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京都的东井

    七月下旬，第七学区。

    两个重复的数字七在占卜家的眼中有着特殊的含义——七政之数，精悍严谨，天赋之力，吉星照耀，重七更为吉中之大吉。然而，七也常常被人们视作凶险的数字，投射其影响到现实中，就是所谓的不祥征兆。

    然而在如此一个先进的世界里，新兴的科学技术与截然不同的社会理念已经改变了人类的思想，至少在位于东京实际面积三分之一的现代伊甸园——学园都市，那种迷信的观念不可能被接受。

    要命的是，入夏后的炎热天气的确“凶险”至极。气象预报自六月来就没错过，这里每天都像是烈日当空的地狱。盼了许久，某高中的学生们终于迎来了属于他们的暑假。

    “东井君，你来了！”穿制服的一名长发少女远远地望见了学校大楼门口楼梯上缓步慢行的他。

    一头红色的碎发，外套白色的衬衫，里面穿着印有「生即是死」名句的褐色体恤。还有看起来很紧的黑色牛仔裤，包裹住了他那占一米七以上身高一半的双腿。

    此人就是藤原由奈要一起去逛街的对象。在许多人眼中，东井明明是个学生却打扮的像个不良青年，或者说，这样更符合日系高校男生的特殊气质吧。

    “看什么？我偶尔穿一件自己的衣服没有错吧。”

    少女轻轻笑着望着他道：“我是说你这身打扮，很有可能会被老师骂哦。”

    “与我何关？只要走出这所高中我就不是这所学校的的学生了，更何况暑假老师也不管学生的仪容仪表吧？”他一手插进了裤包，另一只手挠了挠蓬松的头发。

    藤原不禁笑了起来，东井一脸茫然地望着她。

    “没什么，只是感觉你这副委屈模样有点过分有趣了……哈哈哈——”

    “烦死了！”

    人行街上的人群比肩接踵，车道上川流不息。行人里大部分都是本学区的学生，偶尔能看见肩上别着袖章的风纪委员在沿着狭长的巷道巡逻。

    少女走在前面，眼睛都望得疲累不堪了。

    “你看！这么多和我们一样的学生都在街上呢。哇！那是什么？好像是可丽饼在打折哦。喂，东井君，你提起点精神好嘛，陪人家出来逛街还丧着个脸——哎我说，我们去吃可丽饼吧！人家可喜欢那边卖的小吃了……”

    “吵死了，想吃什么直接说就是了。”

    “哼！你怎么一点也不会和女孩子说话啊？不说了，我先去排队了！”少女气冲冲地看了一眼东井，算是一种责备，转过身又高兴地朝前方的可丽饼小店跑去。

    东井滞然望着她的背影，愣了半晌仅仅是叹了口气，小跑追了上去。

    “咦，你怎么来了？”

    “我说由奈啊，天气很热，咱们去那边坐会儿吧！”

    接过东井那有劲的大手，藤原的脸倏地红透了。

    ……

    小店CrepeRABLM的门口坐满了顾客，在烈日当空的今天也依旧生意火爆。路旁的座位上靠着拿着两袋可丽饼的女生吹寄制理，看上去她的心情不是特别好。她就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一种无名的怨念把周围的人们驱赶得远远的。

    刚刚路过看见了这家卖相不错的可丽饼店，很想试试于是买了两包。但转眼间她享用美食的好心情就被打破了——她带着厌恶的眼光看着身旁两两成双的情侣们，仿佛她是世界上唯一没人要的孩子；又拿出羡慕的表情望着那些能和同伴一起玩耍的女孩子们。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朋友，毕竟她对自己的外表还是蛮自信的。

    “我也好想要一个能分享可丽饼的对象啊！”

    一个十分稚嫩的声音叫醒了对天大喊的她：“小吹寄怎么在这里啊？”

    “咦，小萌老师……我只是来吃点可丽饼。”

    “诶！看上去很好吃哦。能分我一半吗！”

    吹寄面对着月咏小萌期待的表情，想了下还是把手上的可丽饼递给了她。作为学校的化学教师，小萌老师身上丝毫没有教条死板的老化气息，反而散发出少女般的青春活力，也许这是心态的问题吧，吹寄一直这么想。

    “话说吹寄酱这次又是全班第一啊。”

    “嗯，我只是认为如果到了期末还不努力的话就彻底失败了。”

    “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努力啊。”

    “像那种每天抱怨这样的人如果连学习都搞不好还能干什么大事？我说的不是指任何人啊，不过那种人真的存在欸，每天都在你眼前晃来晃去的，好像觉得人家很想看见他一样。”

    忽然间，吹寄不经意望见了走来的人，顿时一脸黑线地捏紧了手上的可丽饼。

    “我就知道，说什么就来什么。”

