我看不懂。 过了两个多月,好容易找到了机会,我趁着生病打针,把魔术师叫了过来,并且要他陪我回家。呼,总算有了转机。 那天我真的累了,而且又吃了药,所以在车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所以下半场如何,我不知道。但显然,mama心情好了许多。 几天之后的周末,mama去开会了。晚上小姨走后,我一个人睡得正香,忽然被一阵“叮里咣啷”的声音惊醒。 难道有贼?我猛地从床上跳下来,赤脚走到卧室门前,侧耳听了听。 客厅里有人在低声说话,一个是mama,另一个…… 这时又是“当啷”一响,我把门打开条缝,悄悄看出去。只见mama被一个颀长的身影搂在怀里,一只易拉罐滚落脚边。 接下来……喔噢,接下来的剧情少儿不宜!我连忙掩上自己的卧室门,爬回床上,却激动得半天睡不着。 第二天我居然天一亮就醒了。可是,隔壁的那两位还没动静呢,怎么办? 为了避免尴尬,我只好又闭上了眼睛,迷迷糊糊地也就又睡着了。 后来门铃声把我吵醒了。响了这么久,mama怎么还不去开门,难道非要我起来吗? 在我无奈地刚爬下床时,他去开门了。 然后,我就有幸在门缝里目睹了打架斗殴的整个过程,甚至看清楚了他如何踩在昨晚mama掉在地上的那个易拉罐上,仰天跌了一跤。 哼,活该!他居然脚踏两只船?我恨不得也上去打他一拳,打烂他的鼻子! mama把他赶走了。mama很伤心。 我也伤心,而且愤怒,而且自责。 我看错了人?我做了推波助澜的帮凶? 隔了半个多月,他到学校来找我。 我心里很纠结,不过还是出去见他了。 “丹尼,你妈咪不要我了,怎么办?”他可怜兮兮地垂着头,全没了往日的神彩。 “你活该!”我从鼻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 “那些真的是误会。丹尼,你也不相信我吗?”他问。 我仰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他的双眸清澈坦然。我看了又看,想了又想,最后答道:“嗯,我考虑考虑吧。” 他笑了,抬手揉了揉我的头顶,带着宠溺和慈爱的味道:“我要出趟远门。丹尼,我不在的这段日子,照顾好你妈咪。” 我把他的手打下去,捋了捋头发:“废话,这还用你说?你以为这么多年,我跟妈咪两个人是怎么过来的?” “对不起,丹尼。等我回来,我一定好好补偿。”他看着我,眼中满是歉疚。然后又想起什么,掏出钱包,递给我几张粉红色的人民币。 “我不缺这点零花钱。”我背过手,不肯接。 “我知道,这不是给你的。”他硬是把钱塞在我手里,“母亲节快到了,如果那天我还没回来,就替我买束康乃馨送给你妈咪。记住,中间要放一支玫瑰,一支就好。一支,代表一心一意。” 我以为他已经算是出局了,可没想到,接下来的事情出乎意料。 他竟然搞大了我mama的肚子!这还得了? 我老实不客气地一个电话把他从青海揪回来,扔给mama。 哈哈,mama,你儿子能干吧? 似乎一切都雨过天晴了,我们一家三口快乐地一起去郊外玩,他还用射击打靶逼得我叫了他一声爸爸。 爸爸?爸爸! 他可真狡猾!不过,有爸爸的感觉,真好。 我方丹尼终于有爸爸了,而且是原装的亲爸爸! 呃,爸爸,你还是帮我改个中文名吧。 可没等爸爸帮我改名字,就又出事了,出大事了! 那天下午放学,是小姨和小姨父一起来接我的。他们把我直接带到了医院,不过却不是mama的那家医院。 医院是我很熟悉的地方,可是今天的情形很不寻常。mama脸色惨白地站在一旁,一大堆医生,其中好几个看起来德高望重的纷纷走过去和某个人握手,面色沉重地说着什么。 mama看到我,走过来,紧抿着嘴唇,一句话也没说,牵着我的手,把我带到了那个人的面前。 这是个神色严肃、气势凌人的陌生老人,mama让我叫他“爷爷”。 爷爷? 我仰起头,仔细辨认着那张黑瘦沧桑的脸,终于在上面找到了熟悉的地方:眉毛、鼻子、唇角、下颌…… 我扭过头看向mama,mama咬着嘴唇,微微点了点头。 于是我又回过头。 “爷—爷——”我的声音不大,甚至有点怯怯的。 老人严峻的表情缓和了下来,泛起了一丝慈爱,他抬手摸了摸我的头顶,缓缓说:“好,好……” 我看见他鹰一般锐利的眼眸中似乎浮起了粼粼波光。 然后我又被mama领着进了加护病房。 床上躺着一个人。确切地说,是具人形的木乃伊。他脸上罩着呼吸器,从头到脚裹满了绷带,身上到处插着管子。 mama把我拉到床边,更咽着对我说:“丹尼,这是爸爸。” 爸爸? 我愣了。明明前两天那个家伙还在我面前装帅耍酷,怎么一转眼,就成了木乃伊? “丹尼,叫爸爸。”mama低声说。 呃,叫爸爸,没问题,其实我早就叫过了。可是,他现在这个样子,听得见吗? 我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小心翼翼地问:“mama,他,是不是快死了?” “不会的,他不会死的!”mama扭过头,眼泪像开了闸的水库一样涌出来,她扯着我的胳膊,声音支离破碎,“叫爸爸,丹尼,快叫爸爸!他会听见的,他能醒过来的!” “爸爸,爸爸!爸爸你快醒醒……”我半跪到床头,一叠声地叫着,叫道后来眼前模糊,才发现自己也哭了。 我拽着他唯一没有缠上纱布的手,他的手很大,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曾经那么坚定有力,现在,手指柔软乖巧地躺在我的小手心上,指尖微凉。 一只手掌按在了我的肩头。 我扭过头,是小赵叔叔。 “我爸爸还活着吗?”我擦了把眼泪,抽泣着问。 “活着,活着。”小赵叔叔点头,“放心,他过两天就会醒过来的。” 小赵叔叔从来不骗我的。我放下心来。 爸爸就这么躺着,时不时有人过来看他,和他说话。虽然他还昏迷着,听不见。 小赵叔叔的jiejie也来了,我在香港爹地的西餐厅见过她,原来她就是爹地喜欢的那个女人。 她叹了口气,对爸爸说:“小李啊,这可不像你。快点爬起来,咱们cs一决高低!” 第二天,爹地也来了。 mama扑在爹地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说:“我真后悔,后悔我为什么那么贪心?我没办法接受他已经忘了我、没办法接受他已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人。所以我折磨着他,也折磨我自己。我甚至不让他认丹尼,他都没来得及听到丹尼叫他一声爸爸……” “妈咪——”我拉拉mama的衣袖,小声地说,“我叫过,爸爸听到了,就是上个星期去打靶的时候。” mama扭过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然后又蹲下来紧紧抱着我,眼泪打湿了我的肩头。 大家来了又走了,中午的时候,除了我和mama,就只剩下床前守着的两个护士。 mama让我先跟小姨回去,我不肯,坐着靠在mama怀里,慢慢地眼睛就睁不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嘈杂声惊醒,翻身坐起来,发现自己躺在屋里的另一张空病床上,穿白大褂的医生急匆匆地跑进跑出,而mama正弯着腰站在爸爸床前。 我跳下床,心嗵嗵直跳,紧张得不行。 爸爸这是要醒了?还是要死了? 我从后面握住mama的手,她的手心里全是汗。 “丹尼——”mama回过头,脸上满是泪痕,她把我拽到胸前,颤抖着说,“他醒了。” 爸爸真的醒了。呼吸器已经从脸上拿开,主治医生正俯身小声询问着什么,而爸爸的眉头微皱,眼神迷迷蒙蒙的,眼珠一点一点的转动,转到我和mama这里时,不动了。 我看到他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然后很艰难地动了一下嘴唇,吐出了无声的两个字。 mama扶在我肩头的手猛地一紧,激动地说:“他认得我!” “爸爸!“我凑过去叫了一声,然后看见他的眼中透出欣慰的笑意来。 主治医生又检查了一番,神色放缓,点了点头:“思路还算清晰,没有明显脑损伤。