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天教身心与愿违
五月江南芳菲尽。斯鸣上完朝漫步于宫中青石路上。此时已没有了清晨的凉意,道上有几个拿着扫帚的人在扫路上的积雨,宫人们见到斯鸣纷纷停下手中的活,向斯鸣施礼。斯鸣只顾走着,并没有理会向他行礼的宫人。 斯鸣习惯地来到了双栖楼,楼中静静的,只有窸窸窣窣的宫人们清早起来忙活的声音。想也没想斯鸣就进去了,不论旁杂,直奔里屋。但见紫枭仍赖在床上,眼睛睁着,望着床顶,也不愿意起来。 斯鸣偷笑,一个箭步到了床边。这吓了紫枭一跳,心像小鹿一样乱撞。 斯鸣顺势坐在了床沿上,问道:“想什么呢?天都大亮了也不起床?” 紫枭躺在床上,翻身背向斯鸣娇嗔:“魂儿都被你吓丢了,还能想什么?” 斯鸣一笑,双手抱起紫枭,自己靠在床头,让紫枭靠在自己怀中,双手握着紫枭的双手:“昨晚上公事繁重,忙完了来时见你已经熄灯睡了,便没有打搅你。在逐墨斋中打了个盹儿,不多时还要上朝。现在才有空闲看你——我来了你便如此迎接我?!”紫枭听毕,就笑着往斯鸣身上蹭,往斯鸣怀里钻,笑道:“这几天总是下雨,断断续续的,又不知到了哪一日就连起来下了。” 斯鸣不禁愁起来感叹:“今年雨水早,五月就下了起来,民间又该闹水灾了。” 紫枭一看,甚是自责,遂宽慰斯鸣道:“全国欢庆卢国战胜汪琬,大王应该喜盈盈的才对呀!不如办一次庆功宴吧!犒赏三军,举国同庆!” “也好!我要让李寞遥亲自为我歌功颂德!对我俯首称臣!”斯鸣又来了精神,踌躇满志的样子。紫枭喜不自胜,忘形地问了一句:“臣妾亲自去‘请’吧!当初新年朝贡对我不尊不敬,如今也好对他羞辱一番,出了这口恶气!您看可好?” 斯鸣一听,恍惚间又想起了住在杏帘草庐七年余的洛茕白,神色顿时黯然整个人陷入沉思中。紫枭不明君意,只以为又在忧国忧民,便不断地小劲儿摇着斯鸣的胳膊。斯鸣回过神来,被枭妃摇烦了,一抬手甩开了莫紫枭,又站起身来,边往屋门口走,边闷闷地说:“等些时候,我再来看你。” 紫枭被这一冷,浑身一个激灵,睡意也没了,满心思的不解,也不知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惹恼了斯鸣。而站在一边准备为紫枭梳洗妆扮的贴身宫女卧云瞧出了紫枭脸上的不自在,稍一动心思便晓了端倪,因劝道:“娘娘心中的结扣,需得鸢夫人才解得开吧?夫人在宫中多年,必是知道些娘娘不曾知晓的密事。娘娘何不梳洗一番,去看看不常走动的jiejie呢?” 卧云一语中的,惊醒梦中人,紫枭细忖卧云的话也觉十分有理,便匆匆梳洗了一下就前往关雎院了。 关雎院中 紫鸢正在和东哥为花池中的花修枝剪桠。听到有公公奏报枭王妃有访,甚是惊诧。还未及让东哥收拾了花池和剪刀,meimei紫枭就进来了。 紫鸢并不高兴,无奈meimei圣眷正渥,只得强颜欢笑,笑道:“今日天气好,风却有点偏,meimei这是要去哪呀?被风吹进来啦?” 紫枭正眼也未瞧紫鸢,直奔院中石凳而坐。紫鸢一愣,旋即失笑:“无事不登三宝殿。meimei是碰见什么疑难杂症了吧?” “jiejie爽快人,那meimei也直说了?杏帘草庐里有什么?大王为何不让我去?!”明知这么问必遭奚落,可有求于人在先,紫枭面上盛气凌人,心底里十分没底。 紫鸢一时间一头雾水,问道:“你去杏帘草庐做什么?宫里没人敢提这个字眼!”紫枭不耐烦,在凳上扭了扭身子:“大王要办庆功宴,李寞遥得参加,我说要亲自去杏帘草庐看看,大王便不高兴了。” 紫鸢一听便乐了:“meimei啊,你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杏帘草庐里不止李寞遥一人,还有一个洛茕白,宫里没人提起,就是怕伤大王的心。你所以不知。无知地提出来便也罢了,还要去那种地方,你认为自己宠眷正盛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宫里,包括从前的赵巧雉与黎雪凫一干人在大王心中的地位皆不及杏帘的那一位!” 