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海阔凭鱼跃
陆佰大骂：“乔英子，你就是个傻逼！” 积攒了一路的愤怒在此刻爆发。 “高考来这一出，我也过来了。你满意了吧？” 乔英子不知道他竟会这么说，她不背负这样的污名，说道：“我没有这么想，我没有想到......” 陆佰怒道：“好话都让你说了，坏事都让你干了。一副无可奈何的样，装什么可怜？还想用死来撇清你的责任？” 他的攻击使乔英子生气：“我没有，我没有办法了！” 陆佰冷笑：“没有办法？是你自作自受。是你不敢选择！” 乔英子哭喊：“你让我怎么选择！你根本不懂我有多么为难！” 陆佰厌恶道：“都是懦弱的托词！你当初信誓旦旦的决心呢？就这么不值一提吗？不敢正视你的内心吗？不敢把理想和责任放到天平的两端称一称吗？” “你只敢大晚上跑过来，跟我说要考北大，跟我一起。” “你知道当时我有多恶心吗！竟然让我成为你软弱的理由！乔英子你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让你父母满意还是让一个男人满意？你为谁而活？你跟我说星星是你的理想的时候，那是多么的棒！我简直被你征服了！可是，你现在为什么要为别人而犹豫？” 乔英子只觉得陆佰将她的少女情怀狠狠践踏，羞耻得浑身颤抖，哭喊道：“因为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变态！” “当然，当然！”陆佰摊开手，学着乔英子的语气：“你当然可以这么想，你可以告诉别人，我的理想是星辰大海，我立志登上火星，但我没有，我成了一名优秀的航天工程师或者教授还是什么的——管他是什么，总之我没有实现理想，这当然不是我能力不足，是因为我重视亲情，是因为我重视爱情，是因为我重视友情，我身边的所有人都认为我是个很好的人，anyway，我不是怪胎，我不是变态，我是goodgay。” “所以我错过了一些更进一步的机会，但是还好，我过了一个不错的人生。” “是吗？是吗？这就是你想要的吗？”陆佰连连发问，脸上露出轻蔑的表情。 陆佰仿佛变了个人，变成一座喷发的火山。 但三人都明白了，眼前这个愤怒、轻蔑的少年才是他的真正面目，一团和气之下的偏执和愤怒才是他的根底，这样，他所有的行为都讲通了。 乔英子争辩道：“不！我可以全都要！不去南大，我也会继续努力。” “哈！哈！”陆佰发出令人不快的笑声，令乔英子脸发烫。 陆佰一字一顿地说道：“不，不，不，你选择了懦弱，就不可能挣脱！只有有决心和能力的人才能拥有全部，就像我！” 乔英子眼神重新聚焦：“你是想激将我，让我下来吧？不可能的，陆佰，你回去吧，你还能赶得上高考，你会得到你该得的，至于我，和你没有关系了。” 见女儿重萌死志，乔卫东赶紧抓着陆佰的衣服往后拉。 “别说了！” 陆佰看了乔卫东一眼，脸上充满了戾气，竟是直接转身，转身竟是直接就跑了。 宋乔二人哪还顾得上他去哪里，转头再面对乔英子。 乔英子因陆佰的话无比伤心，但她决心已定，不会更改，向父母惨然一笑即将告别：“爸，妈，我.......” “噗通！” 在她的视野中，那个逃跑的男孩几步之后，一个翻身就越过栏杆，痛快地跳入了海中。 一霎之后，她想起了半年前和陆佰陶子方一凡等人的聚会，那时的陆佰被恶搞，推进泳池里，非常狼狈。 陆佰他不会游泳！ 乔英子呼吸都静止了。 她失去了思考能力。 本能控制了身体，乔英子体现出了非凡的平衡和运动能力。她在一拳宽的栏杆上迈大步奔跑，比乔卫东二人拦截她还要快。 错过乔卫东的手，再迈两步之后，一个飞跃，向着陆佰的位置扎进海里。 在海下，她努力睁大眼睛，搜寻陆佰的身影。 所幸，还不到黄昏，阳光勉强够用。 