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山有贵客
宴席上众人纷纷敬酒,陈喜仗着酒量好,来者不拒,一晚上也不知喝了多少杯,当时还能硬扛着,回来后却趴在廊檐下臭水沟里吐成了狗,吐完后爬到床上睡的人事不知。 第二天天方亮,门却被孔力撞开了。 “赶紧起来!带你看热闹去!” 陈喜正做着与歌女划拳的梦,不满意被人打扰,闭着眼嘟哝道: “小怜,别跑……刚才还没suo完,你又输了!” 孔力只听清楚了前面几个字,暗道昨夜叫他在那过夜,当时假装洁身自好,这会却一个劲叫着人家名字,果真搔货一个,抡起巴掌拍下去,哈哈大笑道: “小怜,你怎么来了!” 陈喜霍然睁开眼睛,哪有什么佳人,只有一颗硕大的毛头在对着自己嘿嘿而笑,不由一阵恶寒,捂着还在疼的头没好气地说道: “孔兄,别吵,再让我睡上两个时辰。” 孔力眨着眼睛嘿嘿笑道:“小师叔可是舍不得小怜姑娘?” 这厮怎么知晓自己梦中的旖旎风光? 莫非有什么入人梦中的妖法? 陈喜怔怔瞧着孔力那张胡子拉碴的脸,睡意全消,有点恼羞成怒地说道: “潜人梦境非君子所为!孔兄太过分了!” 孔力被说楞了,过了好大一会才道:“谁潜入你梦境了!刚才你自己小怜小怜乱喊着,现在倒赖俺身上了!” 陈喜这才知道自己说梦话了,不由闹了个大红脸,强自辩解道: “我说梦话了? 那不是怜惜的怜,是年头的年。 你听错了。 小年是我以前养的一只猫…… 呵…… 孔兄那样看我作甚? …… 孔兄酒量果然好,昨晚喝的那样多,今天却恍若无事! 起来这般早,找有什么事?” 孔力一副我信你个鬼的表情,但也没时间来取笑了,于是说道: “赶紧起来,带你看热闹去!” 陈喜见他眉飞色舞的样子,奇道:“山上一年好像一天,能有什么热闹?” 孔力激动地说道:“明天宗主会带领长老们迎接南瞻仙盟的圣使,恭迎仙缘帖!你说热不热闹!” 陈喜猛地翘了起来。 “什么是仙缘帖?” “什么是仙缘帖?只有接到了仙缘帖,才有资格参加仙缘大会。” 陈喜懂了,原来仙缘帖就相当于仙缘大会的邀请函,但他也有一点疑惑,不禁问道: “不过收一个帖子而已,值得这么兴师动众的么?” “你知道来送帖子是什么人么?” 孔力冷哼一声,似乎对陈喜的问题有点不高兴。 陈喜笑道:“看来这来送帖子的定然是个大有身份的人物。” 孔力自豪地说:“那当然了!咱们可不像那等不入流的小宗小门,来的都是些没名没姓的小执事!给咱们宗门送帖子的都是南瞻联盟殿主级别的尊者!” “殿主在南瞻仙盟中地位有多高?” “这么说吧,在南瞻仙盟中,除了盟主,便是十殿殿主!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角色!” 陈喜震惊了,不是震惊殿主地位之高,而是震惊于穷困潦倒的不周剑宗竟然还这么有排面。 可不周剑宗明明都被隔壁的流云剑宗鄙视,为何能被南瞻仙盟如此重视呢? 历史悠久? 属地广大? 宗主人帅? …… 陈喜满脑子疑问,可这却不便直接问孔力了,只得先将疑问收起,笑道: “那位大人物什么时候到?咱们能随便去看热闹么?” “据说明日午时便到!本来你还没拜入宗门,是不能去的,可不是有俺么?包在俺身上!” 孔力拍着胸脯说道,满脸得意。 如今出赁福地一事能否展开,全在仙缘大会上,陈喜当然关心,当下也不管孔力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迅速梳洗穿戴停当,跟着孔力出门而去。 不久到了一个大厅里,满厅里都是十五六岁的眉目清秀少年,有一个精神矍铄的蓝衣老者正在对其训话。 “肖执事,这就是我家表弟了,怎么样?是不是面如冠玉英俊不凡?能否当得了如意童子?” 孔力走到老者跟前,笑嘻嘻地说。 