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十一 漫长的一天viii
“马斯坦金币，十四枚。” “盖博金币，十七枚。” “洛伦丹金币，五枚。” “还有……涅罗金币二十五枚。” 负责鉴定钱币的老师傅推了推单边眼镜，在炼金灯光的照耀下注视着金币表面精美的雕绘，再次用手掂了掂重量：“没错，是商业之都涅罗发行商业金币，不过……女士，你确定要用它们来支付拍卖费吗？” 法师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好的，我知道您的意思了。”鉴定师傅没有劝阻，小心翼翼的把五十多枚金币装入钱袋，“马斯坦金币与洛伦丹金币与盖博金币的兑换比都接近1:1，而商业之都涅罗发行的商业金币与盖博金币的兑换比虽然近期在黑市上被炒到1:3，但我们只能给您1:1.5的官方兑比，请您见谅。” 说着，他从另一个钱袋中掏出五枚银币：“换算下来，扣除拍卖费我们应当找您四枚银币和七枚铜币，这是五枚盖博银币，请收好。” 莫妮亚接过银币，微微点头，随后跟在女侍应生身后，回到了包间。 ——曜日时十一时三十五穆沙。 下意识的看了眼时间，法师示意侍应生将武器架放在沙发前，粗略的看了他们一眼，视线一扫而过，从钱袋中取出一枚银币，加上刚找的五枚恰好一人两枚。 “好了，你们可以走了。” 付完小费后，她很不客气的说道。 两枚银币的小费或许在拍卖会期间只是一个稀疏平常的数字，但对于侍应生来说也算是一笔意外之财，再加上服务行业本身要求的职业道德，他们对小小法师的些许失礼并没有太在乎，依旧不失优雅的鞠躬告退。 当他们离开，脚步渐渐远去后，莫妮亚起身，确认门窗关好后重新坐回沙发上。 “六十金币……” 调整一个相对舒服的坐姿，法师将视线投注到架在武器架上的单刃剑之上，许久都没有挪动——剑的名字是极光，有着恰如其名的美丽，刃身优雅而极富张力，乌木剑柄的凹凸被打磨的极其精细，在琉璃色的灯光映照下，这把出自大师之手的名剑有一种动人心魄的魅力，很容易令人沉沦于这份致命的美丽中。 然而，凝视着这份美丽的莫妮亚却并未迷醉。 她的沉沦另有它因。 六十金币，这可是六十金币啊——消费果然是一种冲动，冲动果然是魔鬼，这就是对冲动最好的惩罚。 微微颤抖的身躯彰显出主人的不平静，法师陷入的是名为悔恨的深渊。 “呜呜……太亏了！血亏啊！” 严格来说，莫妮亚不能算是吝啬的人，但她对财富的喜爱，却丝毫不逊色于巨龙，之所以她没有睡在金币构筑的巢xue这一野望，其实仅仅是因为金币在混乱纪年前期贬值太快以及金币这东西真要睡起来的话，硬邦邦的很是硌人。 至于为什么她会知道，原因其实并不复杂——早在法师还不是法师的时候，下水道小老鼠们的女王就用铜币亲身实践过——她可以用足足顶了三天的黑眼圈证明，用金币构筑的巢xue并不适合人类居住。 至于为什么是三天？ 原因同样很简单，那就是贪财程度与巨龙有的一拼的女孩儿，在经过了第一天的失利之后并没有退缩，认为像这样的小小困难，难不倒有着伟大之血的原初精灵，只要学会忍耐，苦痛终究会逝去，而充满梦想与希望的黎明也终将到来。 然而……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自这次事件以后，她对金币的看法就发生了微妙的改变——金币这东西乃是万恶之源，每一枚金币之上都凝结了无尽的鲜血，它的璀璨早在罪孽沾染的瞬间消逝，留下的只是充满罪恶的躯壳、这种失却灵魂的空壳恐怕也只有那些完全不懂美的巨龙会用作筑巢的材料，相比较之下还是水晶比较适合她。 最好打造一个大大的水晶宫…… 女孩儿曾经留着口水想过这个这个问题。 顺带一说，这个念头是在她发现在灼热之月睡在玻璃床上很舒服后才产生的…… ——等等！我为什么会忽然想起这些，好羞耻啊。 回忆起自己黑历史的法师，用头的撞着桌子。 “真的好想死啊……” 随着时间的流逝，莫妮亚渐渐从黑历史带来的羞耻感中走出，平静了下来——多少也算托这打岔的思路的福，因一时冲动而消费了六十金币的苦痛感烟消云散，开始冷静的思考其中的得失。 毫无疑问，是失大于得。 极光无疑是一把极其优秀的武器，或许采用的技艺不如逐风者之刃与霜怒者之刃那般成熟，品质也不足以传古，但放眼采炼技术相对落后的当下，足以称得上当世名剑——六十金币的拍价虽然超出了它应有的价值，可如果考虑到精灵落后的冶炼技术在相当长的时间内无法出产这个等阶的武器，以及其潜在的升级价值，纯以买卖而论其实没怎么亏。 只是……亏在了买卖之外的地方。 法师叹息一声，目光深幽。 她来这可不是单纯为了参加拍卖会，而是为了找到某个不让人省心的熊孩子，特意前来搜集情报——像盖博这样教会势力薄弱的国家，一定潜藏有法师的流派，只要能与那边搭上关系，她之后的行动必定能获得极大的助力。 不过，教会的力量在此虽然薄弱，但法师们仍然一如既往地遵循着隐世原则。 