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陨落
猩红的月光倾洒在本该随着夜色沉寂下去的云海。 但今夜的云海注定是无法平静下去的。 不断有獠牙狰狞的猛兽陨落在地，它们跌破云海，在穿过延绵云朵的那一刻，鲜血溅洒。 愤怒与不甘的咆哮声连空气都颤栗了，但这仍旧无法阻止杀戮的脚步。 红色的闪电与黑色的暗影来回交织，它们二者共同弹奏起了一首代表着死亡的镇魂曲。 那抹红色，比黎明升起的旭日还要耀眼。 那抹漆黑，比地狱深处的罪恶还要浓郁。 连月色都被这狂暴的杀意所感染，任由火光冲天，咆哮动地，它始终散发着那越发妖异的光芒。 它见证着了杀戮，见证了绝望，它还会见证名为“希望”的东西吗？ 飞空艇内。 数百名乘客在全副武装的突击队员的保护下，终于登上了救生艇。 人们无从得知飞空艇外的状况，但飞空艇不时遭受到冲击波的波及，剧烈摇晃，在承受“渡鸦”集团攻击时候早已不堪重负的它早已支离破碎，而且现在失去了有效的控制，看来坠落只是时间问题。 “快点启动救生艇！老天，先是武装分子劫机，然后是遭遇变异怪物，这世界究竟是怎么回事？军政府不是信誓旦旦的保证，让我们不会再受那群丑陋怪物的威胁了吗？” “怎么没有听到火炮的声音了？你们这些当兵的快去顶住啊，千万不要让那些怪物过来，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我可不想再次经历绝望啊！” “就是，没有守护好这条航线，是你们这些军人的责任！你们这些没用的废物，就是因为你们的无能，才将我们置身险境，一切都是你们的过错！” 人们濒临崩溃的情绪终于爆发，他们需要一个可以宣泄的目标，姗姗来迟的突击队员无疑首当其冲，无数的谩骂此起彼伏，声浪大有将突击队员淹没的趋势！ “你们都够了！”在铺天盖地的骂声中，一名肩膀负伤的小胖子举起喇叭发出一声暴喝。 他身上穿着飞行员的驾驶服，肩膀上虽然经过简单的包扎，但仍然不时有鲜血渗出，隐约间可见森白的骨头！ “你是什么人？不过是个小小的中士，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看你的装束是飞行员吧？飞行员不在前线战斗，却躲在飞空艇上，你就是个胆小的逃兵！” “对，逃兵！可耻的逃兵！” 人们的矛头直接对向这个代号为鲲鹏的小胖子，人群中有小孩啼哭，年轻的母亲低声安慰，却也无可奈何，逐渐失控的局面，不是她们这些妇孺能够改变的。 “不错，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C级飞行员，军衔为中士，你们可以说我是逃兵，是耻辱，但我无法再容忍你们对我战友的恶言重伤，必须站出来说两句！”小胖子鲲鹏义正言辞，面对人浪凛然不惧！ “废物就是废物，我们说错了吗？” “对，如果不是你们没用，我们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哼，我倒要看看你嘴里能够放出什么狗臭屁！” 无数双嘲弄而又轻蔑的眼神齐刷刷的落在鲲鹏的身上，鲲鹏无疑是将所有的怨气与怒火拦在了自己的肩上！ “基因变异兽占领了我们的土地，屠戮了我们的同胞，经过几十年漫长的战争，它们还将我们赶在庞大的城墙后边苟延残喘，是的，苟延残喘，甚至连狗的不如，和牲畜没什么区别！” “经过几十年高墙内部和平的生活，先代们付出的血rou似乎渐渐被遗忘进了历史，曾经弥漫在空气里鲜血的味道也逐渐消散，灯红酒绿的生活让新生代的人们生起一种错觉，战争已经远离了！” “可事实真的如此吗？在城市高墙的外围，嗜血的怪物依然存在着，它们破坏着一个又一个的据点，依然站在高处嘲弄着愚蠢的人类，而自以为高枕无忧的你们，在今天以前，可曾站在变异兽的面前，真切的感受过在它们强大的力量面前，那种无可奈何的绝望吗？” “不！你们从未体会过，虽然我站在这里说着冠冕堂皇的话，但我也不得不承认，我也不曾体会过。对，从某一个角度来说，我们都是一样的，都是普普通通的人类，但绝望之后的选择是什么？” “是抗争，是战斗，是将我们微不足道的力量汇聚起来，从而去赢得希望啊！” “为了这个希望，我和我的战友为止奋斗，知道‘30’这个数字代表着什么吗？代表我们C8飞行中队的战机数量。你们又知道‘3’这个数字代表什么吗？代表我们中队现在存活下来的人数！即便我们仍有三人存活下来，可还完好能够进行战斗的战机，就只剩下一架了！” “除了此刻为了你们逃生赢得时间，仍在外边战斗的那一架战机外，我们C8飞行中队的战机已经全军覆没了！猫头鹰、信天翁、鹈鹕……太多太多的名字，随着他们心爱的战机一起陨落，只有我，这个没用的废物侥幸活了下来！你们这些只知道咒骂为你们付出生命的军人的胆小鬼，真该好好去体验一把从八千米高空坠落下去的感受，你们全都是懦夫！懦夫！” 鲲鹏说到这里早已泣不成声，他嚎啕大哭，几欲晕倒。 