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节 超假
听说丁姐和继文搞对象了，我兴致勃勃的来到继文家。在聊天的过程中，继文的哥哥问我：“你没抢一个吗？” 没头没脑的话弄得我一头雾水：“什么？抢什么？”我莫名其妙的回答。 “傻样，抢嘛，抢媳妇呗。她们地毯厂的女的都被人抢光了，你不知道？”他似乎对我们那里的事情十分的清楚。 我这才恍然大悟，支支吾吾的回答道：“没有。我没抢上。”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其实我的心里想的是怎样能够回到天津，哪里有心思跟他们抢媳妇啊。他们回家就是来结婚的。婚礼并不是十分的隆重，但也很是铺张了。结婚以后，他们就返回乌兰浩特了。我们这些在家无所事事的人都赶到车站去为他们送行。 看到他们踏上火车的那一刻，我有些伤感：他们走了，我的行期还会远吗？不管怎么说，我现在是东北人，我属于乌兰浩特的人，属于柴油机厂的人，虽然这里‘曾经’是我的家，但现在不是，也许永远也不是了。这里还会是我的家吗？ 走在回来的路上，看到马路上忙忙碌碌的人群，心里无端的产生了一种嫉妒，凭什么他们都可以是天津人？是城里人，我为什么不可以？我为什么必须要到那个遥远的、陌生的地方去？这里为什么就没有我的一席之地？ 想着，走着。走过车站门前的邮局时，一个邮递员骑着自行车从我的右侧方飞快的驶来，我赶紧刹车躲避。刚刚下过雪的路上很滑，在这种路面上骑车就怕刹车，一刹车保证摔跤。我也不能逃避这个规律，一下子摔出了好远。 好在路上都是雪，再加上身上厚厚的棉衣，摔得并不疼。那个邮递员爬起来以后陪着笑脸一个劲的向我道歉，事情是由他引起的，他当然要向我道歉了。 我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雪，去扶倒地的自行车，那邮递员赶紧过来帮忙，嘴里还不住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我看了看他，跟我一样浑身的雪，自行车还倒在地上。我笑了，示意他不用管我了，去把自己的自行车扶起来。他看见我对他笑，知道我原谅他了，但他并没有马上去扶他的自行车，却麻利的摘掉手套，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迅速的抽出一支递给我，嘴里还在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我一边接过他递来的烟，一边说：“嗨！没事，车没摔坏就行。” 他自己也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点上烟，他对我说：“没事就好。我还得上班，我就走了。”他用手指了指前面的邮局，转身扶起还躺在地上的邮局专用的绿色自行车，抬起一只手，向着我扬了扬，算是跟我打了招呼，骑上走了。我也赶紧跨上车追赶已经走远了的我的同学们。 我的思绪，我的伤感，这一下全被这个邮递员打断了。 追上同学们后，我们边走边商量起我们何时返回的问题。大家商定好了行期，继而商定了一起去买票的日子。 我和于树、郑洪一起到四面钟售票车买好车票。时间还早，我们决定逛一逛劝业场。我们各自买了一些需要的东西，我随便给我的提箱配了两把漂亮的锁。从劝业场出来。时间已近中午了，我们走进附近的一家饭馆。 接待我们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男人，他帮我们点了四个菜，要了一瓶色酒，买了七两米饭和一碗汤。菜上齐之后，我们仨连吃带喝，转眼间吃了个干干净净。 饭后一支烟嘛，我们就坐在那里抽烟。那老服务员来了，推着一辆不锈钢的小轮车，车里除去食客们用过的杯盘碗筷外还有一个白色的搪瓷桶，是用来装食客们吃剩下的东西的。 来到我们面前，这老服务员愣住了，桌子上干干净净，我们把碗碟都摞起来了。看到这些，他笑了：“要是每个人都像你们这样多好。你们不浪费钱，我们也省了好多事。欢迎你们有空再来。” 回到家里，告诉mama车票已买好。虽说许多年过去了，对我们的来来去去mama已经习以为常，但是每次说到要走时，她还是免不了有些伤感，但也没有办法。收拾好行装，到了预定的日子，我们踏上了返程的列车。 经过一个昼夜的奔波，列车驶入了乌兰浩特车站。平安的回到厂里。因为已经超假，所以第二天一早我就来到了车间上班了。 大家都超假了，只是我超假的时间比较长，小王师傅不失时机的借此对我进行了打击，停发了我本月的工资。当我问到发工资的女统计员时，她显得有些理直气壮地告诉我是王主任指示她把我的工资停了的。我要求她补发给我欠我的工资，她以组长给我报上来的出勤表上记录的是旷工为由拒绝了我。 