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来龙去脉
破庙。 夜更深，月色更浓。 唐福道：“三少爷可已有计划？” 唐少倾点头，道：“福爷，我需要你帮我请一个人。” 唐福道：“谁？” 唐少倾道：“舅舅。” 唐福道：“华大侠？” 唐少倾道：“是的。” 唐福道：“那可真是找对了。” 唐少倾道：“何故？” 唐福道：“江湖传言，华大侠数月前大闹天戚修罗坛，之后往蜀中方向赶来，半个月前四夫人收到华大侠的书信，说是有一件要紧事要告知，如此算下来，后日便到。” 唐少倾道：“哦？舅舅还是这般硬朗。” 他灵光一闪，接着道：“那正好，你代我写封信，说他的外甥想约他在青旗酒家见面，也有重要事相告。” 唐福道：“好，我照办。” 说完后，唐福忽然想起什么，大声道：“差点忘记，三少爷，你还记得唐二爷吗？” 唐少倾道：“二叔？” 唐福点头，道：“我真是老不中用了，连这件事都忘掉，唐二爷也是这几日便要来唐门。” 唐少倾道：“二叔一向闲云野鹤，不理门中大事，此番到蜀，难道又是为寒骨刀一事？” 唐福摇了摇头，道：“这我就不清楚，但从来只有大夫人请得动他。” 唐少倾冷笑道：“又是大娘。” 唐福道：“我劝少爷你啊，要好好与你这位二叔叙叙旧，因为现在唐门上下都受大夫人牵制，万一她在唐二爷面前抹黑你，就唐二爷的一句话，在江湖上都举足轻重，保不成他误会你害死老爷，那可是水洗也不清了。” 唐少倾笑了笑，不搭腔。 ——因为他已经知道怎么‘利用’他这位二叔。 上面说到的这位唐二爷正是唐超群的二弟，唐鹤群，此人生性自由散漫，喜欢结交文人雅士，不好武学，也无建树，对唐门的事一向不闻不问，只是唐鹤群在江湖上人脉众广，又喜结善缘，加上为人精通琴棋书画，诗书礼乐，又有孟尝遗风，故此深得江湖侠客的尊敬。最重要的一点，他是富甲一方的商贾。 唐少倾道：“放心，我自有分晓。另外有一件事要你帮忙，福爷，你可否替我找唐门至尊毒的解药？” 唐福双眼一瞪，道：“你怎会需要到这种东西？” 唐少倾暗忖：“此时并不适宜说出师傅的事。” 他接着道：“福爷，这件事我迟点再向你解释，还请你尽快给我解药。” 唐福想了想，叹了口气，道：“幸好我是大总管，拿解药之事相信没人会怀疑我，但是少爷，这种解药的药性猛烈，也非寻常之物。” 唐少倾道：“我知道，福爷你自己也要小心。” 唐福微微点头，道：“好了，时候也不早了，再不回去，会给人起疑心的。” 说罢，唐福正要走之际。 唐少倾忽然开口道：“福爷…你…” 唐福霍然回头，便问：“三少爷还有事情吩咐？” 唐少倾犹豫半刻，道：“你有没有见过司马？” 唐福诧异道：“你是指司马少侠？” 唐少倾微微点头。 唐福笑了笑，道：“是司马长风还是司马流星？” 唐少倾似笑非笑，无奈道：“还不是同一个人么？” 唐福道：“我猜三少爷也没能料到，一个普通的剑客司马长风居然就是江湖上但凡听到他的名号便人心惶惶的‘杀神’。” 唐少倾仿佛在沉思，思潮又落入回忆中。 那日唐门为唐超群设灵。 天灰蒙蒙，还下着零星小雨。 他心感不安。 于是便有了这一幕。 在阿爹的灵堂前，大夫人拆穿司马的真正身份，带着一众家将包围司马流星。 “诸位，昨夜老爷托梦给我，说他死得太冤枉了，让我留意身边的人，以防有人对唐门意图不轨…”大夫人咬牙切齿说到‘意图不轨’四字时，目光停留在司马流星的身上。 她倏然一指，道：“经我多番打探查证之下，这个司马长风就是江湖杀手司马流星！” 司马流星目光一闪，立即望向唐少倾。 唐少倾此时正烧纸钱，听到大夫人这么一说。 