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六十三漫长的一天x
“纽斯曼疯了吗？” 即使是对这场变故早有所料的法师，在看到这一幕时也不由微微失神：能够有资格在这场拍卖会中参与竞价的，可都是能够在群山之巅权力体系中站得住脚的大贵族，其中甚至还有三王家这样位于统治阶级最顶端的庞然大物，中止拍卖——哪怕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或是借口，也实实在在的得罪了他们。 在亚伦斯，贵族可从来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代名词。 如果纽斯曼和伦休特是无牵无挂的独行侠还好说，为了一把能够使自己更进一步屹立于此世绝巅的超凡武器，开罪一个国家的所有权贵也不是不可能，但至少据莫妮亚所知，伦道夫姑且不论，作为大商人的纽斯曼，在这个国家，这片土地之上，有太多割舍不下的情感，有太多割舍不下的人和事。 那么……难道是这名“猎人”自作主张？ 法师下意识的眯起眼：对于伦道夫·休利特此人，她其实并不是很熟悉，精灵之森虽然搜集了不少群山之巅上位职业者的情报，但那些情报基本只停留在表面，并且多数是政治立场、战斗风格、过往战绩等，仅凭这些浮于表面的东西根本无法真正认识一个人，认识一个活生生、有血有rou的人——她不能确定，他的所作所为，会不会拍卖会的主办者毫不知情，只是单纯的被利用了。 缺乏情报的女孩儿想了想，然后放弃了思考。 这些……说白了，其实与她也没有什么关系，她要做的只是看戏而已。 没错，看戏——想知道这到底是纽斯曼的算计还是伦道夫的自作主张，其实很简单，只要好好看下去就可以了——拍卖会上发生这么大的事，她可不信纽斯曼会一无所知，而只要看他露头，只要他表态，原本扑朔迷离的局势一下就会变得非常明朗。 但直到拍卖会的主持者最终屈从于上位职业者的压力，这位拍卖会的幕后老板却始终没有走向台前——然而，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表态，纽斯曼此刻的不作为，所表明的态度实在是太明显不过，与包间外的喧闹不同，会场二楼以上的包间，是一片如死的寂静，几乎所有的贵族都在以这种冰冷的沉默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可是……炼金屏幕上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第三个身影。 不多时，莫妮亚便注意到有一些贵族已经离开了包间，这固然有今天上午的拍卖会临近尾声的缘故，但更多的，还是被戏弄之后的愤怒与不甘吧——虽然没有当场发作，可在名利场中生活的贵族一向与仁慈绝缘，等待纽斯曼与伦道夫的将是或明或暗的报复，以及来自整个权贵阶层的打压。 “真是不智之极。” 女孩叹了口气，她不是很能理解纽斯曼的所为——如果想要招揽一名上位职业者，以他的身份地位加上这把超凡武器，几乎可以说是一件十拿九稳的事情。但他偏偏没有这么做，反而把它作为拍卖会的压轴品进行拍卖，而在拍卖的最后，又任由伦道夫·休利特扰乱会场的秩序，将整个群山之巅的上流权贵通通得罪了个遍。 舍近求远吗…… 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想不明白，也猜不透，这样做的唯一后果大概就是在“猎人”伦道夫·休利特的身上打上了他纽斯曼的标签，以及……将所有人得罪了个干净。 付出与所得完全不成正比。 目的完全成迷。 “不过这样不欢而散也好。”想到这里，法师也站起身来，如夜色般静谧的长发顺着肩膀倾泻而下，长长的公主裙拖拽在地上，“至少下午的拍卖会更容易确定目标。” 不少贵族都有收集奇花异草的兴趣，他们或许没有什么药理学方面的知识，然而他们的目光有时候非常毒辣，加上这场拍卖会的模式与她之前预想的有很大不同，没有取得包间身份的人不允许参与竞价的机制扼杀了大部分学徒参与的可能，想以药剂方面的知识抓住可能在会场内活动的法师，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再怎么不容易，也是必须做，并且做到的事。 莫妮亚推开包间的门扉，在女侍应生的引导之下，向餐厅所在的方向走去——距离下午场还有一段不短的时间，趁现在解决下午餐问题是一个不错的选择，精灵之森毕竟远离人类社会，很多调味品都没有，饮食方面比起洛伦丹清淡了很多，尽管也称得上别有一番风味，但三年下来也多少有些厌倦——相比之下她还是更喜欢人类烹调的rou制品，那份鲜嫩多汁的感觉她可是怀念了相当久的时间。 更重要的是，包间的客人在这可是享有贵宾待遇，一切饮食都是免费的。 