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天堂

    简越的冷风机不是日后普通公司生产的大路货，而是林弋楠设计的精品，独一份。常见的工业冷风机不够凉，胖楠怕热，又经常去车间，便开始研究新型冷风机。先易后难，首先设计的是一台小型通用冷风机，并做出了样品，放在卧室里，效果非常不错。两人本打算旅游结束之后投资批量生产，孰料在西南研究基地附近出事，于是没有下文了。

    在这个空调是奢侈品、电网又落后的年代，能耗低、对供电线路基本无要求的高级家用冷风机市场潜力十足。一旦申请专利批量生产，至少两年之内会是暴利，远远超过在股市上赚到的钱。简越熟悉林弋楠的设计图纸，不费吹灰之力便完成了复制工作，并根据现在的实际更换了部分材料和零件。除了赚钱之外，便是寻找林弋楠。这种冷风机从未在市面上出现过，如果林弋楠穿越了，看到了自己的设计，肯定会想办法过来。

    小楼附近常年有观胜组的成员值班，以防有人非经允许进入老大的宿舍。可惜简越忘了一件事，那就是有一个人——简东阳，可以畅通无阻。正如他在云越集团畅通无阻一样，伯父大人在立宇酒店也畅通无阻，观胜组根本不敢阻拦。考虑不周的后果很严重，简东阳去了，简东阳看到了，简东阳拿走了。不过简东阳能拿走跟另外一件事有关，那就是简越的的老爹简东明又发疯了。

    云越集团成立后，简东明仿佛被抽掉了筋骨，9月初辞掉云越农机业务部副经理的职位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几乎没人知道他在哪里，干什么去了，包括简东阳和殷小倩。不过简越知道，因为他是平寺镇消息最灵通的人，没有之一。

    观胜组，宗观组和高胜组的合称，前者相当于特勤局，以安保为主；后者相当于FBI，以巩固地盘为主。这样分是有原因的——

    郝宗观虽在平寺镇读书，但不是本地人，也不是江南人，而是鲁东人。他父亲郝武雄91年在句江打工，见到招聘广告后来了平寺。留下来则跟袁枫婷有些关系，因为两人是老乡。老板娘是老乡，还有什么好担心的。郝武雄觉得这里不错，又不排外，便定居并将儿子接过来读书。

    宋高胜是本地人，老家在五公里外的泥岗村，不过家里在街上有房子。他父亲是小商人，自己做点小生意；母亲是农民，一直在家务农。云越集团成立后，他父亲没有加入，而是继续做生意，大客户就是立宇酒店。

    郝宗观老实，虽不笨但不太灵活，做不来需要动歪脑筋的工作。宋高胜鬼点子多，而且比较活泼，非常适合在小范围内到处走动。

    庞文社和余维家通过了考验，于是文维组成立了，相当于CIA，将在全国甚至海外走动，收集必要的情报。当简越捧着书，一脸严肃地宣布决定时，六位组员都哭笑不得，居然陪着小孩子玩过家家；同时有些期待，如果将来能纵横海外，将是人生的一大快事。他们的家都在经济相对发达的长三角，没有那么死板，当然能跟庞文社这种人做朋友的人也不可能死板。

    如果说简越成立文维组是在过家家，那给经费就不是过家家了。一次性给500万的经费，不仅贾世清、殷建平和柯荣志有些晕，庞文社、余维家和柯丽云也有些晕——小屁孩居然要玩真的，房子、车子、票子、通讯工具样样齐全。罢了，跟谁干不是干，只要有工资，管小屁孩怎么折腾。不过想糊弄天才儿童没那么容易，六人签字后，简越给了一叠任务表，其中不少是难度相当高的项目。结果显而易见，六人组被打败了，仅呆了一天便急匆匆地离去，带着复杂的情绪和难以掩饰的震惊离去。当然庞文社除外，大螃蟹早就领教过了，天才儿童看的书都是他买的。

    简越送走文维组成员，接着成立了立宇组和足戊组，前者负责收集和分析商业情报，包括送卧底去大厂学习；后者从字面分析，是各组的协调机构，兼给他做秘书。立宇组的组长不用说，就是范立宇。足戊组的组长是简越自己，组员两名——柏涛和陈荣向，以游戏居多，因为两位组员经常过来看书，而且喜欢整理书籍。

    各机构框架顺利搭起，立宇酒店又运作顺利，简越心旷神怡。可惜这种开心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宋高胜过来报告说他老爹辞职了，不仅辞职了，还一个人跑回湾中村老家窝着，整天醉醺醺的。

    一直望父成龙的简越火冒三丈，叫齐小弟出发，将简东明绑架到天堂度假村的天堂洞。这个什么天堂洞就是两年前简东明关押他的地方，不过现在被改建得富丽堂皇。天堂度假村是立宇酒店投资建设的项目，由于云越建筑人手不够，已暂时停工，建成的仅有天堂洞和餐厅等极小的部分。

