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生还
几乎在战机陨落的同时，在一连串的重创下，早已支离破碎的飞空艇，终于走到了它旅途生涯的尽头。 在剧烈的爆炸声响下，大蓬的火球自飞空艇内部喷涌出来，就像是大洋上一艘被浪花淹没的孤舟。 曾经作为空中战舰，因执行着某个绝密任务而改装的它，开始倾斜。 沉没在了延绵起伏的云海之下。 等待它的，不会是它应有的荣耀，那片人类控制的土地早已沦陷。 锈迹斑斑沦为一块无人问津的废铁，这才是它的最终归宿吧？ 没有人会对飞空艇的陨落而感到悲哀的，相反他们还对及时逃离了这艘“驶向死亡”的飞空艇而感到庆幸。 救生艇驶下了云层，有人听到雷鸣般的爆炸声回头去看那映染得通红的云朵，战机坠落，飞空艇坠落，变异兽坠落，似乎没有什么东西是能够在天空长久停留的。 秃鹫呆呆的坐在救生艇的尾翼，似曾相识的这一幕时隔十年之后再度发生，他实在弄不明白，那么多人死了，他怎么就活了下来？ 当他年轻的时候，老兵死了。 当他成为老兵的时候，年轻人死了。 从战场上存活下来，对他而言不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而是无法言语，从内心从灵魂深处无止休进行着的折磨啊！ “中队长，有指挥部的通讯。”鹧鸪提醒秃鹫打开无线电，虽然他知道这种时候不便去打搅秃鹫，但指挥部刘师长的指示，他一个中士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抗拒的。 “我是秃鹫。”沉默的中年男人神情呆滞，声音很是沙哑，并没有对上级军官的敬称。 “秃鹫同志，我是刘志皋。我在雷达上看到变异兽群已经转向撤走了，这是怎么回事？”身在指挥部的刘师长压抑住心中的激动，此时的他根本就不在意细节。 “我已经乘坐救生艇撤离战场，并不清楚战况。不过ZH79航班已经坠落，这些变异兽也许是被航班吸引过来的，大概随着它的坠落，它们失去了目标，所以撤退了吧。”秃鹫含糊其辞的回答。 如果不是刘师长的知会，他并不知晓变异兽军团的撤退，更何况它们撤退的缘由呢？不仅是他，恐怕包括救生艇现场以及指挥部的所有参谋官在内的所有人，都无从得知答案。 不知道这些变异兽究竟因何而来？因何而去？ 或者它们只是单方面享受着屠戮的快感，他们只是不凑巧碰到了也不一定？ “那飞空艇上的乘客有多少存活？”刘师长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因为这事关他的仕途。 “根据名册，登机乘客总共674人，在渡鸦劫机事件中丧命36人，失踪28人，变异兽袭击事件因为及时撤离，乘客并未出现伤亡，乘坐救生艇逃离的共有610人。”秃鹫给出了一个统计数据。 “610人吗？太好了，已经超过90%的安全线了！秃鹫同志，你做得很好！”刘师长对这个结果非常的满意，因为这个数字可以确保他留在现任的岗位上，不会成为被对手攻击的靶子！ 蒙受损失的，不过是航空公司、保险公司，以及……遇难者的家属罢了。 “刘师长，可是我们C8飞行中队除了突击组外，全军覆没了！我培养出来的飞行员全都随着他们心爱的战机一起战死了啊！”秃鹫握紧拳头，愤怒的低吼，他极力压抑的悲痛终于忍不住要爆发出来！ “秃鹫同志，身为军人，就要有随时为国赴难的觉悟，这次事件你处理得很好，我会把你调到B级飞行大队任副队长。C8飞行中队既然已经名存实亡，那就取消这个番号吧。”已经高枕无忧的刘师长恢复了他的官腔，随即挂断了通讯线路。 “B级大队？取消番号？刘志皋，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番号是那群兔崽子们用生命换来的至高无上的荣耀，取消番号这种事情，我绝对不会允许！”秃鹫的话带有强烈的讽刺意味。 他诡异的笑容令鹧鸪感到头皮发麻。 一个区区C级飞行中队中队长的愤怒，是微不足道的，中队长不过区区中尉军衔。 但战争硝烟似乎早已消散的现在，恐怕很少有人记得。 代号为秃鹫的那个男人，曾经是驰骋在天空的王牌。 A级飞行员！ “兔崽子们，我一定会为你们讨回公道的。”秃鹫的神情归于平静。 他将那顶因为谢顶，几乎从不在人前摘下的帽子取下捧在手中。 高高抛下。 致我亲爱的学生！ ———— 林星洛缓缓睁开眼眸，他似乎做了一个梦，做了一个无法控制自己意识与行为，疯狂而又血腥的梦！ 