狂躁的人群终于沉默了下去。 “应急系统已启动，舱门正在打开，请做好迎接气流冲击的准备。” 系统提示语音响起，封闭的闸门终于缓缓开启，而飞空艇因为损毁严重，电量明显供应不足，照明设备纷纷关闭，冷风开始灌进舱门，救生艇开始沿着轨道往舱外移动。 “我们就这样走了，不管他了吗？”苏柒抽着鼻子，漂亮的脸蛋上划过两道泪痕。 “哼，这次出风头的机会就让给他了，本大爷绝对不会再让第二次！”已经清醒过来的端木咳嗽了两声，在与小丑的对战中他遭受重创，甚至已经虚弱到了极致。 “相信他吧，他的话……肯定能够化险为夷的。”赵茉莉也不知道她究竟是在安慰苏柒，还是安慰自己。 虽然她与林星洛不过是初次见面，但不知为何，她潜意识的会对这个年纪比她还要小两岁的“男孩”产生莫名的信任。 “对了，丁呤呤jiejie呢？怎么没有看见她？”苏柒抹了抹泪，左右环视想要找寻化名丁呤呤的丁铃铛，但并没有找到那抹身影。 “从刚才开始就没有见到她，也许她是去做她认为该做的事了吧。”赵茉莉淡淡回应。 恍惚间，她竟然有点羡慕起丁铃铛来。 不是因为她门阀千金的身份，而是她坚持信念的那份执着。 “一定要平安无事啊。”苏柒在心里默默祈祷。 救生艇逐渐脱离轨道。 他们离逃生，仅有咫尺之遥了！ ———— “救生艇已经成功的脱离了即将坠落的飞空艇，只消再拖延三分钟，他们就能逃离这些变异兽的攻击范围。”红色的战机内，年轻的飞行员像是在跟某个人说话，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三分钟吗？不过是到厕所去撒泡尿的时间，可是在这种情况下，别说三分钟了，连三秒钟都有些吃力啊。”飞行员驾驶着战机熟练的做出各种高难度躲避动作。 战机在变异兽群的缝隙间来回穿梭，机翼完全是以“贴”的方式游刃在冲击波与火球之间，看起来就像是飞行表演赛上的花式飞行。 但花式飞行完全是经过演练，处在一个相对稳定的环境下，而愤怒的变异兽群显然不会给战机半点喘息的时间，这不仅需要飞行员具备高超的飞行技术，还需要对空间、气流有足够的预判。 除此外还有非常特殊的一点，那就是每当战机做出规避动作，它的顶端就会有黑影闪过，黑影炸如迅雷，奔如雷霆，他在密集的变异兽群间高速纵跃，每掠过一个落点，便会有哀嚎响起。 强大如基因变异兽，竟然也会跌入云海陨落！ “虽然被你踩在头顶这一点让人很不爽，但哥们，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个怪物。能够在八千米高空上做到这个地步，你已经不是‘人类’的范畴了吧？嘛，反正我也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你都拿出这种干劲，我也不能落后太多啊，不然我云雀就要被人小瞧了！” 代号云雀的飞行员驾驶红色战机旋转，在保持螺旋状飞行的同时，竟然还能平稳的发射火炮，这在飞行课程上，简直就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战机旋转到变异兽群的尾部后，又回翻转进行回环，短短十几秒钟又会回到先前的位置，那团黑影再稳稳落下。 两人并未进行任何的交流，但配合几乎称得上是天衣无缝。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内，两人便击溃了超过二十头基因变异兽，要知道C8飞行中队以陨落29架战机的代价，也不过击溃区区十几头变异兽啊！ 可这样的成绩对数量高达数百的变异兽军团而言，仍然是杯水车薪，尤其是领头的那头庞然大物，暗影已展开多次攻击，始终无法伤害它分毫！ 若不是与它比起来实在称得上是“蝼蚁”的暗影速度够快，占据着体型与速度两件优势，恐怕他早已灰飞烟灭了！ “啧啧，这块头，起码是A级别以上的变异兽啊，长成这个样子……该不会是代号‘囚牛’的那头？不过就算不是‘囚牛’，以现有的装备，也没办法伤它分毫，而且哥们，现在有个很严肃的问题……” 云雀没有携带扫描仪器，无法单凭rou眼识别这头变异兽的类型，不过他料定像这种庞然大物肯定在战争年代有过强悍的表现，它的资料肯定在基因管理库中编辑入库了。 “虽然你好像听不见我的话，但我还是不得不说，你最好祈祷能马上长出一副翅膀，因为……燃料已经耗尽，马上就要坠机了！”云雀耸了耸肩膀，显得有些无可奈何，还有些遗憾。 他话音刚落，失去燃料作为支持的红色战机机动性大大下降，一直在变异兽群中游刃有余的它终于正面遭受兽群的攻击。 在强大冲击波的震动下，战机失去控制。 “嘛，好像救生艇已经走远了，我也算完成任务了，哥们，你好自为之吧。老伙计，辛苦你了。”云雀笑了笑，神态洒脱而又自然。 “轰隆！” 战机终于无法维持平衡，连带着以它作为踏板的那个人。 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