紫枭听毕,五味杂陈,想着自己当年不过凭着大王对jiejie的眷顾得蒙圣恩,如今却又不及一个奴隶的万分之一。紫鸢发觉了紫枭的失落,劝道:“杏帘那一位原是祁国公主,后又做了祁静王。我做太子妃妾的时候就发觉,大王在庆贺她的十三诞辰后回来,就对着洛茕白给他的斑玉簪子出神,纵是碎了,也当作宝一样。后来,祁国将茕白派来做了人质,大王已有纳她为妃之意,不知为何没有这样做;祁国败亡,群臣要求处置以下犯上的洛茕白,大王也只把她从寒星楼迁到了杏帘草庐。如今看来,也是为让她不受伤害罢了。自此七年了,大王从不让宫中任何人提到杏帘及其相关的一切。前阵子晏将军将李寞遥押入杏帘,大王就对晏天颢极不自在了。” 紫枭听毕,心中存了许多不痛快,也没告辞,悻悻地去了。 左盼右盼了一个下午,又一个晚上,紫枭和没能把斯鸣盼来。“想必是真生气了。”紫枭自言道。心中忽的萌生了想去会会这个洛茕白的念头。“反正大王这些时候也在气头上,必不会来见我。与其独守空房,不如去杏帘见见这个洛茕白!”主意定下,紫枭便熄灯就寝了。当晚,斯鸣破天荒宿在了关雎院。 第二日清早,枕边人空,紫枭醒的及早。想着杏帘的事,也顾不得悲戚。精心梳洗一番,眉心点了一个梅花妆,梳了一个团发髻,簪一朵风干牡丹花,着一身紫红凌波裙,披一件金缕白羽衣,出宫去了。 杏帘草庐 茕白与寞遥共同用竹竿把窗子支起来,一阵风迎面而来。茕白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花若盛开,清风自来。几天来断续着雨,难得惠风和畅的晴天。”寞遥搂着茕白的腰,在茕白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茕白脸上顿生红云,羞涩一笑,脚下一退,离了寞遥的怀抱,跑出门去,寞遥一笑,也追了出去。 茕白跑至花圃里便停了,一则怕失足踩了花,二则是寞遥已然追上了。二人在花圃与蝴蝶一同嬉戏,不多时,寞遥便把茕白扑倒在地…… 这时,紫枭的马车已经到了杏帘草庐,为紫枭赶马的太监宝寅通报:“枭妃驾到!”却无人前来迎驾。茕白耳灵,仿若听见了什么动静,连忙制止了寞遥的举动。二人在花圃里静止着,直至听见了第二声通报,方缓缓从花圃中探出头来,紫枭只顾盯着屋子里望,怀疑是不是他二人仍在梦中。怒由心生,而眼尖的卧云发现了茕遥二人,指给紫枭看。紫枭并不认识洛茕白,但见李寞遥在一边,料想应该不错,心中由怒转恶。 茕白只是整理了一下衣服,从容地从花圃中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脸怒气的李寞遥。 茕白出来后,并未给紫枭行礼。紫枭勃然大怒,于是清了清嗓子:“罪奴李寞遥!我王征讨汪琬,全胜!特决定办一次庆功宴以犒赏三军,特命!李寞遥出席参加!”李寞遥听罢,直觉如五雷轰顶一般。茕白见状,赶忙握住了寞遥已经攥得死死的拳头。寞遥被这一握,稍稍恢复了些理智,可拳头虽然松了,眼神虽然柔了,心中却仍是羞愤难当。 茕白问道:“枭妃娘娘,您不辞奔波劳顿之苦,就为了告诉我们这样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吗?” “无关紧要吗?本宫看现在的李寞遥紧要得很呢!”枭妃嘲弄道。茕白又看了看寞遥,他的脸色的确难看得很,也很担心:“枭妃娘娘若只是来传话的,您的目的也达到了,是否可以还我一个清静?” 紫枭轻松一笑:“你就是洛茕白?”茕白一听,知道这和李寞遥再无关系,前面的场面话,无非是莫紫枭的一点脾气而已,心下竟放松了不少。于是对寞遥说:“枭妃是来找我的,不如你先回屋歇息。心上一把刀,再难以忍受也要忍受。”寞遥不甘心,却只能怔怔地回了草屋。 枭妃见状,不禁佩服茕白才用了三两句话便劝了寞遥转圜,开始上下细细打量起茕白来:只一身灰色麻衣,足下蹑着洗得发白的布鞋,头上饰物一应具无,素颜朝天,甚是苍白,眼角总有一缕抹不去的愁态,素净到底。