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性情大变
青旗酒家。 这里最好最烈的酒莫过于是剑南春。 剑南春，也是唐少倾与司马流星少有的回忆。 酒还在，回忆还在脑海里。 故事也有，但是听故事的人呢？ 唐少倾呆坐着，双眼茫然无神。 掌柜端上来一壶酒，正是剑南春。 “客官，你的酒，请慢用。” “有劳掌柜。” 他戳穿酒壶上的红字，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怔了怔，仿佛想起些什么。 于是他问掌柜多要一只酒杯。 他把酒杯放在自己正对面，接着给那只空杯倒了酒。 他举杯，碰了一下另一只酒杯。 两只酒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笑了。 “我好久没喝过剑南春了，你呢？” 没人回答。 “对了，上一次你在擂台上使的那一剑是什么名堂，有空教教我吧。” 没人回答。 “你知道吗，我离开唐门的这段时间，遇到了一位姑娘，她…是个好姑娘，可惜我当时没有把握，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重遇她呢？” 没人回答。 “你呢，我说你都老大不小了，不打算找个好姑娘吗？” 依旧没人回答。 “哎呀，我说你这个人真闷，话也不多说几句，唉，不说就不说了，喝酒吧。” 他一饮而尽，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然后他又给另一只酒杯倒酒。 溢出了，但他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喝酒啊，你为什么还不喝酒，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是不是…” “我在问你啊，你回答啊。” “回答啊。” “回…回答，司马，求你了。” 还是没人回答。 他彻底绝望了。 ——一个人只有彻底绝望了才甘心相信那些事情的真相。 ——而唐少倾终于接受了司马流星死了的事实。 他当然知道自己方才的行为在旁人看来是愚不可及，极其可笑的。 但是，请你相信。 一旦你失去一个对你而言很重要的人之后，你也会做那些旁人看起来很愚蠢可笑的事。 因为，这个就是人性的弱点。 很多人面对这样的事，通常会选择借酒消愁。 唐少倾并没有这样做。 他比以前任何一个时候都要来的更清醒。 所以，他缓缓地放下酒壶。 在心里暗暗发誓：“司马，我会为你取回一个公道的。” 长街尽头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惹得众人探头望去，只见骑在马匹上的汉子右手紧握着一杆龙头枪，正与紧追其后的三名骑马男子酣斗。 后面的三名男子，一人持双刀，一人持流星锤，一人持长棍。 在兵刃交接的声音中，只闻那持枪的大汉怒道：“这般武艺，配与华某动手么！” 说罢，持枪大汉将他手上的龙头枪一挑，持长棍男子的那匹马受惊左摆，这一摆就露出破绽，持枪大汉转动枪杆脱手一刺，还夹带着‘呼呼’的破风声，那个持长棍的男子为了避开这一刺，失了平衡就重重摔下马，发出惨痛声。 持枪大汉哈哈大笑，接着道：“还来？” 那个手持双刀的男子与持流星锤的男子相视一眼，面上都不约露出犹疑之色。 只见三匹马此刻都正停在青旗酒家的门前。 持枪大汉一脸不耐烦，喊道：“男人大丈夫，行事爽快些，华某还要赴会！” “华大侠的‘破阵枪法’果然名不虚传，在下有眼不识泰山。”持双刀的男子拱手道。 持枪大汉道：“可惜你的双刀未到火候，灭佛尊者倒是留了一手没教你。” 持双刀的男子尴尬一笑，回道：“是在下资质有限，未能尽得师傅所教的精髓。” 这么一闹，旁观者大概也了解得七七八八。 持枪的大汉正是华迎风，而持双刀的男子是灭佛尊者的弟子邱鸿，持流星锤的是邱鸿的部下蔡雄，那个持长棍的是另一个部下卜天罡。 华迎风大笑道：“华某最欣赏的就是谦虚的人，你走吧，华某的枪头今日不想沾血。” 蔡雄嘴里‘哼’的一声，道：“还不晓得是谁的血呢？” 华迎风道：“如此说来，是要继续打？” 蔡雄道：“蔡某奉陪，也想领教领教华大侠的神枪…” “神枪绝技”的“绝技”两字还没说出口，蔡雄已经暴起，挥出流星锤，攻势迅猛，招招霸道，变化多端，令人应接不暇。 流星锤三分用力，七分看灵活，靠的是技巧。 在蔡雄的手上，这流星锤就同麻绳没分别，轻松运用，攻防兼备。 眼见这一锤由上而下打落，华迎风往后一避，‘隆’的一声，流星锤已经在地上砸开一个大窟窿，旁人一看，皆是一惊，不禁发出赞叹声。 华迎风一笑，道：“好招数！” 这个时候，唐少倾也走出青旗酒家，走入观战的人群里面。 他心道：“舅舅的‘破阵枪法’以其轻灵的步法为本，蔡雄的流星锤虽然杀伤力极大，但是步法紊乱，导致他攻不似攻，守不似守，不出十招后，必败无疑！” 