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老魏想回家的这个念头是他看到茶厂里的一些外乡人他们大包小篓的忙乎着要回家过年的时候产生的，也许是因为他们的回家举动勾起了他的思乡之情。 这次跟雷震雨从家里出来也不过是半年不到的时间，要和原先离家的时间比起来在时间要短的很多，过去在h市做冷饮生意时，一连两个春节他都是在外面过的。就像他和子箫这样从农村里走出来的一些年轻人，生活的磨砺让家的概念在他们的心里已经被淡化了。出人头地，荣宗耀祖是他们当初走出农村的一个动力，现在却又成了他们想要回家的一个先决条件，当他们再次的从家乡走出来，老魏和子箫就暗下决心，此次出来再混不出个样，他们就是要饭在外一辈子也绝对不再回家去面对那一张张充满了讥讽意味的的面孔了，还有父母的那双失望的眼睛。 现在这个想法在老魏的心里已经不存在了，跟着雷震雨这几个月的努力打拼，一个暂新的，充满了无线光明和希望的生活已经呈现在了自己的眼前，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变化也都是和自己密不可分的，在这里所受到的尊重和爱戴，让他的心里也有了一种莫大的成就感，尤其是身边又有了一个漂亮活泼的瑶汉混血的女朋友，这一切都足以让他有了一个充分的回家理由了，足以让他的父母在村子里，在所有人面前可以理直气壮说话了。 揣着这个想法老魏就想着快点结束这里的学习，早点回到寨子里，他要把想回家的打算当着震雨的面提出来，在这里，无论从哪个角度说，雷震雨就是他的领导。更何况雷震雨又是这样的器重他，把整个的茶厂的建设都交给了自己，虽然雷震雨还没有直接对外宣布，但在寨子里头，人们都已经把他的看成是这个茶厂的第一任厂长了，因为雷震雨性格绝对不会在这里长久呆下去的，或许等茶厂一生产，雷震雨就可能离开，因为他是那种闲云野鹤的个性，这一点已经是毫无疑问的了。也正因此，老魏在对自己如何向雷震雨说出想回家的这个问题上，心里还是有些顾虑的，觉得在这个节骨眼上不是他回家的时候。所以，当老魏从老憨叔家里一走出来，心里那种要回家的喜悦也渐渐的淡了下来，往回走的脚步也跟慢了下来，一心想要回家的那个心思也慢慢的转回到今晚岳红霞的情绪上了，他突然间感觉到岳红霞今晚在对自己的态度上有些不正常，还有她又为什会反对谭笑霞和震雨交往呢，魏必成百思不得其解。虽然老魏也知道在红霞的心里还在喜欢着雷震雨，但想到她已经和自己睡在了一起的这个公开了的事实，他就坚信红霞也是爱自己的，她也不会再对雷震雨有什么想法了。在雷震雨和谭笑霞的这件事上她会有这样大的反应，也完全是出于一种兄妹间的那种关心吧，她是觉得谭笑霞不配雷震雨。这样一想，老魏的心里也就敞亮了许多。 就在魏必成走后不久，老憨婶回来了，这时天已经渐渐地黑下来了。 “他们睡了。”看着红霞的屋里没有光亮，老憨婶小声的问老憨叔。 “嗯。”老憨叔应了一声后就开始翻弄他带回来的年货。 “红霞说那个女老师看上了震雨的事情是真的吗。” “明天问问震雨就知道了。”老憨叔说。 “你说这红霞就是不听话，要是震雨能和咱家红霞在一起该会有多好。” “现在还说这个有什么用呢，不是你弄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迷信，哪会是现在这个样子，现在就别说这些个了，必成也还不错，比震雨不行，比其它人还是绰绰有余，看看这些年上用的东西，都是必成花的钱呢。”老憨叔说。 “阿爸，他走了吗。”这时女儿红霞开门进来了。 “走了。”老憨叔随口就答道。 “必成呢？”老憨婶马上问。 “我不舒服，让他早走了。” “你怎么不早说。”老憨婶急忙的说道，然后拉着女儿就向女儿的屋里走去。 