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高手过招 （2）
这个月，林子成的日子很不好过。 刚刚收到巴黎时装周丽安发布会赞助撤资消息的时候他还不是特别相信。 他第一反应给赞助方的负责人打了两通电话，没有人接，他只好给对方微信留了言，大约过了两个多小时，他收到一张角度极好的爱琴海边阳光的照片，对方用极其温柔的语音回复：不好意思哦，我正在度假。 这是一个他常年公关的女性，连平日里和男友吵架都要找他倾诉的，可这条消息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在为丽安工作的这几年，一直是有些意料之外的一帆风顺的，起码向来是不用为赞助费踌躇的。 丽安是出了名的工作狂，一重心思之外的另一重心思还是工作，从最初五个人的工作室到现在五十个人，这里面她的辛苦他是一步步看着过来的。 这几年好不容易办秀拍大片季节款式都可以按照国际一级大牌的规格来，他知道这些赞助对她的意义，没有这些赞助她是连辛苦工作的资格都没有的。 刚开始他以为最坏的就是这样了，还想着如何去补救，想着再多联系几个以往关系不错的赞助商，哪怕是只要拿到原来三成的费用再加上工作室现有的资金，巴黎时装周也能勉强办起来。 可接下来的事情让他彻底明白事态已经有些无法控制。 他收到业务部一个关系不错的同事的消息，几个常年向工作室订货的大客户相继取消了订单。 丽安一直不大着意在定金上，很多订单是连定金都不收的，哪怕收了也是少的可怜，根本不足以支付工厂的成本。他咬了下牙，这批订单的取消时间节点竟然都是刚刚在他们给工厂付了新一季产品生产预付款的两天后。 林子成不得不粗粗细算，偌大的办公室，五十人的团队，光运营费用每个月都是不少的数目，丽安工作室其实向来没有太大的盈余，在财务上本来就是如履薄冰。 都说女人的钱好赚，做时尚行业的更是比一般行业的看起来要光鲜亮丽许多，可林子成却深知这只是表面上的风光。 实则在国内做一名知名的设计师，是需要庞大的资金维护的，收入却是极其有限，要不是靠着企业赞助和一些大客户的类似于赞助的订单，要想维系，几乎是不可能的。 丽安工作室这几年维持地多么辛苦，没有人比林子成更加清楚，丽安工作室的脆弱也没有人比林子成更加清楚。 更可怕的还有舆论的风声。 几家大时尚杂志社主编首先嗅到了味道，在每周与丽安和他的例行下午茶时竟也对林子成收起了一半平日里亲切的笑容，只当着丽安的面还不大显，却也开始旁敲侧击，言语有些不耐烦起来。 时尚这个圈子，最是势力的。 这日，又是一个慈善名目的舞会。 林子成带着丽安匆匆赶到，正要过媒体采访区的红地毯，却有一个穿着标准黑色小礼服裙瘦骨嶙峋有着标准小麦色皮肤的女公关伸手拦住：“请您先出示下一下手环。” 林之成立刻给她介绍：“这位是丽安小姐，我是她的助理林子成。” “丽安？不好意思，今天人多，还是请您先去接待处拿个手环，我们只凭手环认人。” 林子成只得去接待处拿了手环。 主办方刚才临时通知他这边道路上出了问题，他们帮丽安安排的保镖司机被困在了路上，否则也不会出现这些问题，他有些后悔让丽安来。 他取好手环递给那个女公关，对方的眼神轻蔑地一瞥：“您好，这不是媒体采访区红地毯的手环，这边是接待明星名人的特殊通道，这边是贵宾通道，这边请。” 是礼貌的，是嘲弄的，是有些让人下不了台的，是要显出自己是真的见惯了大人物的。 林子成是有些被气到了，还想说什么，丽安却朝他摆了摆手，当先朝贵宾通道走了过去。 远处这时红地毯上突然一片光芒闪耀，似又有哪位到了，镁光灯伴着摄影记者要求变换POSE的叫嚷声此起彼落，一片姹紫嫣红的繁华。 这次是个鸡尾酒会，并没有安排座位，只围了个VIP区，几位女明星也托着长长的礼服站着，倒是很给主人家面子，毕竟是知名杂志办的晚宴，在娱乐界时尚界很有些影响力。 丽安刚走进会场，就已经有几个熟识的名媛贵妇围了过来。 “你怎么从那边过来？那么多人挤着？” “怎么啦？今天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不要紧吧......” 原来，主办方在后面为红地毯贵宾专门开了个特殊通道，这些人正闲极无聊，看着丽安从另外一个方向过来，她们是去惯各种晚宴派对的，立时就猜到丽安这边肯定出了什么意外，便过来嘘寒问暖。 林子成又正要说什么，丽安淡淡一笑，扬了扬手中手环说：“我从贵宾通道进来的。” 