又说道:“样貌确为不俗,身段也婀娜……” “哼!”茕白哂笑打断了紫枭的话,“若是斯鸣因我的样貌而留心于我,那天下沉鱼落雁、羞花闭月之辈不胜枚举,大可不必眷恋至此!” 紫枭皱眉:“没有皮相,哪得君王宠爱?你未免太把爱情看成一回事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枭妃万不可因一时冷落就不再相信天家亦可有爱。” “你!…你怎么会知道?!” “娘娘与我素昧平生,可恐今日之前,尚不知洛茕白是何人,而我又姓甚名谁。因而必定是斯鸣举止异常,惹娘娘疑心,千回百转查到了我这里的。” “你到底如何得知我受了冷落?!我可是现下最得宠的妃子。” “得宠到有闲工夫来瞧瞧祁国罪奴——整个卢宫都没人提起的人?”紫枭被问得哑口无言,见茕白不卑不亢,好生贵族气质,并非陋室敝衣可以掩盖得起的,心下越多佩服,遂问道:“大王有心于你,你又为何不肯化干戈为玉帛,成全‘一往情深’,又化解卢祁两国世代之仇?”茕白默然了好长时间,只说道:“世事纷繁纠葛,能跟斯鸣在一起于化解矛盾真的有意义吗?两国的仇怨纠结已久,岂是我与斯鸣二人之力可以化解的?凡事皆出于无奈,又归于无奈罢了。” 紫枭亦默然。无声地上了马车回宫了。 茕白见紫枭的车影淹没在马蹄扬尘之中,便重又理了理思绪,快步进了草庐,只见寞遥正面壁而立,指天呐喊:“奇耻大辱哇!!” 这何尝不是茕白的心境呢?然而,茕白还是压抑着这些情绪,走到寞遥身后,抱住了寞遥说道:“我们身为王子,既享了旁人不曾享的荣华,也得受些旁人不曾受的屈辱。”寞遥听了,才缓缓转过身,一把搂住了茕白,满脸早已泪水纵横。 七日后,阆苑内。 浓歌艳舞收不住,琼浆玉液倾满地。 大殿上面坐着至高无上的卢平王,坐拥美人在怀,放浪不羁。斯鸣怀里的紫枭却只着亵衣出席,还只嚷嚷着阆苑居高不胜寒,偏只往斯鸣怀里钻。另一边的矮几则是紫鸢的位置,此时的紫鸢看着自己的meimei与大王亲热,脸上也已经是白一阵红一阵的了。 王位之下,是那些征伐汪琬有功的武将,以晏天颢与羿墨枫为首,天颢居左,墨枫居右。墨枫身后坐着未央公主斯咏,斯咏身后则是残影。而袁启正与慕容之则再次之。一众文臣武将坐定之后,后席是一众奴隶,祁奴居左,汪琬居右。茕白与寞遥则坐在了晏天颢的身后,尤其是茕白的位置,就在斯鸣一歪头就能看见的地方。 殿中央是开阔的舞池,如花似玉的舞女们还都做着一跃成凰的美梦,舞姿分外婀娜斗艳。茕白思绪飞扬,想起了当年父王征卢凯旋而归后,亦是歌舞升平。万珍宫至钟玉宫之间遥望而不可及,却已能闻听靡靡丝竹,现在回想,自己虽然并未出席,但相比与今日所见应无二致吧?
紫枭依偎在斯鸣怀里,顺着斯鸣的视线一眼就发现了在金雕柱影里的茕白,心中顿时妒火中烧,一挥手就把斯鸣的脸扳了过来。 “大王,放着臣妾这么好看的风景不瞧,在望着什么出神呀?也告诉告诉妾妃,若是有趣的事,也好大家同乐嘛!”紫枭把自己的脸贴到斯鸣脸上。斯鸣伸出手来轻柔地抚摸着紫枭的脸蛋,可脑中忽又闪过方才茕白苍白的面孔。想着当年一眼瞥过便惊艳到心里的容颜,其实也不过是镜花水月,转瞬即逝。“紫枭,红颜弹指老,君恩如流水,寡人却不愿负你。”斯鸣的目光里闪着一丝丝若有若无的苍凉,使阆苑里的靡靡丝乐都黯然失色。 “大王,妾妃听闻,汪琬素以剑术扬名。想必汪琬公子也定是剑术精进之辈。何不请他为大王舞剑,以助酒兴呢?”紫枭听出了斯鸣心里装着茕白,便连忙岔开话题。 “也罢!”斯鸣从阴郁的情绪中走出来,嗓门也提高了,舞池里的歌女舞姬就都退了下去。“寡人闻知汪琬以剑术扬名!不仅剑术精进,而且铸剑技艺高超!” “大王看腻了柔歌曼舞,偶尔换换口味,看看阳刚剑舞不失为调剂之方。”袁启正赶忙支持道。 “寡人在战利品中偶得一宝剑,名曰故剑!剑锋锐利,弹之声脆而亮。李寞遥?汪琬之剑本锐不可当,天下无出其右,怎的还是败在了寡人手里?