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一窟（一）

    吕乐寒不是一个人来的，随行的还有M组的四位副组长——卡尔-希尔施、卡特娅-格勒登、西格伯特-施利克和多拉-科隆博。简越招呼他们坐下，一阵忙活，然后问起来意。

    吕乐寒怒道：“你居然还装糊涂，UDO失控，榈利涯不怎么听指挥，独立事业群各行其是。我们对了一遍，发现M组快要失业了。”

    简越笑道：“权力果然是诱人的毒药，我猜你99年出去的时候肯定神清气爽。”

    吕乐寒怔了怔，哑然失笑，“似乎真的是这样，幸好我比较清醒，知道M组是一个以协调为主的机构，不是内阁。下面该怎么办？”

    简越反问：“你觉得呢？”

    吕乐寒蹙眉道：“M组不是D组、W组和Z组的上级，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你不要兜圈子，时间不多了。”

    简越不置可否，调转目光，“我给你们分配的职责是什么？”

    “协调各事业群的安保力量，以欧洲为主。”希尔施说。

    “协调各事业群的资金调动，以欧洲为主。”格勒登说。

    “处理各事业群成员之间的业务冲突，以欧洲为主。”施利克说。

    “盯着榈利涯。”科隆博说：“可是我管不住我爸，你让女儿去管父亲，太荒谬了。”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吕乐寒小心翼翼地问：“普利切特博士是你养父？”

    科隆博似笑非笑：“我35，未婚，普利切特51，离婚，我们往来甚密，估计你们都以为我是他的情人，我儿子马里奥是我和他的私生子，所以小越选我当M组副组长兼榈利涯部主任。我今天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们——西尔维奥-普利切特是我的亲生父亲！”

    听众除了简越都晕乎乎的，希尔施说：“可是——可是16岁当父亲太早了。”

    科隆博无奈道：“我外公只有两个女儿，但不想让外姓继承家产。我妈意外怀孕时，他想都没想便让生下来。如果不是小越做基因比对，我还不知道普利切特是我的生物学父亲。”

    “你们是什么时候相认的？”吕乐寒问。

    科隆博说：“我们95年就认识了，但从没相认过，不过双方都知道。嘿，我不像普利切特，马里奥倒有些他的特征，难怪你们都误会了。”

    “马里奥的父亲是谁？”希尔施问。

    科隆博眉头一皱，随即舒展，淡淡地说：“隐私，你们不要问了，我不会说的。你们也不用浪费力气调查，欧洲的非婚生子数不胜数，连国家级安全机构都查不清楚，更不要说民间了。马里奥是我最得意的作品，很小就非常懂事，坚强独立，聪明帅气，身体素质一流。我现在终于发现我外公的主意不错，掠夺优质基因事半功倍，省心省力。卡特娅，我要是你，早就一脚踢开延斯那个木头了。他没你聪明，又没你会赚钱，还要在家里摆架子。”

    听众哭笑不得，格勒登说：“我们德国人不像你们意大利人那样无拘无束，也没你们那么实际。”

    “德国人？”科隆博哼了一声，“别以为我对你家一无所知，你奶奶是瑞典人，你外公实际上是波兰人。你为什么不学你奶奶，为什么不学你妈，非要学你爸？”

    格勒登正色道：“因为我爸是我亲生父亲。”

    屋内一片轻笑声，科隆博很不满意：“你是女人……”

    “停——”吕乐寒说：“我们今天没空听你这个大女子主义者布道，小越，下面该怎么办？”

    简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缓缓道：“M组和D组的主力都在欧洲，以后M组管西欧，D组管东欧，收缩战线，稳固阵地，只要有人有钱有地盘，迟早可以扭转不利的局面。W组和Z组你们不用担心，他们现在人多势众，不会轻易放弃既得利益。”

    “榈利涯呢？”科隆博问。

    简越说：“公事公办，榈利涯是阳光产业，如果你爸继续这样，你将榈利涯集团一分为二，已上市的部分不动，其他全部收归默恩投资。”

    听众都默然，过了一阵，吕乐寒说：“你的善后工作没做好，M组以后的日子很难熬。”

    简越叹道：“我呆在伊斯马宁没法妥善处理，又不能亲自上门，欧洲现在很不安全，到处都是私军，枪支弹药泛滥。安瑟伦说，这段时间各国安全机构都在减少活动，以免特工死得不明不白……”

    “停！”吕乐寒说：“可是你在处理与匡特家族相关的事务上说不出的暧昧与别扭，留下一堆的隐患。我可以问一下原因吗？”

    简越反问：“你知道ZAF起家的钱是哪来的吗？”