梦里的图像很模糊，每当他尝试着将那无数犹如蒙太奇一般的画面衔接起来的时候，都会有一个念头突然出现，将他阻止。 就在是昏昏沉沉的时候被人突然给泼了一盆水，他无从得知梦里的内容，恍恍惚惚。 嘛，梦毕竟是梦，是虚无而又不实际的东西，他能够清醒感知到的，是这一刻的自己嘛。 可是这一刻的自己状况似乎有些奇怪。 怎么感觉浑身轻飘飘的？而且还有风。 他茫然四顾，周围是延绵起伏的云朵，美得像是棉花糖一样。月色皎洁如汪清水，似乎什么都未曾发生，一切都那么平静。 “高速下坠……下边是……深渊？”经过一秒钟的思考，不论他愿不愿意，他都必须接受这个现实。 短短的十几秒钟后，他便将坠落在地，摔得粉身碎骨！ “难道我就要这样死了？还真是有些不甘心啊，毕竟还有那么多的事没做，毕竟我还有必须要找回来的东西。可是我现在能够做什么？唱一首歌？大声呼救？好像都不行。”他叹了口气。 面对死亡，他表现得如此平静，他甚至还打了个呵欠！ “忽然想起了一个笑话，说面对熊的时候不要跑，因为你跑不过它，也不要爬树，因为它是爬树能手，更不要装死，因为那还给它省了功夫，直接就原地嘎嘣脆了。真正的做法是要转过身，死死的盯着它，对，盯得它害怕，盯得它发毛，只有这样，你才能……死得更有尊严点。” “我现在是不是也应该闭上眼睛，安详的等着摔成rou酱，然后再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嗯，如果非要说的话，我想我要说的话也就只有那么一句，那就是……” “我******还不想死啊！” 林星洛笑着大喊，离他生命的终结只差几秒钟了！ “你还没有想起过去的事，我也不允许你死！” 仿佛是在回应他的呐喊，半空中有一道光亮闪过，林星洛半眯着眼，有东西以更快的速度坠落下来！ 他愣愣的看着那个越来越明显的身影，下意识的递出了手。 “我终于抓到你了。”丁铃铛腰上系着绳子，她抓住了他的手，笑靥如花，眼眶中却分明有珠泪划过。 “女人，还真是一种无法用常理衡量的奇怪生物呢。”他也跟着笑了。 两人的头上是直升机，直升机头上是云海，云海头上是月亮。 月亮头上又是什么？ 还真是一个不容易的夜晚啊。 不过单就结论而言，还算……不赖吧。 ———— 忙碌到深夜的地面控制中心内依然亮着灯，因为事件的顺利解决，大多数的工作人员都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休息去了。 然而汪助理依然坐在椅子上，他身体僵直，神情呆滞，额头布满了冷汗。 “汪助理，多亏了您领导有方，我们成功的避免了两场危机，在这种情况下大家都吓得乱了套，只有您镇定自若，要是没有您作为主心骨，我们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挺过去呢。”小许甜甜笑道。 “你说……危机都……结束了？”小汪神经质的转过头看向她。 “对啊，变异兽军团已经撤退，空军方面已经派人去接应搭乘着乘客的那几艘救生艇了，他们现在非常的安全，两个小时后就能抵达航空港，剩下的就是空港那边的事了，我们已经完成任务，可以下班啦。” “那还会不会发生别的什么突发事件？强对流天气？雷雨风暴？地震，陨石坠落之类的？”小汪头上依然冒着冷汗。 “汪助理，您真会开玩笑，以前倒是还没注意到您幽默的这一面呢。”小许脸颊微红，她纤细的手指拨弄着秀发，不自觉的多看了小汪两眼。 “一切都结束了？真的结束了？”小汪猛的抓住小许的双手，显得非常的激动。 “嗯，是的，都结束了，这一切都是您的功劳，好不容易下班，我们一起去喝杯咖啡怎么样？然后……”小许的声音越来越低，细的好似蚊蝇，完全没有注意到小汪的异状。 “结束了，我的人生得救了，终于得救了啊！”他竟然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汪助理您……唉，不用这么激动的。”小许尝试安慰小汪，等她酝酿好措辞，正准备跟他说点什么的时候。 “呼……” 神经绷得太紧的小汪好不容易松懈下来，赫然就这样睡着了。 “看来还真是不容易的一天啊。”小许轻声感慨。 “小许……我一定要努力工作，等我升了职……我就娶你回家。” 清醒状态下的小汪是绝对不敢说出这番话的。 这是他的梦中呓语。 是他藏在心底的秘密，并且为之奋斗着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