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又见孔力
陪着萧平原考察过止云峰后，陈喜便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又重复起了刚上山时的日子，开始了新一轮前途未卜的等待。 如果说之前的等待完全是蒙眼瞎等，那么现在的等待就像是一场赌博，赌萧平原能搞定反对派，继续展开生意。 只有如此，不周剑宗才有余财培养他，长老们才不会反对收他入门。 对于赌局是赢面大，还是输面大，其实他心里是没有谱的。 因为他只是看客，并不是赌客，能上牌桌的是宗主、二长老、七长老，是时阚，是萧平原，而不是他陈喜。 被赌局决定命运的人不能上桌执牌，只能苦苦等待，虽然这很扯淡，但却是现实。 对于无法改变的现实，愤慨是没有用的，故作不见也是可笑的，似乎唯一靠谱的态度是离远点看着它，平静自处。 所以在每一个日子里，他都按时起床，按时休息，每天早上打半日拳，下午收拾一番院落，有客时殷勤相待，独处时静观己心，不去胡思乱想，也不患得患失，尽量把每一天过得不那么难捱。 半月时间转瞬而过。 在这半个月里，萧平原来过三次，皆是有了新的经营思路与其对谈，除此之外，他的计策进展如何，长老态度是否有所转变，他没有提过，陈喜也没问过。 狮王来的倒是比较勤，还经常载着他四处漫游，虽然两人说话投机，但也没涉及到宗门事务。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陈喜已经揣测出狮王的身份，可以说他是时阚的家奴，只是因为他年高德勋修为强悍，所以众人比较尊敬他，给了他相当于宗门客卿的身份。 处于这种身份之下，实在是不便于多说宗门内部之事。 陈喜是聪明人，自然不会让人为难，是以一个不便说，一个也就不多问。 时阚一次也没来，听狮王说，她不知从哪得了坛秘制老酒，一醉不醒，整日呼呼大睡，也不知已经睡了多少天了。 时阚来或者不来，都不出乎意料，用陈喜的话说就是，谁特么能把握那个疯婆娘的行为逻辑，不来最好，省的麻烦。 最出乎意料的是，半个月里，孔力一次也没来过。 但半个月一过，第十六天的时候，久未露面的孔力如天神下凡，忽然出现在了陈喜的院子中。 “小师叔，你可以啊！片言只语便让三师伯赚了六万多蓝灵晶！你怎么能想出那样的主意呢？给我十个脑子，也想不出来啊！” 气喘吁吁跑进院子里的孔力一锤捶在陈喜的胸口上，差点将他捶的闭过气去，嘴里哇啦哇啦的说个不停，兴奋的满脸通红。 陈喜忍着剧痛，见醋钵大的拳头又举了起来，吓得连退三步，惊恐叫道： “孔兄住手！再捶就要出人命了！” 孔力连忙将还没捶出去的拳头顺势收了回来，装作压服被风吹散的长发，讪笑道： “小师叔，你这身板不行啊！俺又没使多大劲！” 陈喜翻了个白眼，“你又不是姑娘，怎知道我不行？” 孔力微怔，旋即撞了下陈喜肩膀，低声道：“原来小师叔也好此道，下次下山俺带你好好潇洒潇洒！” 陈喜恍然大悟，“原来这么多天没见你，是去山下快活了！” 孔力却摇头皱眉叹气道：“什么快活！好不容易捞个差使下山，哪想到现在山下的姑娘……哎……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 不行，再换一批！ 不行，再换一批！ 还是不行啊，再换一批！ …… 不知换了多少批之后，躺在沙发上的男人就是这副表情。 陈喜上辈子见惯了这种表情，哪有不懂，用满含同情的语调安慰道：“一分价钱一分货，下次多带点银子过去。” 孔力感动的看着陈喜，像是遇见了知音，但是脸更苦了，“还是小师叔懂俺！俺也想多带点钱去啊，可不是穷么！小师叔，以后带俺挣钱！” “你刚才说什么，听谁说的？” 陈喜想起来一进门时孔力的话，有点奇怪。 “现在全宗门上下都在说小师叔是财神爷转世，略一指点，便让三师叔赚的盆满钵满，俺一回来，就听说了。 听说那天玲珑仙子被大阵锁住，吓得如丧家之犬，听起来就带劲，可惜不在山上，太可惜了！” 孔力说的吐沫横飞，神采飞扬。 陈喜虽然没有刻意隐瞒自己在福地出租生意上的角色，但也不希望在这个阶段被吵得沸沸扬扬，略一皱眉道： “什么财神爷转世，那是以讹舛讹，根本不是那回事，那是三长老的生意，与我没多大关系。” “小师叔，你就别谦虚了！俗话说过度谦虚就是骄傲！现在满山上人都知道主意是你出的，怎么与你无关？真与你无关，我师父那么忙的一个人，为何天天跑你这聊天？” 孔力狗熊般的人，楞是笑的像一只有点二的sao狐狸。 