肖执事看到孔力,一直板着的脸露出了笑容,瞥了眼陈喜,赶紧拱手道: “道长先前说自家表弟人才不凡,小的还心里犯嘀咕,怕形象不合要求,但现在看就是鹤立鸡群,小小的如意童子算什么,这般人才,就连宗门弟子,也能当得。” 在不周剑宗,凡厮仆执事人等皆称门中弟子为道长,以示尊敬。 孔力哈哈笑道:“谢你吉言!俺可将表弟交给你了,你可别委屈了他。” 肖执事连忙保证道:“道长放心!小的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亏待道长家表弟啊!” 孔力拉着陈喜来到远处,挤眉弄眼道:“俺的计策如何?是不是可以光明正大地去看热闹?” 陈喜虽然还不知道如意童子是做什么的,但肯定是能去现场,也是佩服这家伙鬼点子多,不像表面那般粗朴老实,赞道: “孔兄老谋深算,佩服佩服!” 孔力得意至极,“俺平时是懒得用脑子,只要花了心思,就没什么能难得了俺。” 额……你有没有脑子不清楚,但你绝对有这个世界上最厚的脸皮! 陈喜忍不住暗暗吐槽一句,礼节性地附和道:“孔兄不但聪明了得才大如海,还玉树临风英武不凡!” “哪有哪有!呵呵……哪有!” 孔力笑声渐大,背着手得意而去。 陈喜看着孔力逐渐消失的背影,暗道这家伙倒是不挑词儿,但凡好听的词,尽管往上堆好了,保管见效,不由微微摇头。 回到大厅,对着肖执事抱拳道: “我叫陈武,还望多多指点!” 陈喜想到自己目前在山上似乎小有薄名,果断换了个名字,笑着说。 “陈武?道长不是说你叫李坤么?” 肖执行奇怪问道。 陈喜暗骂孔力那个混蛋不交代清楚就跑了,面皮直抽,连忙圆道: “我大名叫李坤,小名叫陈武,平时别人都叫我小名。” 肖执事恍然大悟,“那我也叫你小名好了。” 安然度过这一关,陈喜站到了人群里听训。 一番听下来,才知道这所谓的如意童子便是迎宾花童,贵客来时,负责手执如意、拂尘立于两旁,装扮门面,以示对于贵客的尊敬。 肖执事所训的乃是迎宾时的规矩礼节、顺序流程,甚至包括站立的仪表姿态。 没想到竟然当起了花童!不过有了这个身份,倒真能光明正大地去看热闹! 了解清楚如意童子的身份职责,陈喜哭笑不得的想。 时间在紧张的排练中过的很快,转瞬便到了迎宾之时。 第二天一大早陈喜便赶到了集合之处,穿上了统一的青色道袍,梳好髻,列好队伍,又熟悉一遍规矩礼节,到日上三竿之时,便被领到了山门之外,手捧如意,列于道路两旁恭迎贵客。 南瞻仙盟十殿殿主这般大人物,到底是什么模样,陈喜还着实有点期待。 但山林寂寂,青空寥寥,许久都没有一丝动静,更没有一个人影出现。 就在众人都有点双腿发硬站立不稳时,忽见黑压压的一行人出了山门,恭立于道。 为首的正是不周剑宗宗主谢迁,一袭白衣飘然出尘,潇洒不凡。 立于其右侧的为二长老颜之鲁,身上穿的是簇新的蓝色锦袍,石板似的脸上难得地挂着一丝笑容。 立于其左的为三长老时阚,剪裁合身的火红裙衫将其出众身材勾勒的淋漓尽致,脸颊如玉,脖颈似雪,远远的看,犹如一朵盛开于熊熊火焰中的白玉兰。 时阚的旁边是七长老白玉堂,依然是白白胖胖憨憨厚厚富家翁模样,背着手悠闲地看着风景。 在他们的后面则是大小弟子,萧平原、田庆、孔力、白秀起皆在其中,按辈分而立。 “看来大人物要到了!” 陈喜用余光瞥着众人,暗暗想着,正要收回目光,却见时阚朝自己看了过来,嫣然一笑。 陈喜被笑的有点尴尬,迅速看着前方,目不斜视起来,脑海中却忍不住重复着刚才那惊鸿一笑,暗道这婆娘疯是疯了点,笑起来却着实好看。 这时站在前面的几个人都将目光投在了陈喜身上。 二长老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转头看着萧平原道:“他怎么在这里?” 萧平原早看到了陈喜,虽然不知究里,却镇定自若地回道:“童子不足,用以充数。”