    三个男生你推我搡从她们面前走过，其中两个嘴里还有说有笑的。

    “我怎么告诉你的来着？阿上的专长就是做这种大家做不到的事啊。”

    “少来了，要不是我先发现那女生的那啥没扣上，这小子能有机会一展身手？”眯着眼睛的一人说道。

    “总之我们都很佩服你的啊，阿上。哈哈哈……”

    黑色海胆刺头的男生无语地看着他们俩，脸颊上的红色还没褪尽。刚想说点什么，突然看见了已经眼冒寒光的吹寄，顿时吓得一步也走不动了。

    刚被土御门和蓝发坑了又遇到气在心上的运动少女，上条已经毫无多余感想要发表了，唯有那句响彻云霄的呐喊依旧：

    “不幸啊！！！”

    ……

    ……

    “等下去游戏厅吧！”

    看着爬到自己肩上粘住的藤原，东井无奈地将她推了下去。

    “咳咳……由奈同学，你真是不知矜持啊。”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在和别人提要求时首先不能让人难堪啊！”

    “怎么了？我想玩玩游戏都不行？”

    东井无奈叹了口气：“好好好——我东井今天就大发慈悲陪你去了，你该满意了吧。”

    “不！不行！你说话的态度十分恶劣！现在，你必须为你做过的一切道歉，就在此时此处。我一定要让你认识到你对待女生时有多么不负责任，你怎么连这一点都意识不到啊！”

    藤原的声音十分细柔，但丝毫不影响她生气时犹如Rap一般的快速语调。由于她平时性格从未像如今这样娇里娇气，在说完这句话时，两人都愣了一晌。

    在这种时候，按理说，东井应该继续妥协，安抚下来她的情绪；可他仍在保持无情，仿佛他的死亡直男表现还不够死亡。换句话说，他甚至不知道直男与常人的界限。

    低头想了半晌，他只是抬头缓缓说道：“我哪里不负责任了。”

    又是这种“我和你又没什么关系，你凭什么要求我宠你？”的语气。藤原已经委屈地眼泪汪汪了，不过气话倒是不说了。一头长发缓缓垂下，无奈的声音从嗓子眼中挤出：

    “你同意陪人家出来逛街，却没有意识到什么吗？”

    东井盯着她，摇了摇头。

    “……够了！你就去看你的那些无聊的书吧！”

    少女气冲冲地撒开了东井牵着自己的手，沿着人行道跑走了。

    东井顿然垂下了头，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确实做得有些过分了。可他现在应该再去追她吗？刚才在可丽饼摊时也是如此，他不想重复做一件无意义的事。她是否会因自己一次次的冷淡态度伤心痛哭？自己这个男人又是否处处体贴到了她呢？

    他只是想贯彻他交际的原则，仅此而已。因为藤原对他来说还没有到用心珍惜的程度，他想。

    “哟，这不是东井君吗？”吹寄嘴里嚼着可丽饼，走过来奇怪地问道。

    “哦，我刚看见你和土御门他们一起呢，怎么过来了？”

    “我才不会和那群男生同行呢。这种想想就觉得恶心的事你也不会做的吧。”

    东井轻哼了一声，然后一本正经地分析了起来。

    “真要问我还不好说——土御门那个九州来的墨镜男，我不知道他有什么秘密，但至少看起来没有什么危害；海胆头上条貌似是神奈川县那儿的，和我一样都是京都人，退一步的话也可以处处——唯独那个头蓝的耳环，我真服了他这个老六了，上回在游戏厅的时候竟然当着小孩子的面说什么忍者游戏都是骗人的，不会挑说话对象就闭嘴啊！我真想揍一揍他那张天真的脸……”

    “啊？你的意思是，上条那家伙反而是最正经的喽？”

    “我这么说的？话说回来吹寄你也挺辛苦的啊，得不到的东西就别在意太多了……”

    “啊……这这……我……”吹寄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算了算了！你来和我吃可丽饼吧，我姑且也是第一次……”

    “别随便找个陌生人一起吃东西啊。不好意思，我现在可能要走一下，抱歉了。”

    “难道你不是一个人？”

    “其实告诉你也无妨……”

    听完东井的话，吹寄制理毫不留情地劈头盖脸狠骂了他一顿，同时她还用着不可思议的眼光打量着这个平时看起来挺不错的正经人，一副生怕自己看走眼了的表情。

    “我说啊，你连揣摩女生心思这么简单的事都不会吗？”她揪着东井沾有油污的衬衫领，皱着眉头问道。

    “我从没想过……难道你们的思考方式不同吗？”东井淡淡反问道。

    “……当然不同了！你是猪头吗？情况紧急，改天我还得说说你。现在，赶紧去做你该做的事！”

