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我背叛了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人

    青娘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她的眼神空洞，只漫无目的地迈着步子。

    她没法子再留在他身边了，为了保住她的命，她不晓得完颜显峰会做出什么事来，兴许会和君王翻脸，再一次被整个大燕厌弃。

    她必须要离开了他了，她已经给他捅出了一个天大的窟窿，又怎能继续留在他身边祸害他。

    她不愿他被君主质疑，被燕人奚落，他是威名赫赫的将军，是受大燕人爱戴的守护神，她再不愿因为自己而去带累他的名声，她所能做的也只有远远离开，选一个僻静的地方，静静地了结了自己。

    有寒风吹来，青娘却似乎察觉不到冷一般，她的脚步虚浮，踉踉跄跄的，她不晓得自己走了多久，从天蒙蒙亮一直走到天色暗了下来，她察觉不到饿，也察觉不到口渴，她的嘴唇干裂出一道道血口子，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不远处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村庄，青娘转过身想要离开，却是脚下一软，人事不知地晕了过去。

    “姑娘？姑娘？”

    屋子里燃着一盏小油灯，打着补丁的棉被下躺着一个年轻的女人。

    她的肤色苍白，乌黑的眼睫长长的，看起来约莫二十出头，此时憔悴而柔弱地躺在那，没来由地让人的心里生出几分怜悯来。

    青娘在昏睡中听见了声音，微微睁开了眼睛。

    “来，快将这碗米汤喝了，瞧你这样子，怕是许久没吃东西了吧？”老妇人端着一碗米粥，小心翼翼地扶起了青娘的身子，喂着她饮下。

    青娘喝了两口，就是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哟，这是怎么了？”那老妇人着急地为青娘拍顺着后背，瞧着青娘的眼睛中水光点点，似乎对世上的一切都是失去了兴致般，一副了无生意的样子。

    那大娘将手中的米汤放下，看着青娘的侧颜，小心翼翼地问了句，“姑娘，是不是遇见了啥难事啊？你还年轻，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呀。”

    “大娘，”青娘的声音有些哽咽，“我背叛了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我觉得没颜面再活下去了。”

    那大娘有些不明白青娘的话，却还是用心劝道，“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你家里还有爹娘不？哪怕是为了老爹老娘，你也要保重自己啊。”

    听着大娘的话，青娘的眼睛微微一动，她不晓得家里人如何了，也不晓得梁军能不能挡住大燕铁骑，若因为她仍是让她的家人被朝廷下令株连九族，祁州也仍是没有守得住，依然会有那样多的梁人百姓死在大燕人手里，那她所做的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青娘的脸上慢慢浮起了几丝血色，她从那大娘手中接过了碗，勉强自己张开口喝了下去，待那一碗粥喝完，青娘向着大娘望去，轻声问道，“大娘，这里离祁州城还有多远？”

    “咋，你要去祁州呐？”大娘问道。

    青娘点了点头。

    “可不近哩，”那大娘瞅了眼青娘的脸色，说，“你先在我家歇息两天，将身子养好了，咱村的屠户隔三差五要去祁州城的，到时候我让他捎上你一块进城。”

    “多谢大娘了。”青娘十分感激。

    “说什么谢，”大娘摆了摆手，“大燕人都打到咱家门口了，咱们大梁人更应该互相帮扶着，才能将这日子过下去呀！”

    青娘鼻子一酸，她说不出话来，只在床上向着这老妇人福了福身子，以示感激。

    三日后。

    青娘拜别了老大娘，小包袱里还装着几块大娘硬塞给她的馒头，她坐在牛车上，跟随着同村的屠户向着祁州城的方向赶去。

    “大哥，前阵子大燕人来攻打祁州了，是不是？”青娘的头发上包裹着一块头巾，几乎将大半张脸都给遮住了，她生怕完颜显峰会派人来寻找她的下落，将她带回凉州去。

    “可不，”那汉子赶着车，头也不回地和青娘说道，“那打得叫个痛快，咱们郑将军有能耐，居然提前晓得了大燕人的行军路线，提前做好了埋伏，险些将他们给一锅端了！”

    那汉子说得十分兴奋，就连手中的长鞭都是甩得更用力了些，“你说说，要不是郑将军挡住了这群大燕人，只怕现在祁州城都要守不住了，咱们八成都要落在大燕人手里，像你这样年轻的姑娘还不晓得有多惨哩！”

    青娘没有说话，只抱着包裹慢慢地转过身，她倚在稻草上，听着那大哥絮絮叨叨的，都在说着这一仗大梁人打得如何如何威风，如何如何打出了骨气，如何如何能保住了老百姓不受大燕人欺负。

    青娘静静地听着，午后，牛车终于赶到了祁州城。

    青娘与那大哥道了谢，那大哥咧嘴一笑，与青娘摆了摆手，驾着车离开了。

    青娘望着眼前这座陌生的城池，许是刚刚打了胜仗，城中十分热闹，往来的行人脸上也都是喜滋滋的神色。

    青娘打听到了军营的方向，在傍晚时分赶到了军营，与守军说出了沈冠秋的名字。

    她并不知道沈冠秋在不在祁州，只想碰一碰运气，待她说完后，守军向着她点了点头，让她在军营外稍候，而后差人前往营中找人。

    青娘的心有些紧张起来，她等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瞧见自营中走出来一道熟悉的身影，他一身戎装，脸庞黑瘦了些，却显得十分精干。

    “青娘？”看见她，沈冠秋面色一惊，立时唤出了她的名字。

    “冠秋哥，”青娘的唇角浮起了一丝笑意，见沈冠秋身上的戎装比起之前更为合身与威风了不少，青娘遂是问了句，“你是……升官了吗？”

    沈冠秋点了点头，“前阵子与大燕人交手的那一仗，我立了些功劳，郑将军将我提拔成了千夫长。”

    语毕，沈冠秋的眼睛在青娘身上打量了片刻，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青娘轻轻摇了摇头，“冠秋哥，您别问我了，我来找你，想求您帮个忙。”

    “你说，”沈冠秋眸心中蕴着关切之色。

    “我想回去看一看我爹娘，还有我大哥大姐，我不晓得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朝廷的人……会不会还把他们关押了起来。”

    沈冠秋听了这话有片刻的沉默，他缓缓上前了一步，与青娘低声问道，“青娘，你和我说句实话，完颜显峰的路线图，和你有关吗？”

    青娘的眼眶红了，她说不出话来，只微弱地点了点头。

    “是你送出来的？”沈冠秋看着青娘仍是不曾开口，依旧是点了点头。

    沈冠秋微心下剧震，眼见着青娘苍白而憔悴地站在那，他心下不忍，低声说了句，“别难过，青娘，身为大梁人，你并没有做错。”

    青娘眼眶温热，只轻轻闭上了眼睛。

    沈冠秋刚要安慰她几句，并命人安置她的去处，却听前方传来一阵马蹄声。

    沈冠秋举目望去，与一旁的青娘说了句，“青娘，是将军回来了，”说完沈冠秋顿了顿，又是加上了一句，“他一直命人在找你。”

    青娘有些惊讶，她回眸看去，映入眼帘就是一张英勇精悍的面容，他骑着一匹宝马，带着身后的侍从向着军营疾驰而来，在营口处看见沈冠秋与青娘，那汉子勒住了马，一双黑眸炯炯，落在了青娘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