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地火
在爻山腹中的虞伯墓里，乔蒙尘和猢一罡已来到墓室的最深处，而石中逵等人却被结界的气墙所阻拦，无法再往里走。 原想石室是半封闭空间，里面的空气一定污浊不堪、无法呼吸，谁知里面却空灵祥瑞，人在其中感觉神清气爽，有如置身于一个奇异的小天地。 入口正对面的墙上，不知被谁描了一幅双目圆睁的人物画像。画像差强人意，不用心看的话，也许会以为这是工匠造墓时的随手涂鸦。除此之外，石室里空无一物。乔蒙尘紧张的心境稍稍平复，他瞧了一眼猢一罡，看看它要如何应对。猢一罡也是一脸困惑，不知所措地打量着这小得不能再小的空间。小毛猴咯吱咯吱叫几声，拉着猢一罡便朝画像一头撞去。 乔蒙尘眼前一花，随着画像激起一道道涟漪，猢一罡就不见了身影。啊，他吃了一惊，原来这画像后面竟另有乾坤！来不及多想，乔蒙尘赶忙有样学样，紧跟着进入“画”中。 画像后面，是一个密室。只见地上、石台上，到处都堆满各式各样黄金玉器，珠光宝气得让人目不暇接。看似杂乱，其实这些稀世之珍码得整整齐齐，已经默默静卧了不知多少年。 陪葬品吗？ 一下子见了也许一辈子都见不到的财富，乔蒙尘有些头晕，怔怔地站在原地发呆。猢一罡顾不了许多，径直走到密室中央。在这里，立了一墩小小的石柱，柱身上一前一后缠绕着两条非龙非蛇的雕琢物，像微型的华表。 发出浑沌罡气的东西，就锁在石柱上搁置着的木盒里面。很奇怪，也许沉埋在地下的时间都超过一千年了，可木盒却不朽不烂完好如初。与飞舟类似，这盒子完全看不出是什么材质所做，黑黝黝的盒面上装有一把古老的锁。 猢一罡不费吹灰之力拧开古锁，一枚紫色的蛋显露出来。紫蛋外壳坚韧，长约一米有余，里面装了一块乳白的方石。 在光源石的冷光下，这块石头看似毫不起眼，但从体表上感知，就会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力量，正从它内部源源不断地向外延伸。而正是这种祥瑞笃定的神秘气息，让这个石室中充满积极向上的希望，也正是这种气息，排斥了石中奎他们，让乔蒙尘感受到离天大陆上难以言说的蛮古神秘。 紫色蛋壳是大陆上飞得最快的神禽——电窈留下的。据说飞行速度堪比闪电的电窈居住云端，以朝气为饮以晨曦为食。千百年来，从来没有人有幸目睹到电窈的尊容，更别说拿到一枚完好无损的鸟蛋。是谁如此神通，能取到这枚电窈蛋，并把它作为乳白方石的存身之所呢？ 乔蒙尘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感受一下乳白方石的气息。在将触未触时，却见方石周围无来由地闪过几粒微小的电火。这样一来，迫使乔蒙尘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定还有其它房间，要不然怎么找不到虞伯的主椁室呢？”猢一罡揣好方石，对金刚半是疑问半是求助的说。 真不愧是充满灵性的宠物，金刚咯咯吱叫了几声，做了一个推石柱的动作：齐腰粗的石柱基座下面，还真有一个隐蔽的地室。 地下室里与上面满是黄金宝贝的情况迥异，这里有一些用木石所制、反映主人生前习惯所好的家具眠榻。但不管是木制家具还是石床，到处都空空如也，一眼就看出藏不住东西。唯一可能有所发现的，只余下靠墙处那具孤零零的主椁。 在光源石永不休止的白光下，主椁的轮廓投在墙上，显得有那么一丝诡异。对于什么鬼神妖异的，乔蒙尘本来就不太相信，但是这一路艰辛走下来，皆因虞伯而起，但直到现在却始终没能见到墓室的主人，早吊足了他的好奇心。此刻，就要揭开最后的谜团，让他手心冒汗、全身微微颤抖——死后的虞伯到底长什么样？ 主椁很小，明显不及乔蒙尘的身长。与整个地下墓室简陋寒酸的制式不同，这具小小的棺椁表面描金镶银、装饰考究，正面的棺盖上更刻有一头金翅怪禽，禽目眦睚欲裂、钢爪森冷锋利；在棺椁的一头一尾，又画蛇添足地立了两个金甲力士的石雕。在看不出其它寓意的情况下，乔蒙尘只能这样认为，这一切全是为了镇压虞伯，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猢一罡却不管不顾，一把掀开棺盖：一把小得可以的短刃、一个古里古怪的手镯和一件看上去老得不能再老的古装。 