而想找到存心遁隐的法师，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作为一名法师中的一员，莫妮亚自然对这个群体有充分的了解——纵使大范围抓捕巫师魔女的那段恐怖岁月早已过去，然而异端审判的阴云却并未散去，在死亡这一现实的威胁下，或许不是所有的法师都能有临危不乱的镇静以及超乎常人的智慧，可至少他们会在漫长的学习生涯中变得小心而谨慎。 想让他们开口说话，没几分手段根本不可能，十有八九要把他们打到服气。而就算能做到这一步，仍然没到结束的时候，还必须要小心他们耍花招——每个法师流派都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法术，要是一不留神栽在上面，或是被对方用言语编织的陷阱欺骗，那么她很可能会面临一个法师流派的打击报复。 所以，很麻烦，必须小心谨慎。 可当下，在这个必须小心谨慎的任务中，她竟因一时兴起而拍下了一把不易携带的拍卖品——这把名为极光的单刃剑大约相当于成年人的一臂长，六十公分左右，称不上短剑，也算不得长剑，所谓的携带不便，也只是相对而言——当然，对身高有着奇怪偏执的小小法师绝不会承认这一点。 实在是大失误。 好在……倒不是没有补救的办法。 微微颔首间，莫妮亚已经想到一个消弭恶果的办法——虽然这个办法对某人有那么些许不地道，但谁让她所认识的人只有他的名头在这里好用，谁让她看他不顺眼？坑他，她是一点儿内疚感也没有，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麻烦某人充当一次邮递员来一次往返跑而已。 她流露出恶作剧得逞的笑容，但很快收敛，起伏的心绪也随着心境的安定渐渐趋于平缓。 “好了。”法师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目光终于从单刃剑上移开，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十一时五十穆沙？看来上午场的拍卖要步入尾声了啊。” 莫妮亚记得上午场大概有十二件拍卖品，预计结束的时间是十二时，然而举办方显然低估了参与者的热情，直到刚刚，第十一件拍卖品的竞拍才尘埃落定——先君埃克的狮心盾被503号房以四百三十五金币的高价拍下，本就十分热烈的氛围，再一次被引爆，所有人都将注意力转到了舞台正中，等待着压轴之作解开神秘面纱。 “想必大家都等不及了吧，”投影上的主持人拍了拍身侧被纱布覆盖的武器架，冲观众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不是我卖关子，而是这件武器与之前所有武器都不同，它很强大，非常强大，超乎想象的强大，它是最强的武器，是只有最勇猛最强大的战士才有资格拥有的武器，或者说……” “——持有它之人，即为此世最强。” 伴随着话音的落下，有那么一瞬间整个会场仿佛失却了声音，但随后——千万个声音一同响起，如海啸般席卷整个天地。 “请大家安静一下，请大家安静一下——”主持人做着徒劳的努力，安放在各个地方的扩音装置的声音都被议论声掩盖，而对此无可奈何的他隐秘的向助手使了个眼色，“现在有请伦道夫·休利特阁下为我们演示这把有资格享有最强之名的武器的威力。” 伦道夫·休利特？ 包间的隔音效果非常出色，外面的嘈杂对里面的人几乎没有影响，莫妮亚在听到主持人读出的人名后微微愣神——在出使群山之国时，她有意搜集过活跃于群山之巅的上位职业者的资料，对这个名字一点儿也不陌生。 ——“猎人”伦道夫。 罕见专精于弓箭的上位战职者，群山之巅赫赫有名的赏金猎人，成名于二十三年前，其最为人所知的战绩是与“狼王”哈帝的追逐战，两名上位战职者之间的角逐横穿了整个米罗根山脉，群山峰峦之间最大的匪王在历经十三天的抓捕，身受数十创后，被从身后射来的利箭钉死在了树上。 此战，也是近些年来少有的上位职业者之间的生死对决。 而赢得这场生死豪赌的伦道夫，则被誉为最有资格从狮心大公莱昂那里接过最强之名的职业者。 他出现在这里，有何目的？ 难不成真的只是为了试一试这个最强武器——说到底，法师对拍卖会上自吹自擂的所谓最强武器多少有点看不上——凡铁打造的武器，再怎么强大也超脱不出它的物性，除非神灵将神恩灌注其中，不然再高明的锻造大师锻造出的武器，对于上位职业者而言，无非是更坚固一些、更锋利一些，仅此而已。 难不成……这场拍卖会的动机并不单纯？ 她心中掠过一个念头，可来不及多想，呼啸之风将大气撕裂，有若雷霆的巨响贯彻云霄。 又发生什么了？ 她皱起眉头，下意识的抬头望去—— ——苍穹被撕裂了。 Ps：抱歉，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