二长老没说什么,转回了头,看着天际。 田庆双眼喷火,恨声道:“山野顽童,怎堪其职,出了差错,岂不惹人笑话!” 萧平原冷哼道:“出了差错,由我负责。” 田庆被顶的哑口无言,楞在一旁生闷气。 孔力频频向陈喜使眼色,可得不到一点回应,着急的恨不得跳到他对面去,好在他立在后面,前面挡着很多人,那副猴急的样子也影响不到宗门形象。 一旁的白秀起鄙夷地看着孔力,微微翘着嘴角,一副冷眼旁观模样。 如此又过了半个时辰,依然没有动静,耐力差点的童子腿麻的便有点保持不住身形姿态了,摇摇摆摆的似病柳颓草。 两行人中,唯有陈喜依然身形挺拔,非但站姿没有变形,连神态都没有稍动。 颜之鲁越看脸色越是阴沉,蓦然喝道:“一个个松松垮垮蔫头耷脑的,成何体统!” 童子们一个个骇的脸色苍白,赶紧站直身子,恢复姿态。 颜之鲁不悦道:“平原办事向来稳妥,怎么今日找了这般废物充数!” 谢迁皱眉道:“平原,怎么回事?” 萧平原苦笑道:“弟子办事不力!” 颜之鲁正要开口,旁边时阚冷笑道:“要是宗门养得起仙童,怎需从山下找这些废物来充数!” 此言一出,难堪的寂静瞬间笼罩住了众人。 就在此时,忽然一阵散漫的蹄声从山径下晃晃悠悠地传来,似乎有匹懒到极点的牲口正在上来。 蹄音方起,颜之鲁脸上又恢复了笑容,谢迁换了种更潇洒的姿势,时阚纤细白腻的手指抚摸着腰间青皮葫芦,似乎想解下来解解口渴。 后面弟子都伸长了脖子。 陈喜知道寻常牲口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定然是大人物到了,可这出场方式着实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在他的想象之中,能配得上那等大人物的仪仗排面定然会煊赫到极点,不凡到极点。 蹄声越来越响,很快一匹纯白毛驴载着一位枯瘦老者转了上来,出现在众人眼前。 虽然童子被严厉要求遵守规矩礼仪,贵客来时,眼珠不准乱晃,但他们还是忍不住偷偷去瞅那毛驴,越看越是想笑,有的甚至憋的脸颊通红。 那毛驴有一只眼睛上斜罩着个黑色眼罩,只有一只眼睛好使,那只眼睛滴溜溜地打量着众人,贼的好似要将众人骗的底裤也没。 驴背上的老者花白头发,瘦长脸颊沟壑纵横,袍服整洁干净,但绝不贵重,唯有一双眼睛深不见底。 乍一看去,与寻常村叟无异。 老者一出现,谢迁便带着众人迎了上去。 老者赶紧下驴,谢迁行罢礼,笑道:“许久不见,崔殿主依然神采不减。” 老者回了礼,也笑道:“许久不见,宗主的剑却更加锋利了!” 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笑罢,诸位长老一一见礼。 轮到时阚,时阚瞅着挂在驴背上的黑铁葫芦问道: “听说貔貅殿库房里聚集了天下珍宝,美酒尤其多,不知殿主铁葫芦里装的什么美酒?” 崔蓍摆手道:“哪有地主要客人酒喝的道理,不告诉你,不告诉你!” 时阚皱着鼻子哼道:“都说貔貅殿主崔老九吝啬天下闻名,果然如此!” 颜之鲁厉声道:“师妹,莫得无礼!” 崔蓍呵呵笑道:“无妨!不善聚财,怎得为貔貅殿主?三长老夸赞对了老朽,老朽倒要请三长老喝酒了。” 说罢,将铁葫芦解下,递给时阚道:“只许喝一小口!不许多喝!” 时阚接了过来,拧了开来,也不客气,直接对着嘴倒了起来,可才接了一口便吐了出来,怔怔看着崔蓍道: “怎么这般酸?” 崔蓍一把夺过铁葫芦,哈哈笑道:“此乃醋尔,怎能不酸?” 时阚这才知道上当了,跺脚道:“你这小老儿好生气人,舍不得美酒就算了,凭什么拿酸醋来逗人!” 谢迁哈哈笑道:“师姐,世人谁不知崔殿主嗜醋如狂,你自愿喝的,可怪不得别人。” 众人纷纷大笑。 谢迁又道:“殿主大驾光临,蓬荜生辉,请至山上相叙。” 一行人逶迤上山,言笑晏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