    吕乐寒一呆，“莫非是匡特家族给的？”

    简越缓缓点头，随即解释道：“ZAF的原始资本约70亿马克，其中55亿马克来自于匡特家族，其他来自于乌德家族和柯塞尔家族。优立得控股的真实股份为ZAF51%，匡特家族10%，柯塞尔家族9%，乌德家族5%，克莱门斯个人5%，维恩家族3%，剩下的是小股东，持股都不超过1%。”

    “为什么没看见他们的代表？”施利克刚说完便给了自己一耳光，自嘲道：“我越来越傻了，家族成员隔三差五过来吃饭，还要什么代言人，优立得又不是非法生意。”

    大家都笑，简越严肃道：“MUZE的股东中有大量的德国老牌势力，除比较开明的势力外，还有像亨克尔斯家族这样的保守派，网络四通八达，不少都心狠手黑。我走后，缓冲就没有了，你们一定要约束好M组，让组员注意动作幅度，否则人身安全堪忧。”

    吕乐寒半信半疑：“有康德组在，他们敢下黑手？”

    简越没好气地说：“康德组就是德国最大的黑社会，你莫非以为他们很纯洁？再说康德组从来都不是M组的下属，你们一定要清楚自己的身份。肖斯组、普苏组、达杜组、伏波组、沙丘组、塞贡组同样，尤其是肖斯组，你们处理与沃林系相关事务的时候，尽量让D组出马。”

    听众一愣一愣的，吕乐寒痛苦地摸了摸额头，“你成立了这么多的地下组织，又不管，以后麻烦大了。肖斯组不是公关公司吗？”

    简越笑道：“我一直认为，人是一种很贱的动物，想彻底打开局面，必须软硬兼施。有秩序的地区以软为主，以硬为辅；混乱的地区以硬为主，以软为辅。现在是和平时期，必须尽可能地使用软手段，以免殃及自身。我不熟悉各国的具体国情，也没玩过黑社会，因此只提供资金和帮着培训成员。”

    “说重点！”科隆博不耐烦。

    简越嘿嘿一笑，“说出来很简单——跟斯堪尼亚计划类似，我用相同的名字、大量的小组织拖垮安全机构的监控和分析力量，康德中心培养出来的都是狼，而不是狗。以肖斯组为例，康德中心波兰部每三个月就能培养出一个完善的小狼群，然后送回波兰发展。波兰挂肖斯组名头的组织有二十多个，分化出来的小组织上百，每个都是独立的。至于它们之间是否有联系，我不知道，也不关心。”

    格勒登说：“天主教在波兰的势力非常强大，几乎无孔不入，频频干涉正常的商业活动，怎么解决？”

    简越摇摇头，“短期内无解，慢慢来，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还是老问题。”吕乐寒说：“匡特家族的势力越来越强，已严重影响慕尼黑都市圈的运作。我建议你牺牲一下自己，从了吧。”

    屋内暴起哄笑声，简越待笑声稍息，淡淡地说：“匡特家族确实很有野心，但这不是你们该管的范围，你们也管不了，我会亲自处理。”

    吕乐寒愠道：“我知道你准备用时间来解决问题，可是结果和过程不能等同，工作不是受罪。说，如果他们步步进逼，该怎么处理？”

    简越很纳闷：“乐寒，我似乎没说错啊，你们到底在担心什么？我怎么感觉你们这次过来不是问安排，而是另有目的。”

    听众彼此对视，科隆博说：“贾尼-阿涅利先生希望你劝爱德华多回都灵，阿涅利家族人丁不旺。”

    简越严肃道：“爱德华多在伊斯马宁过得很快活，他对经商没兴趣，回都灵帮不上忙。阿涅利家族是人丁不旺，可是爱德华多在这里结了婚，还一口气生了两个儿子，都很聪明，已是对阿涅利家族最大的贡献。你跟贾尼老头说，如果不想爱德华多跟以前那样生活，就不要逼他回去。”

    科隆博继续：“乔瓦尼-阿涅利先生希望你能同意阿涅利家族入股EFEK。”

    简越很惊讶，“乔瓦尼诺怎么还没死，不是说得了肠癌吗？他这么多年没过来，我以为他死了。”

    听众哭笑不得，吕乐寒说：“托你的乌鸦嘴之福，乔瓦尼诺96年2月回去之后进医院检查，发现真是癌症，提前进行了手术，这些年一直在疗养，短期内死不了。说正题吧，不要乱扯。”

