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林童生进城记
有了地主婆的慷慨送鸡，林卓的身体像是吹气球一般开始膨胀，还好，想来他遗传自母亲的苗条基因比较强大，加上不间断的“打滚儿”训练，才没有走上横向发展的不归路，反倒是身量再度拔高了不少，身上层层叠叠铺满了精rou，壮实了许多，让林卓在洗浴的时候少不得要扭扭屁股，顾影自怜一番，美妙的是，这种壮实的感觉，穿上洗的发白的长衫，就完全看不出来了，一点儿都没有损害林卓最为在意的儒雅气度。必要的时候，林童生还是可以冒充一下“肤脆骨柔”、“斯人憔悴”的变态，呸，病态士大夫。 当然，也不是没有烦心事，比如现在，林卓正在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的打量自己家的妹子，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顺眼，一个先天的妹控哥哥的也是会很生气、很生气的。 “萱萱啊……哥哥给你买的红头绳为什么没有看到你戴呢？是不是不喜欢呀？”额，虽然是很生气，但是跟小丫头讲话，林卓本能的就是那副慈祥的恶心模样，说话的调门儿怎么努力也抬不高，索性放弃，自家妹子，又乖巧、又漂亮，为啥要对她凶？ 嗯，反正理都是你们老林家的。 “哥哥……”萱萱抱着她的小白兔有点儿怕怕的，虽然长得越来越好看的哥哥并不吓人，但是她就是知道哥哥在生自己的气哩，幸福的坐在萱萱怀里的小白兔，都知道把红宝石一样的眼睛紧紧地闭了起来。 额？我还是太吓人了？这可不行。 “咳咳……萱萱啊，不要怕哈，哥哥就是问一下，是不是弄丢了？没关系，等那个胖货郎来了，哥哥再给你买一条。”林卓赶紧狂刷好感，还笑眯眯的抚摸了一下小白兔软软的绒毛。 “……”萱萱居然“吭哧吭哧”的说不明白，林卓开始自责了，把自家乖meimei吓成这样？ “萱萱啊，没事儿的哈，要不哥哥现在就去村口，不要难过哈。”麻了爪儿的林卓屁股着火了一样就开始往外面冲，这个，得赶紧将功补过啊，虽然林卓目前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但是把外表柔柔弱弱内在素来坚强的meimei弄哭了，那简直就是人神共愤的滔天大罪。 “……哥哥，萱萱不要红头绳了……”萱萱仰着脑袋把火急火燎的哥哥拦住，瞪着大大的眼睛，“要不是萱萱的红头绳，哥哥都不会生病呢……”到后面，萱萱开始嗫嚅起来。 “萱萱，meimei，哥哥已经好了，再也不会生病了。你看，额，萱萱这么漂亮……戴上红头绳肯定更漂亮了，看到萱萱漂亮，哥哥就很高兴呢。”林卓磕磕巴巴的劝慰着meimei，怎么都觉得像是在哄女儿，颇费脑水，但是这种感觉很不坏。 “哥哥，萱萱错了……”小萱萱见到绕不过去这一茬，终究是耷拉下蓬蓬松松的小脑袋，认错了。 “额，怎么了？”林卓突然觉得自己对这个小家伙儿并不是那么了解，穷人家的孩子，尤其是女孩子，并不会比别的女孩儿多多少秘密，或许还要少上许多，但是肯定有更多的小心思。 “我……我把红头绳……卖给堂姐了……哥哥，我错了……”萱萱抽噎着说道，显然她也知道把哥哥心心念念为自己买的红头绳转手卖掉是不对的，但是林卓相信，肯定有原因。 “萱萱……”林卓蹲下身把meimei揽在身前，“你悄悄告诉哥哥，为什么要卖掉红头绳呢？”林卓心头开始有些沉重，但是仍旧尽量用轻快的语调跟自己的宝贝meimei打商量。 “大舅要我们还钱，娘亲说银子是给哥哥以后读书用的，就用山货和粗布还他们，他们还骂人哩……”萱萱见到哥哥好像真的没有生自己气，又开始活泼的嘚吧着小嘴儿发挥女性纯天然的叙事天赋，“萱萱想着把红头绳卖了，再把小白兔卖了，给他们钱，下次他们来要钱的时候就不会骂人了……” “萱萱，咱们还欠大舅他们多少钱？告诉哥哥好不好。”林卓心中一阵复杂，就继续绷着狼外婆一样的笑容，想要从meimei那里套出点儿机密情报。 “不知道。”萱萱脆生脆气的拒绝了老哥的打探，随即又有些担心了，“哥哥，你不要再上山采药了，好不好？”小丫头显然是得到了娘亲的嘱咐，把关把得严严实实。 “哥哥不采药，小白兔不用卖的，我们会还清他们所有的钱……”林卓用很庄重的语气向着meimei高挺的鼻梁发下了三个誓言。 