好好复健的话,应该能恢复得比较好。只是等麻药过了,接下来的几天会比较难捱。” 人群又渐渐散了。 mama看着爸爸,泪眼婆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爸爸看着mama,深邃得看不到底的墨黑眼眸缓缓浮起了一层水雾,眉梢唇角,却慢慢的微扬起一个柔和的弧度。 然后他艰难地抬起手,缓缓探上mama的脸颊,指尖微微颤抖,轻轻擦去她腮边的眼泪:“别……哭。” 他的声音低哑发涩,但mama紧紧抓住他的手,眼泪再一次汹涌而出。 然后就这样,爸爸静静地躺在床上,mama静静地坐在床头,两个人静静地彼此对视。 我站在一旁,忽然想起国语课上才学的一个成语:沧海桑田。 又站了一会,我觉得很没劲。太没有存在感了。 我哼唧了两声,没人理我,只得又爬上隔壁的病床,继续睡我的午觉。 在我快睡着的时候,迷迷糊糊听见爸爸说:“没有,我还是没有记起来。可能我这一辈子都不会记起来了。但我是真的想和你们在一起……” 然后是mama更咽的声音:“当然,我们是一家子,永远不分开。”我还欠着你一个粉钻戒指和十个双层巧克力生日蛋糕呢,债没还清,我怎么可能会死呢?” 然后我听见mama抽泣的声音突然卡住了一般,半晌才更咽地叫了一声:“阿利……” 他们在说什么呢?为什么我听不大懂?睡意袭来,我的眼皮搭在了一起。 等我睡了悠长的一个午觉醒来,天已经快黑了。没办法,这两天担惊受怕,我这小身板撑到现在,容易么? 不过我睡醒了一觉,还是很精神的。在病房里草草吃了晚饭,看着mama明显疲累的样子,我拍拍胸脯说:“妈咪你也休息一下吧,爸爸有我看着,有事再叫你。” 爸爸的眼里露出赞许的目光,而mama大概是真的累了,没有反对,只是爱怜地摸了摸我的头顶,和衣躺到旁边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我轻手轻脚给mama盖上被子,然后去陪爸爸说话。当然,基本上是我说。 我问他濒死的感觉是什么?有没有看见尽头有光的黑洞,或是天上射下来一束光圈? 爸爸没力气回答,只是看着我,浅浅地笑。 我又东拉西扯地说些学校的事情,说着说着,发现不对劲。 爸爸紧抿着嘴唇,呼吸越来越重,额头上渗出汗来。 我开始以为是他裹了一身绷带,热了,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开空调,就看见他呼吸急促,眼神逐渐没了焦点,好像瞳孔都散开了。 爸爸不行了!这个念头涌入脑海,把我吓坏了,站起来就想去叫mama。 “丹尼,”爸爸喘息着开口,“别——” 我担心地看着他,他眼睛的焦点又回来了,可是呼吸浊重,大颗大颗的汗水不断冒出来。 “我没事,让妈咪睡会。”爸爸吃力地说完,也闭上眼睛,紧紧咬着嘴唇。 我愣了愣,终于反应过来,麻药过了,他这是——疼的! 可疼成这样,他也强忍着,只想让mama多睡一会。 想起我生病不舒服的时候,总是被mama搂在怀里的。唉,我有些同情爸爸了,看来男子汉不好当啊。 接下来的几天果然比较难捱。但是对我们一家来说,最艰难的时刻已经过去了,甚至爸爸mama开始有说有笑了。 爸爸还在无奈地捱疼。内出血早已止住,但他全身还有好几处压缩性骨折。mama给他擦了擦汗,忽然说:“你知道你当时心跳都停了吗?” “我知道,你说过了,我心跳停了二十分钟才抢救回来。” “是啊,他们差一点就要放弃了。” “然后?”爸爸眉毛一挑,看着mama。 “我不肯,最后我让他们加到……”mama轻轻咬了咬下唇,蹙眉,然后,展颜,“450焦耳。” “什么?”爸爸睁大了眼睛,嗤的一笑,“420焦耳已经顶天了!你想电死我?” mama也笑:“你那时已经死了,是我把你电活的!” 活着,大家都活着,真好。 有一天小赵叔叔的jiejie又来看爸爸,爸爸皱着眉毛对她说:“师太,你怎么总往我这儿跑?我可是名草有主了。你赶紧想办法把自己嫁了啊,不然真成剩斗士了。” 