沦落到现在这个下场?来吧!寡人命你用这把宝剑一舞!”斯鸣说话间,手一挥,便叫人将故剑呈了上来,沿席炫耀了一圈,最后送到寞遥面前。 看着父王生前的佩剑,寞遥心中涌起莫大的愤怒,那曾是母后的陪嫁之物。汪琬国的世媛王后家中世代铸剑,是汪琬国精湛的铸剑术之滥觞。而故剑一词有着原配之妻之意,所以王后离世后,琬怀王就将此剑更名为故剑,日夜不离身侧,以示对王后的怀念。而如今,在寞遥心中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宝剑竟被拿来当作战利品来炫耀并亵渎,令寞遥此时恨不得提起这把剑便要报仇。 “故剑……”茕白的嘴唇颤了一下,也立即就明白了原配之妻的含义。茕白偏过头去看见李寞遥紧攥着的、青筋暴起的拳头,知道他在极力地忍耐。 斯鸣大约是对故剑这个字眼太敏感了吧?可是毕竟他从未立过谁做王后,雪凫、紫鸢、紫枭……都曾经专宠一时,却也都没能走进斯鸣的心。 茕白望着故剑游神时,寞遥咽了咽口水,拿起故剑却放在了自己的身侧,又起身站到了舞池中央,说道:“汪琬素以剑甲天下,这话不假。不如大王与臣对剑一局,领略一下汪琬剑道。斯鸣讥讽汪琬弱小,这着实激怒了寞遥。” 紫鸢看不下去了,站起身来说:“李寞遥!说话也该注意身份,你现在已经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公子了。一个阶下囚,有什么资格与大王对剑?!” 紫枭原也是不同意的,见斯鸣眉头微皱,也想驳斥李寞遥,不想却被jiejie抢了风头,遂转念一想,非要让紫鸢瞧瞧自己在大王心中的份量,复劝斯鸣道:“大王有什么惧怕的?小小奴隶也敢叫嚣放肆?大王,您就去灭灭他的威风吧!”斯鸣听了这话,反而心中十分受用,于是说道:“汪琬剑道神话,今日怕是被寡人破了吧!”木剑也被宫人呈了上来。两人各取一柄,碰剑过后摆好了架势。 寞遥素来勤有习剑,还独创平沙落雁一式,似大雁从天而降落在沙丘之上一般,惯会从上方俯冲刺剑,有居高临下之形,又有飞流直下之势。不消几个回合,便叫顾斯鸣只有招架之能,再无反击之机。此时,寞遥再用一式鲤鱼打挺,将木剑向前上方挑起再轻盈点下,似鲤鱼一个挺身,使斯鸣为了躲闪剑锋而失去重心,寞遥又收剑回来补上一脚,将斯鸣踹到了晏天颢的席边。 斯鸣又羞又躁,左手却正好触到了晏天颢的随身佩剑,一下子从鞘中抽出,将寞遥击来的木剑砍作两截。这时形势大为逆转,斯鸣反击,步步紧逼。寞遥的木剑被毁,又要躲闪突然出现的短剑,故而节节败退。退至无路可退之地,已到茕白身边的柱子边。然而,虽然胜负已分,但斯鸣因方才处于劣势自觉颜面丢尽,杀心已起,寞遥在柱前身已中剑,无招架之力,看着斯鸣刺来的剑却无力躲闪。正在危难之时…… 斯鸣愤怒的眼中闪出一道黑影,挡在寞遥面前。定睛一看,斯鸣才发现是茕白不顾一切地冲了出来,下意识里,不顾收住剑锋所受的反噬,拼命想要停下。然而完全收住剑锋已不可能了,以至于茕白左肩窝虽受了伤却不曾致命。斯鸣一个趔趄,摔在一边,冲势过猛,收势太急,除了给茕白带来的伤害外,余下的力道全部反噬回给自己身上,斯鸣右臂与肩膀再提不起剑来。寞遥顺手抄起了刚才放在膝边的故剑,抓住得以喘息的机会想要刺杀斯鸣,无奈茕白倒在自己的怀里,自己又中剑气竭,这一剑并未刺中要害,斯鸣又受了些皮外伤。三人倒在殿上,众人都惊奇无措起来,羿墨枫更是抢先一步,抽剑起身护驾。 寞遥和斯鸣此时都没有心情再计较什么比剑,心中都只懊悔自己的行为伤害了茕白。再看此时的茕白,在杏帘的日子本就不优渥,茕白的身体也因此虚弱,这一剑刺下去,茕白敌不住剑伤,勉强自己最后望了斯鸣一眼后,还是昏死过去了。 斯鸣见此情形,心中真是悔恨交加,剑伤中血流汨汨不止,知自己身体终将不济,便随手扯住身边墨枫的衣襟,举起剑抵在墨枫下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不得为难…”也昏了过去……