几位贵妇闻言先是一愣，打量她的目光却有些失去了色温。 时装设计师是一个特殊的行业，在这些名媛贵妇眼里向来也是等于半个明星的，丽安出席活动主办方一般也是给足了一线明星的待遇。 而被丽安这样身份的名设计师服务是她们日常争奇斗艳里重要的一环，否则是有些显不出身份的，丽安也不是愿意帮人人都做衣服的，所以这些人平日里对着丽安倒还算殷勤。 这次主办方这样的安排实在是有些过分突兀了。 有一位经常出入木兰公馆的女明星刚走好红毯，正由两名保安簇拥着走进会场。 看到丽安就朝她走了过来，笑着大声说：“丽大设计师，这次主办方可真是有眼无珠了，请了您来，却不让媒体采访您，算是白卖了您一次面子，刚才我好像在台上远远看到你被拦了下来。” 立刻就有一片夸张的嘘声和同情的目光朝丽安和林子成飘来。 林子成正要反驳些什么，丽安却悄悄拉了拉林子成的衣袖，用眼神制止了林子成。林子成在心里叹了口气，想说的话终究一句也没有说出口。 一位贵妇拨弄着手上的钻石手表说：“肯定是主办方搞错了，要不要我帮你去说一声，朱总和我家老纪是一等一的交情，让他好好去训一训那些不会办事的。”她嘴上虽如此说，眼睛里却是射出冷冽的嘲弄光芒，仰着的头也是居高临下式的，她正是丽安以往大客户之一的妻子。 一众人正围着丽安喋喋不休，只见冯小峰带着林可琦也走了进来。立刻有许多人抛下丽安，朝林可绮围了过去。 冯小峰却带着林可绮径直朝丽安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因林可绮穿了一条鱼尾长裙，走动不遍，又有人围着，倒是比女星在嘎纳红毯走的还要慢些。 丽安看她这条鱼尾长裙做工很是特别，一大片水钻却是镶嵌在一片几乎透明的薄纱上，烘托得她身材越发曼妙，远远看去让她仿若月光女神一般，特别是这样众星拱月般的一走动，在场男性的眼睛好多更是都被她牵在了身上。 林子成隐隐觉得了什么，拉着丽安要走。丽安却是淡然一笑，定定立在原地。 冯小峰一到丽安面前并不打招呼，劈头就说：“真不好意思了哦，这次巴黎时装周我们家可琦可能要穿别人家的衣服了，你知道我也是为难，毕竟可琦是第一次在时装周露脸，要是不穿在时装周办秀的设计师的衣服，就怕被人笑话了，你应该可以体谅的吧？”听得出冯小峰尽量想让自己的声音糯糯软软的，却毕竟是男声，不自觉就变成了有些刺耳的高八度。 周围的人听着立时竖起了耳朵。难道丽安真的遇到了什么问题？连巴黎时装周的秀也要取消掉了？ 林子成这下子是真的有些忍无可忍了，丽安却朝冯小峰和林可绮走近了一步，她并不看冯小峰，只对着林可琦说：“恭喜啊，听说这次几大品牌都邀请了你，其实最好是穿他们的衣服，这样更合适些。” 丽安说话时微微垂眸。她向来不大喜欢上浓妆，平日里她被人盛赞的也是素颜清丽天生丽质，可当下，不知为何，这当下丽安的素颜竟显出了几分落魄的态势，连姿容也黯淡了几分。 丽颜可谋国，只是这丽颜却也有颓败的一天。 林可琦脸色微有些藏不住的得意，“也没有什么，多亏小峰帮我接了这么多工作，倒是很累的，你这次不去也是好，好好休息下，你脸色看起来不大好，要多多休息啊。”说着，眼睛一转，对丽安似有说不出的关切。 “听说小曼李华也都各自找了新的设计师，这些你倒是真的可以好好放个假了。你可以去尼泊尔走走，以前你一直说想去的，这下终于有空了。”冯小峰接过林可绮的话说。 “我倒是真想去走走，或许正好趁这个空。” 这下子人群中明白不明白的人总算都明白了，丽安的回答却是证实了林可绮和冯小峰说的都是实话，并非凭空捏造。 贵妇淑媛们纷纷低头议论，慢慢地四下散开，竟没有一个人站在丽安的身边。 林子成又拉着丽安要走，丽安却是不肯，竟还走到自助区开始吃起东西来，时不时还劝林子成也吃些。林子成看着心酸，曾几何时，丽安也会这样旁若无人去自助餐取东西吃，只是那个时候的丽安在外人看来是率性洒脱不拘小节，可现在...... “丽总，对不起，早知道这样，我不该答应过来。”林子成苦笑。 丽安摇摇头，“你比我还清楚，今天这一切是有人故意的。” “你觉得会是谁？” 丽安没有回答，只摇了摇头，却远远地朝着二楼一个包间瞄了一眼。 那里有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他怎么会来？这个场合木若慈都没来，他是真的不用来的？那么他来是为了她吗？是动了真情了么？丽安的心跳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