我想悄悄溜出去,爸爸却不放过我,让我叫她阿姨,我只好乖乖地叫了。 “丹尼,长高了啊。”阿姨摸了摸我的头,淡淡的笑容中透着无奈。 阿姨刚走,爹地就来了。 爸爸撇了撇嘴,一脸的不屑:“你这个人一根筋怎么就拗不过来?嗐,说你什么好!” mama把爹地拉到一边,低声道:“别再犹豫了。别说你检查了没事,即便真的有什么事,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哪怕多一天,都好。 爹地没有说话,脸上的神情若有所思。 又有一天,有个架着拐杖、高大英俊的叔叔来看爸爸,他说:“小李,怎么我站起来了,你倒趴下了?” 爸爸扬了扬眉毛:“要走了?” 拐杖叔叔点头:“嗯,回广西。” 爸爸又扬了扬唇角:“是噢,小季姑娘还在等你呢。 “我可不会让女人做我的拐杖!”拐杖叔叔说得豪气干云。 爸爸却轻笑:“只怕是任你百炼钢,也要化作了绕指柔啊。” 我挠了挠头。他们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全都听不懂?明明我国语课成绩还不错呀。 天气渐渐热起来,mama的肚子像吹气球一样鼓起来。我盯着那小山一样的肚子想,太神奇了,我也是这么在mama肚子里长大的吗? 爸爸正把脸贴在mama的肚皮上,一副喜不自胜的表情,看见我满脸的疑惑,向我招招手:“过来,丹尼,来摸一摸。” 我犹犹豫豫地蹭过去,小心翼翼地把手放上去。 突然,掌心下有什么东西一动。我惊得手一抖,立刻缩了回去。 “丹尼,是meimei在向你打招呼呢!”mama脸上满是幸福的笑。 “meimei?”我愣了愣,挠了挠头,“为什么是meimei呀,我想要个弟弟。” “meimei不好吗?”爸爸瞪起眼睛,“女娃娃多好啊!” 我吐了吐舌头,不敢多说了。 今天,12月25日,是我出仓的日子。 圣诞节,一个好日子。哈哈,耶稣的的诞生日,也是我的新生! 门口站了一堆人,最前面的,是mama。爸爸还坐在轮椅上,手里抱着个小娃娃——我的meimei。 mama给了我一个热泪盈眶的拥抱,爹地和阿姨也依次过来给我拥抱。 在一个多月前,爹地就已经跟阿姨结婚了,他本来还想要我叫阿姨做干妈,被我和阿姨双双严词拒绝。 我说我一个妈就够了,要那么多干什么。 阿姨说她可不想被那么大的儿子叫老了。哼,会老吗?我mama跟你同岁啊,年轻漂亮着呢。 “丹尼,太好了。爹地马上要摆喜酒,就等着你出来做花童哪。”爹地很兴奋地说。 做花童?我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袋说:“可不可以等多两个月,等我的头发长帅些,我做你的伴郎?” “不行啊,再过两个月,阿姨的肚子大了,就穿不进去婚纱啦。”爹地伸手摸了摸阿姨的小腹,一脸的幸福。 我看了看阿姨那还很纤细的腰和平平的肚子,怎么,那里已经藏着一个小宝宝了吗? “丹尼,看看你meimei,长漂亮了吧?”mama抱过娃娃凑到我面前。 mama这么问是有原因的,因为meimei早产,刚出生时,就像一只皱巴巴的小猴子。 “真丑,像只猴子。”当时我心里那么想着,谁知嘴上也竟然那么说出了声,当即头上挨了重重一记板栗,痛得我要命。 阿姨立刻出来打圆场,说是婴儿刚出生都丑,长长开了就会变漂亮了。 此时,我低头仔细看了看meimei,然后摇了摇头。 “嗯,白了、胖了。可是,胖了就挤得眼睛更小了,像爸爸,还是丑啊……” 头顶传来一声暴喝:“臭小子,你什么意思?” 上次那一记板栗尚记忆犹新,我拔腿就跑。嘿嘿,他坐着轮椅呢,哪里追得上我? 谁知他把轮椅向前转了两圈,竟然站起来,长腿一迈就抓住了我。 我本能地捂住头,委屈万分地道:“小孩子不可以说谎的,我只是实话实说嘛。” “实话实说?”他瞪着我,把两只眼睛睁到最大,“你看看清楚,你那是实话实说吗?” 然后,毫无悬念地,我又挨了重重的一记板栗。 呜呜呜~这要是在美国,我绝对告他虐待儿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