    “……我懂了！”他诚恳答道。

    “轰隆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游戏厅那边有什么动静！”

    “快跑啊，能力者打起来了！”

    混乱的人群向两人这边快速涌来，密集的脚步声都快震聋人耳了。

    “游戏厅？完了！”刚和吹寄道别，东井虎躯一震。

    他只得凭着高大的身材硬挤向事件发生的地方——如果藤原在那里出了什么事，他以后都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别人自己是个大丈夫。

    “唉。”

    吹寄制理望着东井远去的背影，不禁想起了那个不论什么时候都会对别人伸出援手的少年。明明身处于三十几度的酷暑中，她却感觉到了冰冷的凄惨。

    ……

    风纪委员第49支部成员木原那由他此时也感觉到了异样，并且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她已经迅速赶向了事件现场。

    “真是的，偏偏在这种时候惹事，好烦呐！”

    乳白色的电光照耀着现场每一个人的脸，同时也包括站在他们中间的这个搭着红色披肩的少年——他得意一笑，身体轻微一闪，刚才的攻击直接落空。

    面对他的能力者「电击使」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愿，反倒挑衅地对他嘲讽道：“还以为你有多厉害呢，到头来不过只是个会躲闪的虫子罢了。”

    “这不是躲闪的问题——”红披肩少年微微扬起嘴角，厉声说道：“这是关乎骨气的抉择！”

    “骨气？我怎么没从你逃跑的样子里看到一点儿呢？”

    “这不是逃跑，这是为了更好地发扬骨气的力量而做出的「冷却」。我的骨气正处于极热的高温状态，如果不降下温来，我可不能保证不会伤害到你。”

    “哦？你还真能一本正经地在那边胡说八道啊！”

    两人就这么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突然不知怎的，他们统一选择了冲出游戏厅。这不是和解，而是单纯的保护游戏厅里无辜的路人。

    “你也挺有骨气的呢，但偷偷摸摸干坏事可不是一个有骨气的人干的出来的事。”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那游戏币不是我偷的！”她忽然使出全身的力量，仿佛有百万伏特的电流正围绕着她一般。

    事实上，她的确有百万伏特的闪电之力——因为她正是学园都市仅七人的超能力者第三位：御坂美琴。她的能力「超电磁炮」能够轻易对抗一支装备齐全的军队，更何况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

    “有趣……”

    局势仿佛并不倾向两人中的任何一个。满嘴骨气的少年浑身都是不可小觑的爆发根性，而他也不是吃素的。他就是第七位Lv5「原石」的能力者：削板军霸。伴随着自然的呼吸，他使出了一手与御坂弹射出的硬币同样强劲的招数：念动炮弹。

    当两束不可估量的力量以超高速对撞在一起时，灾难必将降临。

    “住手！这里是风纪委员！”

    木原那由他还没有亮出绿色的袖章，街上被冲散的人群就几乎压倒了她的身体。两人的第一次交锋几乎完全被互相抵消了，而释放出的巨大能量使最近的一颗树整个树冠烧成了黑炭。

    “那两个能力者大脑不正常吧。不对，我得赶紧找个地方躲躲。”藤原由奈正巧经过街对面，因看到了乱成一锅粥的人群就前来凑凑热闹，没想到目睹了如此惊心动魄的一幕。

    刚才那一击，双方都是抱着“即使要展示威力也不能过分伤害到对方所以浅尝即止就行了”的想法而限制了自己的力量使出的。没想到竟然如此势均力敌，便一边懊悔着没能多用点劲一边各自谋划着接下来的战斗了。

    “赶紧住手，你们当我不存在吗？鉴于你们的行为已经严重危害公共安全，请两位与我前往学校接受教育。”

    “拜托诶，是这个家伙无事找茬，我只是替学校先给他个教训了。”

    “你们的行为具有极强危险性，无论如何都不能一概而论。所以走吧，不要找借口。”

    “我只是测试下根性的好坏罢了，先走了再见！”

    “等等——站住！”

    话没说完，三人的眼神几乎望向了同一处。由于高温导致停靠在路边的汽车油箱起火，辄快速蔓延成整辆车不住火焰烤炙而发生恐怖的爆炸。

    爆炸十分猛烈，巨大的响声甚至传到了远方的亚雷斯塔耳中。

    “由奈——！”东井几乎吼破了嗓门。

    站在这边的藤原由奈眼眸正盯着那辆燃烧的汽车，恍惚间看到了一块巨大的金属物体笔直瞄准了自己飞来。

    停止思考的刹那，她没有听见这声吼叫，只是感到大脑提前受到了刺激。可来不及躲闪了，她的心拔凉拔凉的。

    约莫零点几秒后，她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打到了她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