他的心沉了下去。 大夫人正色道：“司马流星人称‘杀神’，他混入唐门的目的就是要杀死老爷！” 大夫人的这番话狠狠地刺痛了唐少倾的心。 他不相信，也不敢相信。 披麻戴孝的他回过头，冷冷道：“司马，她…她说的话是真的吗？” 司马流星咬了咬牙，嘴角微颤，说不出半句话语反驳。 ——人虽然不是他杀的。 ——但唐超群的死多多少少与他脱不了干系。 司马流星点头。 在那一刻，唐少倾的信仰崩溃，仿佛整个天空都要塌下来。 唐少倾身形一闪，跃起到司马流星面前。 他一记重掌拍在司马流星的胸口，怒吼：“我当你是兄弟，你居然连真名都对我隐瞒，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算计我唐门！” 司马流星受了一掌，后退一步，没有回答。 唐少倾再击出一掌，这一次用尽十成功力。 他还没倒下。 但他的心也沉到谷底了。 “你…你是一个杀手，你始终是一个杀手，唐门不容，天地不容，江湖不容，我没法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唐少倾的身体在颤抖，冷冷道：“从今以后，我与你恩断义绝，你走吧，唐门不欢迎你，司马流星！” 他看着受伤半跪，嘴里含血的司马流星一语不发，但神情中俨然已被悲恸所掩盖。 司马流星正想离开。 大夫人喊道：“想活着离开唐门，没那么容易！” “众家将听命，杀无赦！” “不许动他！” 唐少倾拦住众家将，目光如炬。 “谁都不能动他一根汗毛！” 司马流星回头，看了唐少倾一眼，心中满是感激。 没想到他的下一句却是。 “要死，我也要他死在我的手里！” 司马流星心灰意冷，踱了出去。 唐少倾看着他远离的背影，心中更加坚定一件事。 ——司马绝不可能加害父亲。 大夫人却冷冷道：“人，是你带回来的，你要一力承担！” 唐少倾跪在大夫人面前，道：“我…愿意受任何惩罚！” 于是，便有了唐少倾被逐出唐门一事。 时过境迁，依然历历在目。 但始终不变的是，他依然坚信自己没有看错人。 唐福摇头叹道：“其他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吗，你骂走司马少侠，还不是怕他受牵连。” 唐少倾黯然道：“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理解我的用意。” 唐福道：“怕是怕，你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唐少倾怔了怔，道：“为什么？” 唐福道：“你被驱逐之后，大夫人下令狙杀司马少侠，足足派了一百人。说来也奇，回来的那百个弟子居然丝发无损。” 他说到这，瞥了唐少倾一眼，不忍心道：“闻说司马少侠负伤累累，逃离中原，就销声匿迹，只不过听那班弟子的形容，估计也…” 唐少倾听到这，面色惨白，愤然道：“臭婆娘！” ‘臭婆娘’当然是指大夫人。 唐福道：“三少爷，大事为重。” 唐少倾苦笑道：“福爷，现在连你也会劝我大事为重了。” ——难道我与司马的情义就不算？ ——若是司马死了，我…我会内疚一世。 他想大哭一场。 但发现自己从决定开始那一刻就永远丧失‘哭’这个技能。 他忽然发觉自己在这世上，竟然连一个知心的朋友都没有了！ 没有了！ 他握紧拳头，双眼犹如千年寒潭般的冰冷。 日出东升，雄鸡高鸣。 这一夜终于过去，但唐少倾的复仇大计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