乔英子找到了陆佰的身影，他绷紧四肢像个石头，还在不断下沉。 乔英子飞速向他潜去，看清陆佰双眼紧闭，面容紧张。 太好了！他在憋着气，还没有溺水！ 乔英子略放松了一些，潜到陆佰身后，双手穿过他的腋下，迅速托着他冲出海面。 “呼！呼！”陆佰猛地大口呼吸。 乔英子左顾右盼，想着怎么让他更加安全，却发现在她前方两米处就是支撑着跨海长桥的巨大钢架。 这是巧合？ “哈哈哈！” 她却听见陆佰痛快大笑，但他不懂水性，随海波起起伏伏，倒灌进去一口海水，又连连咳嗽起来。 乔英子浑身一颤，理智回归，她明白了。 为了抓回乔英子，陆佰选择一换一。 同时为了自身安全，特意在有钢架的地方跳下，并屏住了呼吸，即使乔英子没救下他，只要没有被海浪冲远，他就可以攀着钢架上的梯子爬上来。 “咳...咳...快带我游过去！”陆佰说道。 即使泡在水里，也是挡不住的得意，因为他用头脑和胆量获胜：对乔英子的性格了如指掌，并大胆行动，从而逆转了局势。 乔英子缓缓回过神，在她眼里，可不仅仅是陆佰所感觉的一场胜利而已。 她看陆佰的眼神起了变化，变得非常异样。 他们现在的姿势，是标准的救援落水人员的姿势，即救生员从背后托起落水人，陆佰看不见乔英子。 陆佰直觉上感到不适，箍紧乔英子托着他的胳膊：“怎么你还想哪去？” 出乎他的意料，乔英子突然使力挣开了他，两人一下分开，接着陆佰感到被推动旋转，然后两人就变成了面对面。 陆佰说道：“赶紧......” 来不及说话，哗的一下，他被乔英子拉着，两人一同沉入海里。 海水之下，陆佰鼓着腮帮子，突如其来的变化使他惊恐，四肢不自主乱动。 乔英子微笑。 水中的女孩别有动人的模样，她吻了上去。 “噗通！” 乔卫东从桥上跳了下来，只看到了空阔的海面，和一段不停冒上来的气泡。 ...... “英子没事儿！他们两个都没事儿！你赶紧打电话！”乔卫东看着浮出水面的二人，惊喜地向桥上的宋倩大喊。 宋倩喜极，无力地瘫软在地，一边用手机拨打救援电话。 湿淋淋的三人顺着钢架的梯子爬到了桥下的小平台上。 湿淋淋的陆佰劈开腿半靠在架子上，这一通戏码搞得他气喘和咳嗽。 他身旁的乔卫东紧紧抓着女儿的胳膊，怕她再搞意外，一边细碎地唠叨着，各种道歉各种许诺各种埋怨。 时间在等待中渐渐过去，太阳西斜，在云层之后大放金光，照得天上云朵变成亮目的金色，身前大海翻着粼粼波光，一直蔓延到无限的天际。 气喘吁吁的陆佰终于渐渐平静了呼吸和心跳，望着这番难得的风景，胸中豪情涌动，情不自禁地放声大笑：“海到尽头天作岸，山登绝顶我为峰！” 乔英子说道：“正是！” 陆佰笑声断掉，恼火：“你！” 你是个屁！ 是不是觉得自己很美很浪漫？ 呛死我了！ 乔卫东坐在中间，既尴尬又不爽。 女儿看这小子的眼神很不对劲。 不用想就知道，这谁能顶住。 但想想这小子的牺牲，他啥话也说不出口啊。 憋气。 “宋倩，救援船还没来吗？”乔卫东大声喊。 ...... 天色漆黑，已经到了晚上。 简单清洗换衣服之后，四人坐上了飞回京城的飞机。 飞机在轰鸣中起飞，乔卫东时时回望。 宋倩说道：“安静点！烦！” 乔卫东埋怨道：“你怎么让他们两个坐一起啊？” “不行吗？”宋倩原本蜡黄的脸恢复了血色。 乔卫东说道：“你跟我这装傻呢宋倩？他们两个的关系本来就很危险了，你让她再跟那小子呆着？” 宋倩说：“你觉得还有什么能拦住他们吗？” 前妻摆烂，乔卫东哑口无言。 “再说了，你认为陆佰是什么样的人物？” 乔卫东脑海里闪过一些牛逼的形容词，但他不愿意说，只能认命般叹了口气。 “是个人物。” 飞机穿过云层，乔英子看窗外的星空，窗上映着的陆佰的影子。 “你说的是真心话吗？”乔英子问道。 “什么？” “在桥上的时候。” 也就是陆佰骂她的那一大串。 陆佰反问道：“难道我说的哪里不对？” 