看着老伴的这个异常举动，老憨叔突然间就想到了什么，也急忙的跟了过来，嘴里说道： “老太婆你不要在瞎弄了，红霞别听你妈的。” “你跟来干什么，我有话要和红霞说呢。”老憨婶说着一手就把老憨叔推到了门外。 “红霞，正好呢今天是七七四十九天了，阿妈刚才去盘王那了…” “阿玛我现在什么不想听了，你别再说了。” “阿妈刚才求过盘王了，盘王会原谅你的，明天就别和他在一起了，过了三十六天你就可以重新选择震雨阿贵了。” “哪来的这个规矩呀老太婆，你不要再打这个主意了，他们的事乡里都知道了，这样做会让人看不起的，我这张脸往哪里放，还有你知道震雨是怎么想的吗。”说话间老憨叔就开门进来了。 “红霞呀，不要这山在望那山高了，必成挺好的，将来在寨子里的茶厂当了厂长，就是乡里的干部也要高看他一眼呢。”老憨叔继续说道。 “阿爸，阿妈你们都别说了。”红霞说着就起身披上了一件衣服开门就走了出去。 看着女儿出去了，老憨叔心情很复杂的又很无奈的望着门外，他知道在红霞和老魏的这件事上委屈了女儿，可是事情到了现在的这个份上还有什么回旋余地吗，结果是肯定的，已经没有了。老憨叔的心里也清楚的知道，他的老伴还在为此做着一些努力，想要改变红霞和老魏的这个即成的事实，并且也还不断地催促老憨叔配合她。可惜的老憨叔不像他的老伴是个地地道道的瑶族人，她可以有着他们自己民族的传统习俗，按着祖先留给他们的方式进行着婚配嫁娶。可是，老憨叔不能呀，因为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汉族人，他懂得汉族人的风俗和习惯，他不仅在此事上帮不上老伴和女儿，而且还要想办法去做通她们的工作让老伴放弃这样的想法。看着女儿的身影走远了，老憨叔这才重新回到屋里地对也在发愣的老伴说： “和你讲过多少遍了，我们汉族人的婚俗和你们不一样的，女孩子一旦和男孩子住在了一起就意味着她不再是黄花大闺女了，你现在想让红霞离开必成好在去和震雨好，这个是不可能的事情，就是寨子里的要好阿贵们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你觉得震雨会这样做吗。” 老憨叔的老伴也不出声，只是闷头坐在那里也不知道心里在想的什么。 “红霞这是去哪了，必成刚才还说这个春节要带红霞回家见她的父母呢，你却在这里做起了这种事情，必成要是知道会怎么看我们，你呀。” 天空中的下玄月在一片云彩的遮挡下只露出一弯月角，就像挂在了那片云朵上，半天也不见它游走出来。几盏路灯泛着橙黄色的光芒，把这个瑶家寨子蒙上了一层童话般的色彩，整齐划一的活动板房规整的排列着，家家户户的窗户也都是一昏一暗忽闪着屋里的光亮，一看便知，屋里的主人们都在看电视呢。短短的一个月的时间，现代化的进程正在悄然地改变着这里过去的那种原始版的生活。走出了居民区，眼前便是一片杂树林，借着淡淡的月光，岳红霞继续向林子里走去，突然她的脚步停下来了，眼前一个模糊却又很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不远处，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 “老魏？”红霞轻轻地向着那个模糊的身影喊了一声。 果然，前面的那个身影一下转过身来，快步就向她这里跑了过来。 “红霞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魏必成欣喜的就抓住了岳红霞的手。 “你没有去震雨那里吗。”岳红霞也是几分惊奇地问道。 “你看。”老魏伸出手往前面一指，继续的说： “看到什么了吗？” 岳红霞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仔细地看了一眼问道： “是他们两个人吗” “还会有谁，红霞你看的真准呢，就是他们两个。”