    与简东明的胡来相比，简越文明多了，不仅每天有吃有喝，而且有求必应，除了不让出洞。唯一的要求是，读完一整套农技书和餐饮管理课本，还得通过考试。简东明刚开始破口大骂，但简越恍若未闻。随着时间的继续，简东明疲了，加上洞内没什么好看的，便开始读书。

    简越很得意，接着暴跳如雷，因为宋高胜又过来报告，说简东阳拿走了机密图纸，还做出了样品，并在省道西边的电器工业园开建工厂。他大惊之下丢下老爹，火速赶回平寺镇，到云越集团总裁办公室找简东阳麻烦。孰料居然有记者过来搅场子，不得不仓皇逃走，以免卷入无聊的应酬中，还会引发外面不必要的关注。

    “我的cao作似乎没有什么问题，一切很完美，只能说运气不好，刚好简东阳在玩一场大阴谋，我是那条被殃及的小鱼。”简越思前想后，下了结论。随即火起，一切都是老爹的错。如果不是简东明，他根本不可能丢掉如此珍贵的图纸。

    “阿三，”康谢犹豫片刻，硬着头皮说：“你已经把你爸关了一个星期了，要不就这样算了？”

    简越嗤笑一声，“你这是妇人之仁，如果不敲醒他，以后他还会颓废下去。我简越的老爹，绝对不能是个废物！他又不笨，只是习惯不好。——你送我到水库就行，免得惹麻烦。我老爹的性格你知道的，很拧，发起疯来什么都不顾了。这种性格一定要改，不然以后周围的人都没好日子过。”

    康谢苦笑，宋高胜窃笑，郝宗观傻笑。论“拧”，简东阳和简东明哥俩加起来都不如慷慨激昂的小家伙。神童大人才是真正的“拧”，立宇酒店施工过程中，大家都深深地体会到了，故送绰号“小简总”。

    小简总遗传了父亲的敏感，很快反应过来，踢了宋高胜一脚。康谢赶忙开车，以免又出什么幺蛾子。

    立宇酒店买了两辆桑塔纳，性能还凑合，虽然简越不喜欢，但现在可买的车不多。平寺在山区，走私车不好弄进来，无奈之下只好买质次价高的桑塔纳。康谢很喜欢，桑塔纳底盘高，通过性强，不容易托底，是现阶段除越野车之外最适合进山的小汽车。可惜这次用不上，镇上到水库是沥青路。

    路好，速度就快，二十分钟水库便到了。宋高胜随车返回，郝宗观和简越上了一辆沙滩车——云越农机出品，四冲程汽油机驱动，性能杠杠的，在起伏不平的山路上开着很舒服。

    郝宗观开车，简越坐后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水库。这座水库的正式名称叫云盖水库，西北是云平寺的废墟，东南是盖平寺，故得名“云盖水库”。这两座寺庙在平寺镇大名鼎鼎，尤其是云平寺，称得上是平寺镇的代名词，可惜毁于战火，又因经济困难和运动没有重建。简东阳说“云越机械”时，几乎所有的人都以为是平寺镇和越明县的合称，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云”是指云中鹤，而不是云平寺。

    云盖水库是一座典型的山谷水库，呈西北-东南走向，蓄满水后总面积将达四平方公里，平均水深近17米，加上山上的小云盖水库，蓄水量称得上越明第一，甚至超过了面积更大的越明湖。两座水库都是五十年代打的基础，后来因财力不支停建。水源是工农业发展的基础，没水一切成空，云越集团一次投资6000余万，以求一劳永逸。这两座水库对平寺人有重要的意义，故全力以赴，绝大部分人都没拿工资，实际投入过亿。

    家乡人有公心，简东阳也很慷慨，没有要股份，这两座水库包括未来的水电站都将由集体企业越明县云盖水电公司管理，收益归全体平寺人所有，按人头发放。

    “真漂亮啊！”简越看到幽深的湖水和超大面积的堤岸防护带，忍不住赞叹，捅捅司机：“宗观，搬到平寺没后悔吧？”

    大个子笑道：“还行，不过老家那边我还是放不下，我毕竟在那边长大。唉，回去我估计会不习惯，平寺现在比老家市里还好，如同天堂一般。比如我现在开的沙滩车、用的手机BP机，老家只有极少数人能拥有。”

    简越轻笑，想起了康谢，忍不住摇头。小螃蟹对黔中的感情很深，完成澄溪祖宅的重建之后，似乎想回去了。从目前了解到的情况来看，他来江南，更多的是替爷爷完成一件心愿，并不是对澄溪真的很有感情。前世有女人套住他，现在的他还不老，五年之内是不会结婚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肯定会走，希望将来能有再见的机会。

    郝宗观熟悉路线，天堂度假村离云盖水库不远，半个小时后到了。简越跳下车，一名小弟立刻上前报告：“小越，你爸今天中午吃完饭后大哭，哭得没完没了，像个小孩子。”

