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我在地狱！
老贾，砖厂的工头，三十来岁的年纪，虎背熊腰，满脸横rou，和牛哥倒是很像，眸光中不时透出凶戾之色，不是一个善茬。 他原本也是被老乡骗到这里，干了十几年，由于表现好，便升职了，负责管理砖厂。 “新人？”老贾一愣，大手一挥道：“带进来我看看！” 在老赵的示意下，带着白手套的李狗剩与李二走进了办公室。 三个大汉根本没抬头瞅他们一眼，继续在玩扎·金花，老贾起身，打量着李狗剩与李二，笑眯眯道：“两位哪里人啊？” 这厮边说便用大拇指与食指在一起搓着，意思在明显不过，这是想要毛爷爷。 “山西yq市！”李狗剩与李二都明白，只要给钱，就能分配个好活，但是两人身上所有的钱都被牛哥给拿走了，可以说连根毛都没有，当下也没办法，硬着头皮说道。 “山西yq市？哼，我最讨厌山西的人，去土窑搬砖去，赶紧滚！”老贾看见两人不上道，脸上露出怒火，大手一挥，判了两人死刑。 在老赵的带领下，李二与李狗剩向着距离宿舍不远的那方砖窑走去。 老赵说，那边那两个厂房里的工作最轻松，而土窑里面的活，根本不是人干的。 土窑占据面具很大，有二十余丈，老赵将李二与李狗剩带给了一个灰头土脸的人，便转身离去。 “等一等，土窑内的温度还很高，等降下来去搬砖！” 进去土窑以后，这里有很多条隧道，是隧道窑，外面用煤加温烧制，温度很高，在哈尔滨的冬天，说实话待在里面还是比较暖和的。 此时在过道里，躺着十几位成年男子，皆是蓬头垢面，有的坐在地上低头沉默，有的躺在地上闭眼酣睡，没有一个人说话。 他们看见了李二与李狗剩以后，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再也没有理会。 他们的眼神，都是那种疲惫而空洞的，显得很呆滞。 李二与李狗剩也挑了一处位置坐下，呆呆的望着冒着呛鼻轻烟的隧道。 “狗爷，你真的准备在这里待一辈子吗？”李二脸色苍白，心中突然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他有书可以念，有热菜热汤可是吃，有疼自己的爹娘，更有一群过命的兄弟，却只是因为砍死了一个人，这一切，都离他远去。 如果，，，如果这一切，可以回到那一天，那一夜，他还会这么做吗？ “二子，狗爷对不起你！”李狗剩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他眉头紧皱，内心酸涩，不曾想二三十年的感情，竟然会被自己的大哥卖到黑心砖窑。 他心里苦，比身上的苦，要沉重的多！ “大哥，你叫什么名字？”李二看向了那个土窑的小工头。 “张子栋，河南的！”那个小工头看着李二与李狗剩，苦涩一笑，再也没说什么。 半个小时后，张子栋将工人们陆续叫醒，开始搬砖。 隧道窑里，越往后走温度越高，空气中全是灰尘，那种呛鼻的味道，让李二仿佛回到了职业中学的厕所。 对，就是那种味道，那是一种类似肥料一般，强烈呛鼻的气味，熏得李狗剩与李二不住的咳嗽，鼻涕眼泪都出来了。 工人们陆续推着小车，两人一组，装车，推出土窑，倒在土窑的后面，三点一线，稀疏平常。 “咳咳！” 忍受着三十多度高温的灼烤与强烈刺鼻的气味，李二与李狗剩开始搬砖。 砖头很烫，李二与李狗剩很快的装满了一车，他们推着小车赶紧狂奔而出了土窑，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 推着小车，两人一路来到了土窑后面，这里大约有一两万块红砖，全部摆放的整整齐齐，两人也没闲着，将小车上的砖全部摆放到了一处地方，随即一屁股瘫软在小车前，累的满头大汗。 “谁让你们休息的！”张子栋推着小车近乎小跑了过来，他脸色大变，低声喝斥着李狗剩与李二。 “太累了！”李二皱眉道。 “累也不能休息，被巡逻的抓住了会挨打的！”张子栋急声道。 “来吧！让他们打，打死我算了，老子不干了！”李二将手中的白手套摘掉，直接扔在地上，狠狠的踩了两脚。 “你小声点！”张子栋急得都快哭了，三十来岁的人，全身脏的像是一个乞丐，究竟是遭受了什么苦，让他一个大男人可以在李二面前哭出来。 “小声jb，老子要走，别拦老子！”李二一声大吼，爆脾气上来，连旁边的李狗剩都劝不住。 他撒开李狗剩的手，转身就向着牛哥的办公室狂奔而去。 二三十米的距离，李二飞起一脚，直接将办公室的门踹开，此时牛哥正和四五个大汉在喝酒，看到李二的一眼，他便明白了什么。 “小子，你找死！”牛哥一声大吼，身旁的五个大汉直接起身，瞬间就将暴怒的李二制服。 “把钱给我，我要走，我要走！！”李二怒吼，一双眸子怒睁，等着牛哥。 “想走，可以，兄弟们，给我往死了打！”牛哥冷笑，话音刚落，五个大汉将李二直接拉了出去，放倒在厚厚的积雪上，便是一顿暴揍。 “所有的工人，停下手里的工作，在土窑外面的广场上集合！” 扩音大喇叭响起，两个大厂房与土窑中的工人，全都出来了。 一共有五十来人，男的女的都有，甚至还有和李二一般大小的孩子。 五十多人，全是蓬头垢面，穿着脏到不能再脏的破烂一副，女的也是披头散发，身上甚至都在散发淡淡的恶臭味。 布满灰尘的脸，空洞而麻木的眼神，像是被人给抽去了灵魂。 “看到了没有，这就是想要逃跑的下场！”牛哥出来了，站在五十多热面前，指着在雪地中打滚的李二。 “啊！！” 李二惨嚎，五个大汉，对他拳打脚踢，他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嘭！” 一拳，狠狠的砸在他的鼻梁骨上，瞬间猩红色的鲜血飙飞，长长的一串，溅射在雪地里，犹如隆冬孤傲绽放的寒梅。 “嘭！” 狠狠一脚，踩在他的脸上，胶皮鞋的腐臭味道让李二想要呕吐，他的脸直接被擦破了一大片皮，渗着血丝。 “嘭！” 再次一拳，直接砸在他的肚子上，哇的一声，李二直接将早上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他剧烈咳嗽，鲜血染红了整张脸，那些大汉却依旧不肯放过他，霸拳打来，长腿开踩，他在雪地中打着滚，凄厉惨嚎，泪水混合着血水，糊满了他的小脸。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他一边哭一边惨嚎，凄厉的声音闻者悲恸，却软化不了这些恶魔的心。 不知道打了多久，李二早已是鼻青脸肿，脸上糊满了鲜血与泪水。 “以后，再有人敢闹事，这就是你们的下场！”牛哥对着空地上的五十多号人咆哮道。 “干活！”一声令下，五十多号人快速散去，各自回到工作岗位。 “牛哥，小孩子，你别介意，以后我会好好管教他的！”李狗剩对着牛哥点头哈腰，十足一个忠实的狗腿子。 “今天你牛哥大发慈悲，去房间里休息，明天上工！”牛哥伸出一只手拍了拍李狗剩的脸，转身招呼五个大汉继续回到办公室喝酒。 而李二，被李狗剩扶着，在老赵的带领下，去了宿舍。 说是宿舍，其实和狗窝无异，这里房子很多，但是没多少个人，这间宿舍里八个床位，只睡了两个人。 用砖头垒起来的床位，上面放着木板，又潮又臭的味道，到处都是垃圾与土尘，呛的李狗剩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将李二放倒床上，李狗剩跟老赵道了一声谢，关上了房门，从兜里掏出大前门，点上了两根，递给了李二一根。 漆黑的房子里，寒风呼啸，两人冻得瑟瑟发抖。 抽着大前门，擦去脸上的血与泪，李二喃喃道：“狗爷，你说，我们还有机会走出这里吗？” “不知道，或许不会了！”李狗剩沉沉的叹了一口气，身心俱乏，瘫软在床位上，整个人像是快要死去了。 “狗爷，我想回家！”李二猛猛的抽着大前门，狠狠的过肺，像是要将胸腔里的苦闷全部吐出去。 “好的，回家，睡吧，睡着了就能回家了！” 轻微的打鼾声中，李狗剩这厮竟然睡过去了，嘴里还叼着早已熄灭的大前门。 生活，跟李二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他有最好的兄弟，有最慈祥的爹娘，他可以念书上学，可以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读书，如今，他却落得这步田地。 抽着大前门，李二的习思绪悠悠，仿佛有回到了那个充满诗情画意的小县城。 曾经踏上开往lf市的火车，他发过誓，不富贵，不还乡。 但是照目前这种情况来看，他却是还不了乡，也富不了贵，而且可能会把性命搭在这里。 他应该怎么办？ 李二扪心自问，他，应该怎么办？ 是想这里的人一样，顺应这里的规则，然后每天干着枯燥的工作，忍受刁难的牛哥欺辱，最后老死，还是为自由，反抗，那怕是粉身碎骨？ “兄弟们，二爷很想你们！” 想起铁柱，轻年，郭苏，陈大富，高卫所，赵刚，李二脸上，再次划过两行温润的泪水。 如果失去了自由，那就让我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