老魏很惊叹的口气说。 “刚才我回去的时候看到屋里没有人，我就想震雨一定是在子箫那里，我就奔子箫这边来了，刚走出不远就看见了有两个的身影朝着这边来了，我一下就想到你说过的话，我就想验证一下会不会是震雨他们两个，也就跟着走了过来，你说的没错，就是他们两个，你看他们现在还拉着手呢” 老魏说完了，岳红霞半天没有应声，夜幕里眼睛紧紧的盯着远处的那两个模糊身影，唯恐远处的这两个模糊身影会从她的视线里消失一样显得那么紧张。魏必成明显的感觉到了岳红霞的手在出汗，而且将原本是自己握着她的手，现在被反过来的赚在了她的手里，并且是越撰越紧，让他感到了一种捏骨般的疼痛。 “你怎么了红霞，我的手都被你赚疼了。”魏必成说。 岳红霞没有回答魏必成的问话，手继续的使劲的捏着，就好像在她心中酝酿了很久了的一股能量要释放一样，倾尽了全力。 “走吧回家。”说完这句话，岳红霞拉着老魏就快步的往家走。 就在她转身的一霎那，借着天上微弱的月光，魏必成看到了她嘴边的一颗还没有滚落下去的泪珠。就是这颗晶莹的泪珠让魏必成心里一下子明白了，原来雷震雨在她的心里并没有完全的被自己所替代，他依然还留在她的心里。 广阔的夜空此时没有了一丝的云彩，橙红色的下玄月变成了奶白色，透着玉般柔润，静静地，毫无羁绊的漂浮在浅蓝色的夜空里。 四周的杂木也在夜色里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好的景致却没有好的心境了，魏必成的心里此时感到了一种说不出的难过和委屈，脑子里也随之混沌了起来，不知道此时应该对岳红霞说些什么了。 质问她这是为什么吗？他觉得自己没有这样的资格。因为一开始他就知道红霞喜欢的人是雷震雨，也知道自己和她能走到一起，是因为岳红霞鬼使神差的拿错了衣裤，竟然把他魏必成给以外的成就了。这样的结果应该归功于她的阿妈老憨婶发明的这种联姻异术，当然，这其中少不了子箫和魏玉玲的一份功绩了。 同样，在岳红霞爱着雷震雨的这件事情上，魏必成和子箫他们的心里也一直的怀着一种深深的愧疚，他们觉得很对不起雷震雨，对他有着一种无法补偿的亏欠，虽然如此，但他们至今也还是把这件事情埋在了心里，一直在瞒着雷震雨。 也就是有了这种亏欠的心理，让魏必成一直都很小心的呵护在岳红霞的身边，在岳红霞面前自己总像是矮她几分，显得很不自信，处处都以岳红霞为主，自己始终都是处在一个被动的角色里。因为在对雷震雨的这份亏欠里，也包含着他对岳红霞的一部分，如果事情不是这样，这里面还会有很多的假设和可能… 满脑子混沌的魏必成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就又被岳红霞带回到了家里。 看到女儿回来了，还把魏必成也带回来了，老憨叔的心里一下安慰了许多，心想着女儿还算是懂事啊，老憨叔心里只顾着高兴了，也就没有注意到魏必成的表情，他也不知道未必成是被女儿打发回去的，女儿和魏必成在外面都发生了什么，就以为是魏必成是和雷震雨商量过了回家的事后又回来的呢。 “必成，和震雨说过了，震雨什么意思，答应了吗。”老憨叔一边给老魏倒着茶水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听阿爸在叫魏必成，红霞就一个人进了自己的屋，老憨婶也随后跟了进去。 混沌之中的魏必成听老憨叔在问他，脑子也一下子清醒了很多，马上说道： “啊，老憨叔，我还没说呢。” 老憨叔听了不觉一怔。 不等老憨叔再问，老魏先说道： “老憨叔，我想过了，今年春节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