    简越沉思片刻，“晚上给他加餐，红烧大黄鱼，三胖主厨。大胖和二胖给我们做菜，记住啊，不要发挥失常，否则回去我让小螃蟹打你们屁股！对了，大胖，你得注意一下体重，天啦，你才13岁，已经向贝胖子靠齐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哄笑声立起，被简越称作“大胖”的小弟尴尬地挠了挠脑袋，傻笑道：“小越，我就这体质，减不下来的。”

    简越撇撇嘴，“我第一次见到贝胖子的时候，他是有点胖，但可以接受，不碍眼。现在是超胖，完全是贪嘴引起的。如果你减不下来，那以后就去厨房做事吧，反正你会烧菜，收入不会差的。”

    大胖登时急了，“我很聪明，文笔好，能上大学，可以当秘书。”

    大孩子们一起大笑，二胖说：“你再聪明别人也不会请一个大胖子当秘书，我要是老板，就请一个漂亮姑娘，至少得是个帅小伙，比如韩品喜那种。”

    大胖立刻焉了，嘟哝道：“那还是减肥吧，其实我想来想去，都觉得胖子不好，连贝胖子这么能干的领导都没多少人喜欢。”

    “各位，”简越拍拍巴掌，“开始学习啦，不要闲聊，上课！”

    人群作鸟兽散，不长时间都带着书包回来，开始按照课程表学习。他们都是学生，虽然请假外出，但功课不能丢，再说工作很清闲，除了烧烧菜，看看门，没什么事。

    以简越的水平，当初中老师毫无困难。即便如此，他仍选择培养学生们的自学能力和团队精神。观胜组用的学习资料均为名师编纂，价格不菲，而且很有针对性。这种福利是普通学生无法享受的，能加入观胜组的学生正常情况下都能上大学。

    这边书声琅琅，天堂洞里干嚎阵阵，对比强烈。简东明已经快要疯了，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在洞里，而且是以前囚禁儿子的金银洞。虽然现在变得面目全非，但仍可以确定是金银洞。七天，太长了，度日如年。

    “放我出去——”

    “爸爸，您想喝点什么？”

    “你这个孽种，放我出去！”

    “爸爸，我不是孽种，我是您儿子。”

    “你这个小王八蛋，目无尊长，行事乖张……”

    “爸爸，您不要骂自己，我知道错了。您要喝水不？我看您骂了这么长时间，肯定口渴了，我这里有上好的山泉，甘甜清冽。”

    “放我出去——”

    “爸爸，这里是天堂，您该不会想要进地狱吧？您千万不要进地狱，我和平铎还小，不能没有爸爸。”

    “这里就是地狱，放我出去——”

    “爸爸，地狱里没有水，也无法出去。您不喝，我就拿走了。”

    “别别，我喝我喝，太热了，有冰棍吗？”

    “有，我待会给您拿过来，您先看书啊，一定要努力学习。您这么聪明的人，肯定能通过考试。”

    “我要吃冰棍！！！我要吃雪糕！！！”

    “我马上给您拿过来，您稍等啊。”

    ……

    夜幕降临，晚餐时间到了。

    “爸爸，吃饭啦——”简越有些阴森的声音响起，

    简东明一哆嗦，忽然闻到一股鱼香味，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吐沫。

    ……

    “放我出去——”

    “爸爸，您想吃点什么？”

    ……

    天堂度假村虽只有小部分建成，但已通电，食品储备充足，还有备用发电机。即使没有补给，维持十多个孩子一个月的生活也不成问题。这些孩子中，有三个厨艺天赋相当不错，又都有些胖，所以得绰号“大胖”、“二胖”和“三胖”，意即三个胖厨师。当然他们将来未必会做厨师，从事餐饮管理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简越已决定将立宇酒店变成立宇集团，范立宇也有此意，毕竟是难得的扬名机会。每天都勤奋学习，以应对未来的管理压力。至于研发公司总经理人选，现在不是问题，范立宇的表哥卫耀华已决定回老家创业，年底就会办理离职手续。

    简东明比简越想象中的顽强，居然坚持了一个月还不肯投降。简越也比简东明想象中的聪明，不但准备周全，而且有源源不断的援兵和补给。老子在和儿子的较量中败下阵来，为尽快解脱，每天都努力读书，仿佛变了一个人。

    11月底，一个小弟搞卫生的时候忘记了锁门，简东明大喜过望，一把推开洞门，撒腿就跑，比兔子还快。

    新年元旦过后，平寺镇出现了一家农业公司——越明县明铎农业，老板是简东明。街上的人都调侃，简东明这厮终于大彻大悟了，似乎在天堂走了一遭。

    “一定是你让人故意散播的！”简东明恶狠狠地盯着简越，“天堂洞是地狱，不是天堂。”

    简越轻笑道：“天堂和地狱只有一线之隔，天使就是魔鬼，您只看到大伯的风光，却没看到他的辛苦和无奈，云越集团发展到现在，有些事已经由不得他了。”

    简东明若有所思，随即喝道：“不管怎样，你软禁了我那么长时间，我公司的产品你必须包销，否则我跟你没完！”

    简越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