虽然知晓内情的几个人应该都不会乱说，但山上总有几个像萧平原那样的明眼人，略一琢磨便能看出陈喜在整件事情里的角色，所以这件事情被传出来，其实并不奇怪。 陈喜有点无奈地说道：“没想到修道之人也这么嘴碎八卦，与市井小民无异。” 孔力舔着脸道： “这可不怪我们，只怪小师叔搞得动静太大！六万蓝灵晶！相当于战斧峰整整两年的份例钱呐！谁不震惊？谁不眼热？” 财帛动人心，其实这也在陈喜的意料之中，他笑嘻嘻地故意反问道； “哪些人眼热？” 孔力做贼似的环顾一圈，压低声音说道： “听说此事二长老最为反对，但恰恰他座下弟子眼最红，还说什么三长老租的是宗门的福地，收的灵晶应该归宗门府库，不应独吞。 特么的劳资还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反对的时候你叫的最凶，看到钱了，想分钱又叫的最响，天下间哪有这么好的事！” 陈喜一阵冷笑，不怀好意地说道：“叫他们去找三长老叫去啊！” 孔力鼻孔里冷哼一声，“给他们十个胆，也不敢到三师叔那乱吠去！三师叔火了，可真会将他们肋骨给打断！” “他们黑莲峰不也有好多山头，好多废弃的院落，也去租好了，银钱不就哗哗的进来了么？” “他们是想，可没一个敢跟二长老提啊！那群货，也真特么可怜！可怜呐！” 如果门下都想着发财，那古板老头能坚持多长时间呢？ 陈喜蓦然觉得自己的前途又光明了几分，趁机打听道：“听说马上仙缘大会要开了，那是什么会？” 虽然不方便与萧平原打听，但跟孔力打听，便没那么多顾忌了。 孔力听到仙缘大会四个字，似乎被打了一针鸡血，啪的一掌拍在大腿上，翘着大拇指叫道： “小师叔，你刚上山就想着要在仙缘大会上崭露头角，当真是英雄过人！” 陈喜不动声色地将那威风凛凛的大拇指按了下去，“孔兄，你脑补的有点过分了，快说说那仙缘大会是什么玩意。” “小师叔，你当真不知仙缘大会？” “不知。” “那你问我算问对人了！我敢说，在这座山上，绝没比我孔某人更了解那举世盛会的人了！” 这个sao包……陈喜看了眼满脸虬髯的糙汉，硬是忍着不适赞道： “孔兄一看就是玉树临风见识广博的当世奇男子，不然我也不会问孔兄啊！” 孔力被夸的有点羞赧，连忙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宗主那才叫玉树临风，俺最多叫……最多叫英伟不凡。” 呕…… 特么的这人无耻起来真一点底线都没有！ 陈喜用手抵着胃，笑道：“孔兄改的好，小弟用词不当。那仙缘大会到底是什么盛会？” 孔力清了清喉咙，背着手昂首挺胸的踱了几步，用四十五度角微微仰视着青空道： “什么是仙缘大会？那是我等修道界有志青年无不渴望在上面崭露头角的天下第一等盛会！”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火热，满满的都是憧憬，说完后便那么定定地看着远处，上翘的嘴角挂着笑容。 陈喜等了许久还等不到后面的话，问候了几百遍他大爷，不由戳了戳他肩膀道：“孔兄，后面呢？” 孔力这才魂返真身，接着说道： “为何说这仙缘大会是天下第一等的盛会？因为每一个修道宗门、每一个修道中人都渴望去参加，寻找自己的仙缘。 你想天下有多少宗门，有多少修士，那么多人参加的盛会，该是多么盛况空前！” “什么是仙缘？怎么寻找自己的仙缘？” 终于捕捉到一丝有用信息，陈喜怕他又信马由缰离题千里的乱抒情，连忙揪着问道。 “小师叔果然敏锐，一下子就问到点子上去了。 为何叫仙缘大会？ 其实这场盛会缘起于天门开启。 每隔一百年，天门开启一次，开启时修士可以进天门，到天上去寻找自己的仙缘。 据说很久很久以前是没有仙缘大会的，只要天门开了，任何修士都可以进去。 后来南瞻仙盟成立了，天门开启时，仙盟便组织了仙缘大会，邀请各大宗门参会，只有被邀请的宗门才有可能进入天门寻找仙缘。” 孔力这次倒没有废话连篇，给出的基本都是有用信息。 陈喜琢磨了一会，骂道：“这联盟倒是蛮鬼的，这收门票不收发财了！” 孔力满脸rou疼地说道：“可不是嘛！入场费可贵了！每一次参会都差不多让宗门关门大吉！那帮黑心的家伙实在特么不是东西！” 其实陈喜并不关心什么仙缘不仙缘的，他关心的是萧平原能否借它来搞掂那帮顽固分子，让生意光明正大地做起来，于是又问道： “咱们宗门每一次都参加？既然这么费钱，为何每一次都参加？” 孔力被问的怔住，过了好一会才道： “谁不想在会上大放光彩？谁不想邂逅仙缘一步登天？像这样难得的机会，当然不想放过。” 陈喜觉得萧平原似乎很有把握借此扭转乾坤，但孔力说的理由似乎又不能完全支撑那份自信，不禁问道： “如果宗门没有参加大会，会怎么样？” 