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这是衣冠冢吗？意料中的虞伯尸身并没有出现。猢一罡有些性急了，它扯出古衣往地上一扔，哐当一声，一块黑色的木头掉在地上，继而发出“噗噗噗”的声响，就像里面灌装了水一样。 “哈哈，我说里面绝对有好东西呢……” 短刃、手镯以及古衣都还罢了，这块黑色的木头才是绝世宝贝。黑木名叫“大不同”，它具有超乎寻常的神秘力量，持有者能借助它，吸纳汇聚方圆数里范围内天地之间的杀意，凭空提升自己的能力。大不同是一种神木，产自离天大陆以北琰浮洲的某些地域，寻常人根本没有机缘得到它。为什么这样说呢？这是因为这些地域是自成体系的小天地，寻无可寻，只有出现异象时只会随机地开启；而且，只有进入神圣领域的得道之人，才具备进入小天地的资格。 正欣喜时，脚下一阵晃悠，自地底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虽不大却足够清晰。猢一罡心中一紧：“坏了，莫不是三个傻瓜闲着没事，跑去招惹虞伯？赶紧走、赶紧走！” 什么情况？莫非虞伯另埋他地？那么衣冠冢又算什么呢？ 走下石梯，远远地看见石中逵三人老实地蜷缩在角落里，显然，他们是被眼前的情况吓坏了：在门楼左近，燃起了幽蓝的火焰，火焰很高一直冲到上方，映得黑漆漆的墓室光怪陆离的。 窸窸窣窣的动静发自门楼下，幽蓝火焰也是来源于此——有活物被激怒了？！ 随着猢一罡的靠近，石中逵等人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撵着走，跌跌撞撞的手脚都没地方搁，样子实在很滑稽。乔蒙尘一愣，随即醒悟，这绝对是从电窈蛋壳中取出的乳白方石在作祟。结界石会持续发挥效力，将法力不够、自身属性与结界格格不入的所有生物全部置于一定范围之外。 拿到这个宝贝，猢一罡此行的任务基本完成。 只是，前面的幽蓝火焰将去路挡住，硬闯的话不被活活烤成人干才没有天理。这时，脚下又是传来一阵更大的动静。不用再质疑了，门楼下那个黑黝黝的洞口里面，一定是虞伯的藏尸之地，火焰难道是这死而不僵的老家伙制造的吗？ 嗯呀……粗重悠长的叹息声，从脚底下传来，声音中饱含愤懑、无奈与不解。这声叹息也未免太大了一点，浑不似普通人类躯体所能承担的。那么，虞伯这家伙得有多大的身躯呀？ 火光更大了，隐隐有雷声出没。可是，这地底下哪来的雷声呢？大伙惊疑不定之际，猢一罡却早知端倪，它偷偷把大不同握在手中，试图积蓄集纳这里的杀意，用以对付可能面临的巨大危机。 猢一罡的身体猛地颤抖起来，好像掉在寒冷彻骨的冰窟里一样，全身上下不由自主地哆嗦着。轰的一声，它身上的猴毛变得红彤彤的，一张猴脸却惨白得吓人。哐当，“大不同”再也握不住了，颓然掉在石砖上， “哈哈哈……”冷笑声过后，墓xue深处有人说话，“愚不可及的人类啊，想借此覆天吗？” 大不同一脱手后，猢一罡立时止住颤抖。它钢牙紧咬，迅速取出红袍穿好，再一摇青螭铁棍，不管不顾向门楼出冲去。见主人如此刚烈，金刚也不甘示弱，“咯咯吱”大叫着飞快扑上前，这一下蹦得比猢一罡还高还快。 蓝火之中，猢一罡好似拔高一截，挺着被罡气裹覆的身躯妄自挑战来自地底的恶魔。在这一刻，它不得不将恐惧暂时置于脑后。 哐哐哐……金铁相交的颤音震得众人几欲耳聋。猢一罡左冲右突，想以自身元神对抗无根之焰，从中杀出一条血路来。怎奈火焰太大，自己反被绞在火阵中无法脱身，情况岌岌可危。此时，棒上的青螭扭动身子眼珠发白，从瓶口大的嘴中喷出气雾。青螭之气所到之处，火焰像被咬了一样立刻消减，但火势太大太急，顷刻间难以扑灭。 金刚一声清啸响彻黑暗，完全想不到，它那小小的身子会蕴育如斯力道。啸声未落，一个高达数丈、形似史前巨猿的金刚幻体，披黑光沐煞气，一脚踏在门楼前的石砖上，留下一双大大的足印。 一轮光圈从金刚身上向外扩散，光圈延至门楼的黑洞时，轰的一声惊天巨响，光圈被地下更为强劲的东西反弹回来，猢一罡震到直飞半空，金刚幻体也支离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