    简越笑笑道：“欧洲的纸媒正在被淘汰，EFEK不缺钱，如果阿涅利家族对EFEK有兴趣，拿安联和MAN的股权来换。我真的很佩服阿涅利家族的脸皮，前面阻止莫根投资收购好利获得，插手MAN，指使安联在慕尼黑都市圈搅风搅雨，后面算计UDO，和通用结盟，现在居然想罢战。可惜他们累了，我们不累。还有呢？”

    希尔施说：“捷克热特拖拉机厂希望我们收购国有股份，提供技术支持。默恩投资空闲的资金不多，我们想让SCI出大头。”

    简越沉默片刻，断然道：“可以接受，具体你跟阿斯特教授和斯帕多利尼博士接洽。我知道热特是你的捷克关系，不过我现在成年了，不会再用软控制了。如果想要SCI出大头，就必须接受SCI派出的主管！”

    希尔施吐了一下舌头，“捷克人说，只要我们能保证不削减本土就业岗位，提供发展资金，其他都听我们的安排。我就这一件事，其他没了。”

    格勒登接上：“利多说阿尔迪是UDO事件的幕后黑手之一，希望优立得不要再支持他们。”

    简越笑道：“商人果然脸皮都厚，施瓦兹家族也做了手脚，居然装作若无其事。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看着UDO起火无动于衷？”

    格勒登欲言又止，吕乐寒却没什么顾忌：“你的态度确实挺奇怪的，明明阻止的副作用不大，但你就是一声不吭。”

    简越说：“我是商人，资本逐利，没有好处的事我是不会做的，你再想想。”

    吕乐寒沉思一阵，缓缓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UDO是你练兵的工具。第一，UDO赚的钱虽多，但优立得投资只有UDO7%的股份和28%的投票权，分不到多少钱。相比之下，Umall是MUZE100%控股，赚的钱都是自己的。第二，欧洲互联网的建设滞后，大部分人尚没有养成网购的习惯，电子商务热正在退去。Umall对优立得来说不是纯粹的网上商城，还兼有调度中心的职能，能大幅降低货物短缺和货架产品脱销发生率。第三，优立得已完成垂直整合，不怕任何竞争对手打价格战，UDO的利用价值寥寥。”

    科隆博接上：“Umall，你的超级购物中心，地球商超。我总觉得优立得的牛皮吹得太大，比如我99年1月订的一只紫蓝金刚鹦鹉，现在还没有影子。”

    简越笑道：“紫蓝金刚鹦鹉是珍稀保护动物，一级保育品种，如果不是你的生物学博士身份，连订的机会都没有。优立得巴西研究院正在批量培养中，虽不能确定具体交付时间，但你肯定能到手。欧洲目前已全额预付的订单有两万多只，优立得承诺，如果下订单十年还无法交付，将三倍返还预付款。嗯，我也订了两只，一公一母，预计05年底能到手。”

    大家立刻来了兴趣，七嘴八舌地细问。简越简要讲述了一遍，举手投降，“你们不要再问了，Umall宠物市场有详细介绍，回正题吧。”

    施利克说：“达普图拉博士7月20号才能从俄罗斯返回，希望你在沃林岛多呆两天。”

    简越说：“是我提前了，不怪他。还有呢？”

    施利克说：“没了，达普图拉博士说，见面再聊，电话里不方便。”

    简越不置可否，调转目光，“乐寒，你想说什么？”

    吕乐寒轻声道：“有人找到我母亲，希望她能帮忙捞出上个月收监的三名华人。”

    简越很不解：“为什么要找你们家，不找童家？”

    吕乐寒叹道：“慕尼黑都市圈华人说话没分量，我外公年轻的时候是法国洪门的成员，所以他们找到我母亲，希望念一下香火之情。”

    简越哑然失笑，“一个戴眼镜的书生谈帮会总让人觉得怪怪的，你还是直说吧，不要吞吞吐吐的。”

    吕乐寒赧然道：“我从没碰到过这种情况，是这样的——5月底，慕尼黑警察逮捕了一批在夜总会闹事的家伙，怀疑其中一些人吸毒，便做了检查，顺藤摸瓜抓获毒贩，其中有三名华人。找到我母亲的人说，被逮捕的华人没有贩毒，******在年轻人中很流行，司空见惯。”

    “还有呢？”

    “没了，就这么多。我觉得这事很难处理，于是过来问问你。”

    简越很无语，“你真是没事找事，让穆斯塔法处理，术业有专攻。”

    吕乐寒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很担心有人趁机找麻烦。”

    简越挥挥手，“去吧，我很忙，晚上还要和席尔格那厮谈判。”

    吕乐寒做了个鬼脸，招呼四位同伴出了门。简越送到门口，没有进屋，在空地上来回踱步，心中很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