林卓感觉有些荒谬，自己一个十三岁的男子汉，被家人保护得像什么似的，连九岁的meimei都知道给家里挣点儿钱，自己却还一无所知，就因为自己死过一次么？ 林卓啊林卓，你还要在这个穷困但是无比舒适的小山村沉沦多久？ 瞟了一眼在meimei怀里幸福得冒泡儿的小白兔，在前一世，据说连他的征途都是星辰大海？ 摸着meimei的脑门儿，看着天上开始聚集的乌黑的厚厚云层，林卓规划着自己的道路，这个年代读书人的唯一出路就是继续读书，自己中文系出身，古文墨水灌了不知几多，在前世无用武之地，到了这里，这条路自然不应放弃，本身就是才华横溢，加上横空六百年的优势，等于就是一把附魔到顶级的传奇装备，应该能够无往而不利才对？天穹以上，闪烁的电光和震耳欲聋的雷声，似乎给了他回答。 话说作为士林最基层的一员，自己一同参加县试、府试的几个同窗应该多多联系才对呀。不料搜寻记忆，除了几个模糊的同学的身影，其他竟然全无印象，看起来自己的前身在科举道路上的人脉关系薄弱到了一定的水平。 除了科举，当然还要，额，赚钱。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嘛，而且某种程度上，赚钱比科举的紧迫性还要重大，小钱钱在手，天下我有嘛，再说了，林卓就算是拼了老命，也不想对自己的meimei食言。 今晚林、耿两家的饭桌上，气氛明显要沉重了许多，林卓把他要到县城去游学的想法说给两家的长辈听了，理由是冠冕堂皇的，要去县学报个道，拜望下几位同窗，打探一些关于院试的消息。 娘亲的眼圈儿红了，其实在她内心里，儿子能够活蹦乱跳的在跟前比什么都好，虽说望子成龙是为人父母的天性本能，但是就这样让大病初愈的儿子离了跟前，她还是很不好受。 “该去，该去……卓哥儿读书是顶好的，万不能就这样荒废了，他娘，莫要哭哭啼啼，把钱都给孩子带上，穷家富路。万万要记得照顾好身体，安安稳稳的回来。”平时话语不多，存在感也很微弱的老爹展现了他的决断力，显然这种果断的力量是很吸引女性的。 “哎，哎……”娘亲已然泣不成声，萱萱和耿小妹也被包围在这股浓郁的忧伤氛围中，虽未哭出声来，但是泪水也已经蓄满了眼眶。 “咳咳……”耿二叔照例要很笃定地说点儿啥了，“卓哥儿这次进县城，不比以往参加考试，都是一群人同来同去，现在咱们这穷乡僻壤的也说不上太平，就让大力兄弟俩跟着一起去吧，也好多几个手脚，有个照应。” “好的，好的，就跟卓哥儿一起去县城，咱们什么时候出发……要不就今晚？”早就憋了半天的耿二力迫不及待的揭竿而起，表示了跟林卓一起去县城花花世界的强烈愿望，简直是一时一刻都不能等的饥渴模样。 “啪……”不出意料的，挨了一记乾坤掌，还有他老爹瞪得溜圆的眼睛，鼻子里都快要冒烟了，都是儿子，怎么自家的，就那么像白眼儿狼呢。 “嗯，什么时候走，要听卓哥儿安排，以后在县城也要听卓哥儿的，一定给卓哥儿在县城增光添彩。”耿大力说的倒是人五人六，但是还是咬死了他们已经决定去县城了，话里话外的悲壮意味似乎就算是他家老爹把碎云掌拍出来也不济事。 “……你们两个夯货，真是白养你们了……”耿二叔无奈叹息着表示无力回天。 “噗嗤……”萱萱破涕而笑，在她心眼儿里哥哥就是要出趟远门儿，以前考试的时候也出去过呢，虽然不舍，倒也没有那么紧张，笑完还怕怕的看了娘亲一眼，生怕因为破坏气氛被责备。 小丫头憋不住的笑声和小心翼翼的小模样，让饭桌上的气氛宽松了一点儿。大人们都带着些期许看着三头小牛犊，只有耿小妹一直垂着头，落下的发丝遮掩了她的侧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名叫红岩的小山村静静地躺在山林之间，山路蜿蜒远去，在云山雾罩中时断时续，那是通往镇子上的方向，镇子的西北方向，还有一条稍微像样一点儿的土路，比山路要平缓宽阔得多了，沿着它走下去，那里，是戎县县城。 林卓穿着娘亲连夜赶制出来的新长衫，怀里揣着一文未动的二十两银子，手里紧握着一方绣着鸳鸯戏水图案的手帕，走在崎岖的山路上，耿大力和耿二力兄弟正在为了如何分配沉重的行李老拳相向，粗人，鄙夷之。 文艺的男人，要做文艺的事情，吟一首什么诗好呢？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