乔英子说道：“你不能说我是傻...” 最后的字，她不出声做口型。 陆佰合上了书，说道：“要是可以我希望我说的全是错的。” 他冷淡的语气让乔英子愣住，旖旎的情绪慢慢退去。 爱意的干扰减退之后，乔英子更加感受到陆佰言与行中的意味。 乔英子对上了陆佰的眼睛，陆佰紧紧看着她，眼睛里充满了强烈的感情，那不是爱意，那是对她的期盼。 “你也想我像你那样吗？” 陆佰垂下眼帘，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不是我想，是你怎样想！为自己而活，为意义而活！” 两人再度沉默。 从一开始，陆佰就希望我勇敢。 从一开始，他就告诉我，要向mama展示决心，而不是欺骗。 而陆佰无论是从零开始的高考还是面对我的纵海一跃，为了理想和责任，他都贯彻了决心和勇敢。 那么我呢？ 乔英子看向了窗外。 窗外的夜空星辰闪烁，一如在姥姥家的那个暑假般灿烂。 沧海一粟，与灿烂星河相比，我是多么的渺小呢！我多么渴望探索着无尽星空呢！ 我愿意为之付出一生吗？ 人生的......意义...... “我好像有些明白了”乔英子说道。 “真的吗？” “真的，你看窗外！” 陆佰倾身看去，飞机航行在云层之上，群星如海。 “那我们扯平了。” 谁也不欠谁了。 乔英子说道：“你看，那个三角形南边最亮的就是天琴座的织女星，和他们比起来，南京北京的距离不算什么了。” 乔英子忽然充满了期待，无比的期待，期待高考，期待大学，期待未来。 她充满了动力，迫不及待去行动。 不是为了父母，更不是为了陆佰，只是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激情之所在。 陆佰坐了回去，轻轻摇头，要论起来我们的距离比牵牛织女远多了。 ...... 下飞机时，已经凌晨，四人都很疲惫，尤其宋倩和乔卫东近乎24小时奔波，他的司机在机场外等候。 他们先将陆佰送了回去。 乔英子轻声和他告别。 母女俩下车前，乔卫东心情复杂，犹豫再三说道：“英子，爸爸不反对你谈恋爱，但是先考完......” 宋倩打断道：“考完也不谈，我不同意！” “啊？”乔卫东仿佛被玩弄：“宋倩你刚才不还是说......” 宋倩打断他，拉着乔英子的手，说道：“走英子，咱们回家，让他自个儿在这说胡话吧！他根本就不懂。” 乔英子道：“我不会谈恋爱的！更不会跟他！我没有原谅他！” 宋倩说道：“英子，mama不是那个意思，mama跟你说，女孩就得这样，男生才......” 她们的声音渐小。 乔卫东摸了摸脑袋，喜道：“挺好挺好，不恋爱好。” 可是笑着笑着，又愁眉苦脸起来：“她是骗人的吧？我要是女的，也会心动的！” ...... 陆佰走出电梯，却被吓了一跳，原来南极教育的曾老师坐在他家门口睡着了。 “曾老师！曾老师！”陆佰喊道。 曾老师惺忪醒来，见到陆佰，一下精神了。 他在陆佰搀扶下，从地上站了起来。 虽然陆佰给了他返程的消息，但关乎南极教育的未来，他放心不下，直接来陆佰家门口等着了，等着等着就坐地上睡着了。 “曾老师，我没问题的，你放心！”陆佰说道。 曾老师上下看了陆佰，发现没有什么情况，松了口气，拍了拍陆佰的肩膀：“好好，没事儿我就放心了，不耽误了，你赶紧睡吧，好好休息！” 陆佰点点头，回到家中，将《高数基》扔在桌上，他仰躺在床上，疲惫就涌了上来，来回做了将近七个小时的飞机，再加上跳海，他很疲惫。 困意涌了上来，陆佰甚至想就这样睡去。 “啊嚏！”陆佰打了个喷嚏，感觉有些鼻塞，脸也有些热，可能是呛了海水的原因。 他支起身子，撑着洗漱。 看着镜中疲惫的自己，陆佰拍了拍脸。 明天，就是决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