孔力想都没想就摇头，斩钉截铁定说道： “不会的！宗门就算砸锅卖铁，也会参加的！ 若没有参加，宗门在仙缘簿上除名，岂不是真的让天下人笑掉大牙？ 咱们堂堂万年古宗，岂不是真的沦落为了不入流的小门小派？” 仙缘簿上除名？ 沦落为不入流的小门小派？ 陈喜眼睛蓦然一亮，终于明白了关键之处。 为何萧平原那么有自信？ 因为对于宗门来说，这仙缘会重要的不是仙缘，而是名位。 不周剑宗虽然穷困，但只要仙缘簿上有名，那就还是有头有脸的万年古宗，如果没名了，那就算彻底沦落了。 颜之鲁口口声声说不能辱没先祖，如果连仙缘大会都参加不了，岂不是将先祖的脸都扔进了阴沟里？ 而且是当着天下宗门的面将先祖的脸扔进阴沟里！ 这种大逆不道，颜之鲁不敢承担，谢迁不敢承担，没有人敢于承担，所以只要管着钱粮的萧平原拿捏的好，是有极大的把握让他们回心转意。 想通此节，压在心上的千斤大石轰然碎裂，轻松不少，不由微笑起来，问道： “这次仙缘大会什么时候举行？” “还有十年时间。” “还有十年时间？不是说快要举行了么？” 陈喜大跌眼镜，又疑窦丛生。 还有这么长时间，怎能逼老古板们就范？ “不就十年功夫么？山中无寒暑，一晃就过去了！” 孔力不以为然地说，忽然揽过陈喜肩膀，神秘兮兮地说道：“有帮兄弟想认识你，晚上设了个宴席，天色不早了，咱们去吧！” 陈喜有点惊讶，“我还没正式拜入宗门，就是山野小子，怎么会有人想认识我？” “小师叔，现在你可是我们心中神通广大的财神爷，千万别妄自菲薄，俺们还想跟着你一道发财呢！” 孔力笑嘻嘻地说，神色也不像在作假。 看来那六万蓝灵晶的冲击力确实巨大，陈喜本想深藏功与名，但看来已经藏不住了。 “都是哪些人？” 陈喜迅速斟酌一番，觉得既然有人想结交自己，那就顺便多交几个朋友，眼下前途不定，多几个朋友总没坏处，于是开口问道。 “都是像俺这般的三代弟子，都和俺关系不错，没一个令人生厌的家伙。” 孔力赶紧解释一番，生怕陈喜不去赴宴。 “聚一聚自然是好事，可是咱们山上有酒肆饭馆么？” “山上虽然没有酒肆饭馆，可山下不是多得很么。” 孔力见陈喜同意了，拉起他就走。 不一会来到山下市镇，华灯初上的大街上马车辚辚人流如潮，很是繁华热闹，须臾进了一家顾客盈门的酒楼，来到了雅间外。 雅间门掩着，里面聊的很热烈，似乎已经聚了不少人。 只听一个略尖的声音说道： “听说此前几位长老都不太同意招他入门，这才在山上晾了一个多月时间都没举办拜师礼，秀起兄觉得此事有转机么？” “是否有转机？大鸣兄，咱们应该聊聊哪位长老能将他抢至门下，而不是聊宗门会不会收他。 只献一计，便让三长老大赚了六万蓝灵晶，你觉得哪位长老不想要这样的生财童子？” “可是二长老不是坚决不同意出赁宗门福地么？” “现在不同意，过段时间就同意了！” “为何？” “贵客已至，咱们还在这里絮絮叨叨……” 陈喜本来还想多听一会，只见一个脸蛋秀丽的如同天女般的颀长男子推门而出，冲着自己笑道： “原来财神爷如此年少，当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让人佩服！” 陈喜从没见过如此漂亮的男子，还以为是个雌儿扮的，仔细看他喉咙处有明显的喉结隆起，才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由暗骂了声妖孽，面上却笑着说道： “兄台谬赞，实不敢当。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孔力一把揽过那人肩膀，“白秀起，战斧峰刘巡师叔门下弟子。” 白秀起肩膀一歪，让开孔力的搂抱，捋平肩头皱痕，皱眉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动手动脚的。” 孔力不以为意，“又不是娘们，感情碰坏了你！” 陈喜没想到他是时阚门下，暗道战斧峰果然都是奇葩，峰主明明是个女的，却像个男的，这家伙明明是个男的，却像个女的，不由笑道： “白兄俊雅，孔兄，你就别招人嫌了。” 孔力哈哈一笑，又介绍起其他人，陈喜一一打过招呼，记在心里。 相互认识后，大家便落座，开始了宴席。 不得不说这帮人确实有点野，没过一会，竟叫了几个二八佳丽过来唱歌助酒，陈喜十分欣然。 觥筹交错中，一屋子人相互加了微信……哦，呸，相互加深了印象，缔交了珍贵的友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