华迎风对着蔡雄一波接一波的攻势，不为所动，只避不攻，也不挡半招，令蔡雄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更是肆无忌惮地使出一招‘日月争辉’，流星锤由上而下旋动，发出‘霍霍’的声响。 说时迟那时快，华迎风倏地就伸出龙头枪，轻轻一缠就止住了蔡雄的攻势，华迎风再一抛枪尾，砸到蔡雄的头上，顿时眼前一黑，蔡雄千想万想也想不透，自己的绝招就这样轻而易举被破，心中甚是不忿。 蔡雄摸了摸额上的红印，不甘心道：“多谢华大侠，手下留情。” 华迎风笑了笑，道：“还有谁想试试？” 眼看自己的两名部下都被华迎风轻易一招就打得兵败如山倒，邱鸿的心头一惊，顿时握紧双刀，正犹疑应否要出手。 邱鸿没有回答，华迎风便心想此事该是告一段落了，眼看着围观的众人，他便骑上马。 华迎风抱拳，对着围观的人笑了笑，道：“各位，都散了吧。” 就在这个时候，华迎风忽然见到围观的人群中，有一个年轻人的相貌甚为眼熟，心下仔细想想，面色大喜，朝着人群堆里叫道：“倾儿，怎么见了舅舅也不打声招呼？” 唐少倾会心一笑，正打算从人群中踱出，未料到… 邱鸿居然偷袭！ 他长身跃起，双刀往前一刺，正要刺入华迎风的后背。 邱鸿深知暗算非英雄好汉所为。 邱鸿也是打心底佩服华迎风。 邱鸿更是不想这样做。 但是，邱鸿不杀华迎风，邱鸿的部下就会死！ 他是大哥，当然要顾及兄弟们的生命。 因为，灭佛尊者是不容许自己的弟子做人手下败将的！ 如果输了还回去，邱鸿等三人将会由灭佛尊者亲自处置。 那比死更可怕，是折磨！ 不想要折磨，那就做一次卑鄙小人！ 邱鸿确信自己这一杀招毫无破绽。 但他忽略了一个人。 唐少倾。 “啊！”的一声惨叫。 邱鸿已经倒下。 七窍流血，面目狰狞。 没人看到唐少倾的出手。 所有人只看见唐少倾在背负双手，傲视前方。 待华迎风反应过来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邱鸿的头顶徒然有五个手指洞！ 这是什么招数？ 这是什么可怕的招式？ 倾儿刚刚都干了些什么？ 华迎风疑惑，不解，甚至有些心寒，有些慌。 “倾儿，你…”华迎风正想开口问。 唐少倾冷冷道：“舅舅，这人想暗算你，死不足惜。” 华迎风一怔，道：“但是…” ——但是你为什么用的招式那般狠毒。 ——但是为什么你用的不是唐门的功夫？ 华迎风看着邱鸿的尸体倒在他面前，心中不免感到有些可惜。 一个大好青年就这样断送生命。 华迎风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我们走吧。” 唐少倾点头，正想离开之时，流星锤蔡雄却挡在他面前。 “杀了我们大哥，还想走，不成！” “那你想怎样？” “一命偿一命！” “不如这样吧，一命偿两命，好吗？” “你说什么？” 唐少倾淡淡一笑，这一笑却令蔡雄心感不妙，正想挥锤直击之时，惊觉原来膝盖已经中了两脚，双脚微颤，似是站不稳。 这两脚的迅速快如闪电，连华迎风都看不清残影。 华迎风暗忖：“倾儿究竟从何处学来这诡秘莫测的身法？” 蔡雄怒道：“臭小子，你居然…” 唐少倾冷冷道：“我可不像你大哥，我从不暗算人，只是…” 他倏地出脚，踢去蔡雄的颈脖，‘啪啦’一声。 断了，一命呜呼！ 他才接完那句话：“只是…你们都太慢了。” 华迎风尚来不及阻止，唐少倾的腿已经收回去了。 “倾儿，莫要再伤人性命了。” “舅舅，还有一个呢。” 那个倒在地上许久的卜天罡这时也醒来了，他艰难地站起来。 一片朦胧之中，只看到有个身影朝着自己走来。 他正想开口喊道：“喂，你…” 话还没说完，唐少倾又一记掌劈去卜天罡的胸口。 华迎风眼看不妙，施展轻功飞去唐少倾面前，一手捉住他的手腕，喊道：“倾儿，是不是连舅舅的话都不听了。” 唐少倾道：“舅舅，放虎归山留后患。” 华迎风只感到唐少倾势不可挡，自己捉也捉不住唐少倾的手，他喊道：“卜天罡，不想死的就快滚！” 卜天罡如梦初醒，眼见面前两人，尤其是唐少倾，杀气腾腾。 双眼锐利如霜刀，仿佛多看一眼，都性命难保。 卜天罡道：“华大侠，多谢了。” 说罢，正想跃上马匹，扬长而去。 此时，唐少倾淡淡道：“舅舅，你真的要放过他？” 华迎风道：“倾儿，算了，穷寇莫追，就饶他一命。” 唐少倾眼见华迎风已有怒意，不敢再下杀手，便点了点头。 “好，走吧舅舅，我还有事情要拜托你。” 他说完这一句，发现华迎风已经回过头，视线不在卜天罡所处。 心里有个声音：“绝不能，放虎归山！” 没错，他必须死！ 唐少倾眼角一颤，当下随即暗运内功，顷刻间就在手掌心漫出点点水滴，合掌轻轻一抹，忽然又从指间弹出一道无形气劲。 卜天罡已在马背上。 卜天罡已经走远。 还没够远！ 那道无形气劲瞬间就击入卜天罡的后颈。 卜天罡只感到后背一痒，顿时抖了抖身，又继续鞭策马儿快跑。 殊不知，自己已经是个将死之人。 因为，唐少倾刚刚所使出的是江湖上最闻风丧胆，听者色变的‘离人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