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善意的谎言！悲恸！
乔正平这个人，一生都很胆小，他怕事，更怕惹事，一直是一个老实的主。 他对那天雀儿与李二被打的事，一直耿耿于怀，这几天一直不敢正视李二的眼睛，纵使他比李二大了整整十二岁。 其实胆小怕事，并不是什么缺点，但乔正平却在心里深深的自责。 他这一辈子，会不会有爆发的一天？ 会的，这个世界上，其实是没有真正胆小的人，只是他还没有被逼到哪一步罢了。 86年11月29号这天，已经是大晚上九点多钟，一群工人拖着乏累的身体各自回到宿舍，都是倒头就睡。 在砖窑里搬砖的十几个工人，也都睡了，只有李二与李狗剩两人一个宿舍，还没有睡。 “狗爷，你说我们还能出去吗？”趴在窗户上，望着窗外在明亮的月色下，黑的渗人的高耸围墙，李二喃喃道。 “睡吧，二子，总会有那么一天的！”李狗剩拿出最后一根大前门，放在鼻端，深深的嗅着。 “吱呀！” 宿舍的门被打开，张子栋带着郭刚，两人抱着被褥，冲着李二哈哈一笑道：“欢迎不？”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李二大喜，冲下床铺，主动抱过了郭刚的被褥。 李狗剩这厮也很开心，咧着嘴傻笑，露出两口杠杠硬的发黄大板牙。 这一个来月，张子栋与郭刚可是没少帮李二与李狗剩干活，可以说十几个工人里面，李二与李狗剩的工作是最轻松的。 张子栋老家据说在河南的，那里是个好地方，纵使李二没有去过；他只是下意识的把张子栋当做大哥一般来看待。 张子栋没有结婚，十几岁就被老乡骗到了这里，一直干了十几年，已经三十多岁了，对于这一切的苦难，他已经习惯了。 而郭刚呢，据说他是河北的，也是被老乡骗到了这里，干的时间不长，刚刚满一年。 给两人铺好床位，四个人没有说话，而是拿出大前门，放在鼻端，躺在床上，深深的嗅着那股烟草味。 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轻松与惬意之色，很享受，像是看到了久未逢面的老朋友。 “张哥，你的烟什么时候抽？”李二笑眯眯的盯着张子栋手中的香烟，眉毛一挑，吓的张子栋虎躯一震，菊花微缩。 “马上过年了，我这根烟要留在那天夜里抽，娘的，真的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抽过烟了！”张子栋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刚子，你的呢？”李二满脸笑意盈盈的看着郭刚。 “我希望有一天能走出这里，这根烟，便是我重获自由的见证者，那个时候，我会远远的看着这个砖厂，抽了它！”郭刚神色惆然。 郭刚与张子栋给李二与李狗剩讲了很多他们的事。 他们在这里没工资，更没烟抽，有时候憋得实在不行了，就在空地上找，看有没有那些管理砖厂的混子们抽的扔下的烟头。 他们就捡那些烟头抽，就算抽完了也舍不得扔，而是每天都拿出来，夹在手里，深深的嗅着那股味道，就很满足了。 张子栋与郭刚的话，让李二沉默了下去。 “唰！” 火柴的光亮，在漆黑的房间里显得是那般耀眼。 将最后一根大前门叼在嘴上，李二在张子栋、郭刚、李狗剩震惊且渴望的神色中，将火柴放在烟头上，随即猛猛的吸了一口气。 那一瞬间，大前门回荡在夜色中的那点猩红，让所有人都激动的热泪盈眶。 “拿被子！”张子栋大吼一声，郭刚与李狗剩会意，两人拿着厚厚的被子，直接将四个人全部捂在了被窝里。 那里，就是属于他们的快乐小天堂。 猛猛的吸了一口大前门，李二狠狠的过肺，却没有将烟吐出来，而是让它在胸腔里盘旋，感受那种秒到毫不可言的畅快滋味。 “呼！” 轻轻的喷出一大口烟雾，张子栋，郭刚，李狗剩这三个牲口立即张开大嘴狠狠的吸着寥寥烟雾，脸上皆是露出陶醉的摸样。 “来，张哥！”李二将手中的大前门递给了张子栋。 “二子！”张子栋眼中闪着泪光，哆哆嗦嗦的伸出布满老茧的手，接过香烟，美美的吸了一大口，随即将烟递给了郭刚。 郭刚吸完以后，再次传给了李狗剩，李狗剩吸了一口，只剩下半根的大前门又回到了李二手中。 就这样，一根大前门，却让这些身处地狱的人儿，欢快的像是过年一般。 他们抽着同一根大前门，在一起喷云吐雾。 最后，大前门抽完了，四个人却始终不肯钻出被窝，而是闭上眼睛，深深的享受烟雾所带来的片刻间的宁静与安详。 那种场面，竟也不知为何，充斥着一股nongnong的辛酸味道。 那一刻，他们的灵魂，都快要升华了！ 李二的最后一根大前门，就这样被四个人抽完！ 他不后悔，因为他曾快乐过！ 86年11月30日！ 11月份的最后一天，大早上搬了三个小时板砖的李二，正在狂啃窝窝头的时候，宿舍门被打开，乔正平端着一碗白菜，手中拿着两个窝窝头，来到了李二身边。 “二子，多吃点！”乔正平苦涩一笑，将手中的两个窝窝头给了李二一个。 “乔哥，咋了？”李二当然是来者不拒，直接啃起窝窝头，看着乔正平欲言又止的神色。 “二子，我想请你帮我一件事！”乔正平说道。 “乔哥，你说！”李二放下碗筷，招呼乔正平坐在了床铺上。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原来就在三天前，也就是27号，由于吴征的喝斥，包括暴打李二的一系列场面，雀儿都看在眼里。 这些事，给她幼小的心灵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这小妮子每天晚上都会做恶梦，整个人也变得不爱说话，天天躲在屋子里不出来，饭也不吃，水也不喝，在这样下去，乔正平担心孩子会生病，没有办法，这才跑来找李二。 “得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听说这件事的李二，摸着下巴，神色闪烁。 “有了！”半响以后，他一拍大腿，脸上露出狂喜之色，招呼着乔正平就冲向了他的房子。 房间里，李红梅正在照顾雀儿，这小妮子双眼无神，乌黑的秀发黯淡，整个小脸看上去很憔悴。 “雀儿，怎么不吃饭啊！”李二笑眯眯的问道。 “不想吃！”雀儿撅着小嘴，一脸的不开心。 “是不是被吓着了？”李二问道。 “嗯！”雀儿点了点头，三天前的事情，包括李二撕心裂肺的大哭都让给他幼小的心灵留下了阴影。 “雀儿，其实，这只是一个游戏！”李二摸着雀儿的小脸，笑的很猥·琐。 “游戏？”提到游戏，雀儿的小脸上露出纯真的光彩。 “不错，这个游戏很好玩！” “这是个积分游戏，如果你不哭不闹，每天积十分，要是对每个人每天都可以微笑一次，积一分，如果你能积一千分的话，会有四轮车要接你离开这里！” “四轮车知道吗？就是你来的时候坐的车，是不是很漂亮？”李二拉着雀儿的手，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谎话。 “真的？”雀儿小脸神采奕奕。 “你看你说的，我骗你干什么！这个游戏可好玩了，我现在都积了八百多分了，马上就可以坐车回家了，哈哈哈！”李二爽朗大笑，惹得雀儿一阵眼红。 “我也要坐车回家，我也要玩游戏！”雀儿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冲着李红梅，乔正平，包括李二三人，一人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好，已经三分了，马上就能撵上我了！”李二很高兴，一个善意的谎言，却拯救了一个小女孩。 “雀儿，那些人你都看到了吧！”李二指着外面瞭望台上的大汉。 “嗯！”雀儿点了点头。 “其实那些大人，他们凶神恶煞的表情都是装出来的，为的就是吓唬你，如果你被吓唬住了，哭了一次，可是要被扣掉五个积分的！”李二笑道。 “雀儿以后不会再哭了！”雀儿狠狠的点了点小脑袋。 这一天，工地上那袭大红色的娇小身影又出来了。 她对每个人都露出甜甜的笑容，也不吵不闹了，很听话。 像是久违的太阳，又出来了，雀儿的笑容，像是洋洋洒洒的温暖眼光，温润着每个人黑暗的心。 “所有人到空地上集合！” 扩音喇叭中，传来牛哥彪悍的声音。 不过十分钟，两个厂房，外加砖窑里的人都集合到了广场上，雀儿也来了，眨着一双大眼睛，望着李二笑着，露出满口雪白的小牙齿。 牛哥身后跟着老贾这个狗腿子，还有十几个大汉，都是手持土枪，面容凶狠。 “介于这些天发生了许多事，现在有必要再跟你们宣传一下砖厂的规矩！”牛哥瞪着一双凶戾的眼睛望着李二。 “牛哥！” 突然，一记声音，打断了牛哥的话语。 “你找死吗？”牛哥暴怒，盯着李二，提着砍刀就向着李二冲了过来。 “牛哥你听我说，你说的是哈尔滨话，这里的很多人可能都听不懂，而且乔大哥与红梅大哥一家人都是山西人，我也是山西人，会说那里的土话，不行就让我翻译！”李二赶忙低头哈腰的解释道。 牛哥停下了身子，想了又想，觉得李二说的有道理。 这里的人，很多都明白规矩，他今天开的这场批斗会，主要就是针对刚进来的李二，李狗剩，乔正平与李红梅四人。 特别是李二，这厮最近犯了两件大事，都是牛哥不能容忍的；若不是将近年底，送来的工人少，牛哥早就将李二给剁了喂狗。 “行啊，你来翻译！”牛哥伸出一只手，拍打着李二的脸颊。 “多谢牛哥！”李二脸上露出掐媚的笑，低头哈腰的摸样，十足一个忠实的狗腿子。 这一切，全都是为了雀儿！ ------------ ps：老乡见老乡，背后放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