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是煞费苦心,还是居心叵测
隽秀宫是容妃生前的寝宫。 顾少音四处张望,想要找到阿娘活过的痕迹。 院子里挂着红绸,正屋侧放立架,撑着大红婚袍,上用金线绣了一只凤凰,腾飞展翅,张扬霸气。 “娘娘,皇上说了,虽不是正妻,他也要给您正妻之礼。” 顾少音心想:凤纹?他是怕我死得不够快吧! 面上不显,浅笑走进屋内,顾少音不想错过任何细枝末节。 她穿来穿去,各屋都看了个遍,也没停下来的意思。宫女太监看在眼里,面面相觑。 大太监只说,要是偷跑、反抗就送上一碗加了蒙汗药的绿豆沙,反之就好好伺候,万事依着。 如今这新贵妃风风火火,既不跑,也不享受,可如何是好? “传陛下口谕。” 大太监推开门,太监宫女跪了一地,偏不见正主儿。 小太监小声说:“主子去了偏房,不让咱们跟着。” 浮尘一扫,大太监快步走过去,还未进门,正撞见顾少音跑出来,撞个满怀。 “哎哟哟,对不起。”顾少音慌地扶住大太监。 “贵妃娘娘,您是主子,万没有跟奴才道歉的道理呀!” 大太监倒退半步,弓着腰道:“午间陛下过来陪您午膳。隽秀宫有小厨房,做的是容太妃的口味,具体做哪些菜,还得您把关。” 又不是第一次跟尉迟嘉吃饭,哪来这么多规矩? 她抬起下巴,当是知晓了。 转头进了厨房,顾少音才晓得,尉迟嘉煞费苦心。 小厨房的厨师不光会做江州菜,还做的色香味俱全,都是原汁原味的,偏甜偏辣。 甜辣豆腐干外酥里软,油香混合豆香外溢,芡汁酸甜可口,小米椒辣得舌尖发烫,和小时候阿娘做的一模一样。 顾少音想起嘉王府宴上,容妃提起在江州的岁月,笑颜温柔,眼中满是怀念。 当时她不懂,现在明白,那是阿娘在想念阿爹和自己。 母女相见不相认,顾少音眼眶湿润,眼角红了一片。 “这是母妃最爱的菜品,”尉迟嘉走进厨房,“小时候还常常做给我吃。” 他穿着明黄色常服,鎏金珍珠冠束住黑发,手持十六骨扇,扇面换成了蓬勃山水图,挺直腰杆,颇有君王威严。 顾少音放下筷子,规规矩矩行了个君臣礼。 尉迟嘉一只手托住她的胳膊肘,硬抬起来,顺势捏她的手指,摆到腰间。 “朕特许你不用行礼,但贵妃若非要行礼,还要行妃嫔礼节。” 灶台上还炖着银耳汤,火苗燃烧,滋滋啦啦,热气腾腾。尉迟嘉皱眉,握住顾少音的手往外走。 他的手心燥热,顾少音握拳,拳头被他手掌包住,用不上劲儿,也不敢用劲儿。 待两人坐定了,她才鼓起勇气道:“我想和你单独说话。” “好。”尉迟嘉始终握着她的手,屏退左右。 房门刚刚关上,顾少音张嘴,尉迟嘉却抢先说话:“我不会放你走。” 他的手指更加用力,目光灼热恳切。 “朝中最重要的营造任务都交给你,你想要去筑地就去,所有人都会尊重你,没有人敢不听你的命令。” 这条件当真诱人,每个字都正中顾少音心窝。 平日里她也没有爱好,不过看看月亮喝喝酒,在这里也都能做;换取来的,筑地里的支配权,却是她求之不得的。 迟疑片刻,尉迟嘉已经起身,“来人!” 四名宫女鱼贯而入,前头两人捧着衣裙,后面的捧着两盘首饰。 四人齐声道:“奴婢伺候娘娘更衣。” “不要!” 顾少音瞬间清醒,这是要留下来做妃子,要…要成亲、要生孩子。 她摆手后退,后背撞在柱子上,尉迟嘉一步步走近。这张异域风情的脸,染上阴森,仿佛又回到了花魁夜的那艘小船。 一想起那只手触摸皮肤的感觉,好像有只毒蛇,吐着信子,钻进了衣领,缠上了腰。 “少音…”尉迟嘉握住她的手腕。 顾少音手脚发软,屋外忽然一声怒吼:“尉迟嘉!” “谁?竟敢直呼陛下名讳!”大太监大吼张望。 紫衣妇人髻,云釉抱着孕肚,从屋脊飞身而下,落在院中央。 大太监按兵不动,“云釉,你疯了。陛下就是陛下,不可逾矩!” 从前做大内密探,听命于大太监,云釉十分清楚他的能耐。她站着不动,大声吼叫,以至屋里的人听得清楚。 “我和少音成亲那日,你说她要什么你都给,你说你要娶她。是不是那时候你已经知道少音的身份?” “尉迟嘉,你是不是居心叵测,利用我们?你有没有种让顾少音自己选择?” 房门砰地被踢开,身着龙袍的帝君大步走出来,扇尖直指云釉的喉咙。 几句话问得尉迟嘉气血上涌,他瞪着眼,手在颤抖,深呼吸数次后放下骨扇。 “我不需要跟你解释。” 他说的是我,不是朕。只有对着云釉,他还能冒出点曾经为人、为友的烟火气。 咣啷一声,隽秀宫大门差点被人撞开。 门外嘈杂,只听得破音的高呼:“臣等求见陛下!” 不一会儿,侍卫敲门禀告:“萧太傅、赵尚书在外求见。” 尉迟嘉向前一步,云釉拦在去路,咬唇道:“你别动他们。” 尉迟嘉轻笑,露出悲悯神色,“我在你心中竟是如此忘恩负义之人?” 云釉被他的目光刺到,仿佛真的伤了他,迟钝地让开了路。 屋里的顾少音扒着木门,她拉不开门,也想不出法子,听到萧玉的名字像是找着救命稻草,疯狂拍门。 云釉听到声响跑过去,门口的侍卫重新提剑。 若是从前,她也就冲过去,打不了打一架,死得不会是她。 现在,她摸着肚子,未谋面的孩子又踢了她一脚,轻微的疼痛提醒她,已不是为自己一个人活。 她站在台阶上,朝里喊道:“少音别怕,我们绝不会让你受一点儿伤。” “娘娘,您该换衣裳了。”四个宫女齐刷刷跪在地上。 顾少音刚说了个“不”字,其中一人便摘下发簪,刺向脖颈。 “娘娘尊贵,奴婢等逼迫不得。可陛下旨意违抗不得,我等做事不利,必定挨罚挨打。” “与其被冻死打死,不如自己了结了痛快!” 说着又要抬手,另外三人也都拔下发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