一边不动声色的想着，女孩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还真感觉有点饿了。 ————————————————————————————————————————————————— “有时候真有种命运是切实存在的感觉。” 视线略过门前那一抹有些熟悉的身影，外貌年轻的有些过分的男人不由哑然失笑，拉着他的手带着一顶青蛙帽的女孩或许在隐约间听到了父亲的呢喃，抬起头用一双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这个她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怎么了？ 湛蓝的眸光中传递出这样的讯息。 “不，没什么。”年轻的简直不像一名父亲的男人摇摇头，轻抚着身侧女孩那一头如水的长发，微笑着解释道，“只是看到一个本以为不会再见到的人——所以说，命运真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 “哦。”女孩兴趣乏乏的回答道，低下头把玩着手中的大熊玩偶——它被称为伐木熊，是盖博乡间广为流传的一种吉祥物，相传是森林的保护神，一旦有人被贪欲所蒙蔽，它将成为自然意志的化身，维护自然平衡，予以贪心者最为严厉的惩罚，让森林复归于宁静——她喜欢它，不只是因为它的寓意，也不只是因为它的可爱，更因为它是父亲送给她的礼物，是她收到的第一件来自父亲的礼物。 父亲……这曾经对她是一个多么遥远的称呼啊。 她微微眯起眼，感受着手心的温度，嘴角不由勾勒出一个温柔的弧度。 但现在…… ——近在咫尺。 小心的偷看一眼身侧那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尚且青涩的女孩不由晃了晃脑袋——直到现在她心中仍有一种微妙的不真实感，害怕身边这个男人如他到来时一般突兀的消失，害怕这一切只是她夜幕下的匿想，只是一场不真实的幻梦。 “嗯？”年轻的父亲敏锐的察觉到了女儿情绪上的起伏波动，不由皱起眉头，但随后很快舒展，调整好不太稳定的情绪，关切的伏低身子，以调侃的语气问道，“在为什么苦恼啊，我的小公主？” 女孩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摇头。 但“咕噜咕噜”的声音恰巧从小腹处传来，领会错了意的年轻父亲不由坏笑起来，轻轻将女孩抱起：“原来我们的公主殿下肚子饿了啊。” “才没有。”女孩嘟起嘴，气呼呼的说道。 “看来你的通用语该加强了，”男人抱着她走向靠近边角的一个餐桌，“刚刚的发音听起来就像是‘呼噜噜’的小猪叫。” 女孩别过头去，不去理他。 “好了好了，开个玩笑而已。”男人将女儿放下，整理一番衣衫后向路过的侍应生露齿一笑，“小姐，麻烦给六十四号桌上一份安格鲁烤山猪，七成熟——再来一份，嗯，一大份水果拼盘。” “好的，”侍应生转身回以一笑，“请稍等。” 他冲对方微微颔首，随后收回目光，看向自己的女儿，冲她介绍道：“安格鲁烤山猪是盖博的一道特色菜，安格鲁山猪本身就是一种非常棒的食材，rou质鲜美极富嚼劲，再加上小火慢烤和秘制的酱料，吃起来可是一绝——我相信你会喜欢的。” “嗯。” 女孩低低的应道，下意识的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摆钟。 ——曜日时十二时零六穆沙。 ——只剩下了最后不到十二个曜日时。 ——梦，终究会醒来的。 小剧场： 而在另一边。 “小姐，麻烦帮我来一只安格鲁烤山猪。” 坐在一个不起眼角落中的小小法师好不容易等来了服务生，赶忙开口道——对于这道前世一直没机会品尝的美食，她可是馋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今天终于有机会可以弥补前世的遗憾，而且还不用花一个哪怕铜币，真是太幸运了。 “抱歉，”然而侍应生的话语给了她当头一击，“刚刚最后一份已经被那边的客人预订了。” “那边的客人？”小小的女孩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到一个年轻男人的身影以及一个带着青蛙帽的蓝发女孩，随后轻叹一声，“算了，有别的什么可以推荐么？” “我们这里的水果拼盘很受欢迎。”女侍应生仔细的打量一番眼前精致的仿佛洋娃娃一般的幼小女孩，“除此之外，果汁的口感也不错。” “……”莫妮亚沉默。 “客人？客人？”侍应生有些奇怪的问道。 “抱歉……”小小法师抬起头，双目无神的看着她，“三年了，已经三年了，就连尝下鲜也没办法吗……”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