我又去找组长刘师傅，刘师傅说是小王师傅叫他把我的工资停了的。我暴跳如雷的对他大嚷大叫：“你知不知道我们学徒工这点钱是生活费而算不上工资？你知不知道学徒工歇班是不扣钱的？知不知道这是劳动法的规定？我在家时写过信来续假，那信你见到没有？……” 开始还有些理直气壮的刘师傅在我的怒吼声中软了下去：“是小王师傅说的你不回来就按旷工处理，你跟我喊啥喊？” “好！不就是小王师傅嘛，我找他去！”我怒不可遏的找到小王师傅，开门见山的问他有不有见到我写来的续假的信。小王师傅开始还想抵赖，说是没有见到我的什么信。我告诉他说我是写给小宋的，要不要把小宋叫来对质啊？ 小王师傅的气焰被我扑灭了，我开始转守为攻：“我写信来续假那就是跟你请事假，不能算旷工了，劳动法有规定，学徒工歇班不扣钱，你凭嘛扣我钱啊！你车间主任官大，可你也大不过劳动法啊！……” 一向在车间里趾高气昂、说一不二的小王师傅又一次败在了我的手下：“行行行，回头给你补不完了吗？还想咋的？” “那什么时候给我补？”我趁热打铁，希望把胜利的果实尽早拿到手里。 “你找统计员给你算算多少钱，写个条来，我给你签字。” 我找到那个似乎还打算偷偷的看我笑话的女统计员，把小王师傅的决定告诉她。开始她还不相信：“小王师傅真的这么说了？” “假如是我骗你，他能给我签字吗？”这个女统计员是我多年的手下败将，本来见到我就心虚，加之我还曾经帮过她，见到我就更加没有底气，只好乖乖地给我算欠我的工资了。 假如她是一个省事的人，完全可以拿出那个月的工资表，那上面应该有我的工作数额。可偏偏她不是一个省事的人，偏要重新算。她这似乎是在挑战我的实力，好吧，那咱们就试试。 我们这里的工资是这样算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基本工资，假如是全勤，则无话可说，如果你本月休息了一天，那就要扣你一天的工资。扣多少钱呢？基本工资/25天半，不管这个月具体有几个工作日，这个数就是你的固定的日工资额。这里的窍门、也可以说是漏洞被我发现了，这也就是以前我总能挑出这女统计员的毛病的原因。 春节期间出现工资纠纷大都是在二月份，二月份一般只有28天，而二月份的工作日是不会达到25天半的。假如统计员要算计你，给你按照日工资数乘以实际工作日。我知道她要重新计算就是想考验我的实力，我是不会上她的当的，这点小小的伎俩早就在我的掌握之中，我直接要求她按照月工资给我算。 她用一张白纸写下了计算结果，交给我。“这就行？” “行！你拿它去找小王师傅签字去吧。”她说。 普普通通一张白纸写上这么几行字真就有这样的作用？我趁热打铁，马上找到小王师傅的办公室。小王师傅没想到我这么快就把问题解决了，无奈的为我签了字，然后我拿着这张纸又来到人事科，人事科签了字后又去了财务科，在财务科，我终于领到了钱。 抽空我也去看望了田师傅一家，带去了我为他们准备的礼物。 我的同学们学徒三年有许多人快要期满了，他们该准备出师了。有一天，二宝找我，说是车间让他写一个总结，把自己这三年的工作情况自己做一下总结。他问我他的这个总结该怎么写？ 把自己写得太好了吧，万一领导说不实事求是，影响了转正，得不偿失。假如把自己写得太不好，又怕自己毁了自己。二宝知道自己这几年违反劳动纪律的事情太多了，心里有些不安，唯恐在这关键时刻被…… 我对二宝的情况了如指掌，二宝找我，就是希望我能帮他写好这个总结。我花了一天的时间写好了交给他，他几乎看到没看就收了起来。 过了些日子，阿晓也找我，也想要我帮他写总结。我问他为什么也要我写，阿晓说：“你帮二宝写得那个总结太好了，我们车间主任在开会时表扬了二宝，说他的总结写得好，实事求是，还符合当前形势。车间主任让我们这些出师写总结的都向他学习呢！我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直接让你写不就完了么！来，你受累吧。” 其实我只不过把二宝违反劳动纪律的帐说算在是受了右倾翻案风的影响，而把他身上的有限的那些优点比如钻研技术等等全部记在他自己的身上，说他是遵照毛主席的‘抓革命，促生产’的指示，是坚定地执行毛主席的革命路线的结果。也就是把错的记到别人的身上，把好的记到他自己身上。 我把我的写总结的思路全盘告诉了阿晓，希望他能自己写这个总结。阿晓是个比较奉公守法的人，他的身上没有二宝那么许多的错误，按说，他应该可以顺理成章的出师，不会有什么意外。 阿晓没有难为我，他自己写好了总结。我不知到我出师时会不会也要写总结？我们车间的那些将要出师的人似乎并没有写什么总结啊，会不会只有他们二车间需要写总结呢？同一个厂子不同的车间难道章程会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